夏念申也跟着拦,“有话好好说,你打了他,胡家也可以告我们的。”
顾行梅气得眼眶都红了,“这畜生……”
夏念申却是不解,顾行梅怎么突然这样愤怒了?明明刚刚说起金银花沉船、太子参被烧,这么严重的事情都还好好的,这会儿却瞬间暴怒?
两世为人一她第一次看他打人。
却听顾行梅恨恨的道:“不能接受你成为别人的妻子,你身上的寒毒是他下的!他害得我们……害得你……”终身无子。
夏念申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毒?
胡范天大笑,“聪明,真聪明一这顾行春哪怕只要有你一半的聪明跟耐性,我今日也不会数计都功败垂成……是我没错一我不想要一个被土匪掳过的妻子一但我也不能接受她替别人传宗接代,所以买通喜娘把药下在大喜之日的汤圆里。四娘,你喝那汤圆的时候,没觉得有一股花香吗?那是宫廷御药,八百两银子才一点,好处是不会死人,但够毒一无药可医。”
夏念申一时脑袋空空,一时又胸口发热,全身好像有人在撕扯,扑上去想打,但又想起那书记老爷的话,现在打胡范天一下,胡范天可能就少关几个月,不行,她得忍,胡范天这人得在牢里度过才行。
揪着胡范天的领子,夏念申一边喘气,一边点头,“我不打你,我要你在牢里久一点。”又像说服自己似的,不断重复,“我不打你,我不打你……”
顾行梅一把搂过她,夏念申靠在熟悉的怀里,忍不住哭了,委屈排山倒海袭来,想到自己那三个流产的孩子,内心痛得不行。
她真想要个孩子。
胡范天见他们夫妻拥抱,露出笑意,“你们就尽管恩爱,再恩爱也不会有孩子的,四娘,你不会忘记我了,我在你的生命里是个永远的存在,你临死之前想的未必会是顾行梅,我觉得应该是我。”
书记老爷见他们说得差不多了,于是使个眼色,那差役就要把胡范天跟顾行春抓去衙门。
走了几步,胡范天却又回头,“你怀疑的不只是顾行春那蠢蛋吧,我是哪里露出马脚,让你开始对我设防?”
顾行梅不想理他。
胡范天却道:“你跟我说清楚了,我可以跟你说那宫廷御药怎么来的,或许你运气好,可以找到解药。”
顾行梅实在不想跟他打交道,但这很有吸引力,他不得不开口,“我们成亲四年,四娘无孕,夏家的岳母送了两张庶女的画像来想给我当姨娘,画像的女孩都跟四娘有七分像,这时候林嬷嬷道,夏家三房的女儿都酷似夏三老爷,每个都是一个模子,我突然想起你纳夏念玉之事,林嬷嬷说,四娘跟夏念玉是最像的——你为什么要纳一个跟表弟妹很像的妾室,一旦觉得这点奇怪,我就想通了一问题。”
胡范天问:“什么问题?”
“车小棠替我挡刀时,你在。我的金银花沉船时,你也这么刚好来探视我。我想,那不是凑巧,你是想来看看我的表情,因为太得意了,忍不住,一定要亲眼看到我糟心的样子,而这样的心态在太子参时更进化,原本只是想看看我被打击后的模样,今天则是一定要目睹整个事情的发生经过,因为对自己的手笔太满意了,所以忍不住。”
胡范天哈哈大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有趣!”
“那宫廷御药,你是从哪得来的?”
“是一个姓楚的退休老御医,好消息是这的确有解药,坏消息是,他去年就已经死了,再也没人可以做出来了,哈哈哈!”
这事情在京城闹得不算大一毕竟没出人命一顾家、胡家都不是官家,引起的涟漪自然有限。
饶是如此,该办的还是要办。
书记大老爷亲耳听到的,主犯胡范天指使推人落水,指使车小棠一案,指使烧金银花船,指使烧太子参仓库,还给夏念申下毒,判刑八年——这已经是胡家上门苦苦哀求顾行梅的结果。
顾行梅也是折衷又折衷,这才做了让步。
胡范天是胡家第三代单传,虽然已经有子有女,但对外祖父母跟舅舅舅娘来说就是唯一的依靠,胡范天的诸多罪刑,顾行梅都能原谅,只有给夏念申下毒这事不愿撤销,八年都是因为下毒的关系。
至于顾行春,因为是从犯,判得自然没那样重。
顾老太太为了这亲孙,亲自到景朗院跪在大门口磕头请顾行梅撤了告诉,并且发誓自己以后会吃斋念佛回向给顾别温夫妻。
宗主顾锦宝也出面说情,曾伯祖父九十岁的老人还坐马车出门,都是为了劝顾行梅——是兄弟啊,顾行春是蠢,是坏,但怎么样都是顾家的长子嫡孙,他坐了牢,对整个顾家都有损。
在京城,人家说起顾家,那是整个顾家两百多口人,一旦有人品性有瑕疵,那这两百多人都会不方便。
顾行梅不缺京城的人脉,可不是每个人都跟他一样有能力。
想了想,跟顾锦宝订了合同——这次可以饶过顾行春,但愿行春必须在家禁足,永远不得外出。
还有,以后顾行梅只要发生意外,不管谁干的,都算在顾行春头上,就算是顾行梅自己伤风感冒也是顾行春的错,必须割船赔偿。
顾老太太一听,连忙答应,只要不让爱孙坐牢,别说船了,整个顾家送给他都行。
顾锦宝跟曾伯祖父瞧着也可以,顾老太太都同意了,其他人也没什么好说,顾行春之前干的坏事太多,禁足了,能干的坏事就少了,而且退后一步说,这种蠢蛋少出去,整个顾家也可以少了不少麻烦。
于是事情发生不到一个月就尘埃落定。
夏念申躺在美人榻上休息,“我觉得好像一场梦。”
“恶梦醒来。”
“是,不过你居然能发觉胡范天不对,真厉害。”
被心爱的女人夸奖,顾行梅露出高兴的样子,“那是。”
“哟,这么得意?”
“你最近很少夸我,我当然要得意一番。”顾行梅坐到榻边,亲了亲她的脖子,“我知道你不想继续住在顾家,不过京城盗匪多,住客栈不安全,以我们现在的状况,回胡家住也很尴尬,房子得等明年四月才能好,你再忍几个月。”
“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不讲道理,何况经过这些,我们二房在顾家真的算独立了,现在除了共用一个大门,也没人会来管我们。”
“是啊,我们小厨房快弄好了,到时候连伙食都自己开就更自由了。”
第十三章 许是该尘埃落定(2)
此时,小丫头从外面慌慌张张进入,“二少爷,二少奶奶,老太太来了。”
夫妻对看一眼,顾老太太来做啥?
自从顾行春形迹败露后,顾老太太已经把姿态放得很低,几乎也不管他们了,怎么会在今日突然到来?
两人才起身,拍了拍衣服,顾老太太已经在巴嬷嬷的搀扶下进入花厅。
当一天和尚敲一天钟,一日还在顾家,那就是顾家人。
两人一起上前,“见过祖母。”
顾老太太的面色很奇怪,但还是主动坐了下来,“你们也坐。”
林嬷嬷端上了人参茶跟四色蜜饯,顾老太太喝了茶,却是没主动开口。
顾行梅跟夏念申此刻也有耐心,只是等着——反正过去那么多尴尬都熬了,不缺这一次。
半晌,顾老太太终于下定决心似的,“有件事情我想来问问你们的意思。”
顾行梅道:“祖母请说。”
“行春现在已经禁足两个多月,我刚去看他,他已经被闷得不成样子,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我知道你们不告他已经是让了一大步,当时在宗主见证签下的合同中,他必须终身禁足,只是他终究是你们大哥,这样太可怜了。我在想,不如让他分支去江南,让他在江南生活,此生不得入京,不知道你们觉得怎么样?”
“祖母是想替顾行春解禁?”
“是。”顾老太太有点委靡,“我知道我偏心,我就是偏心,但我见不得他不好,我也不让你们吃亏,他去江南后,我让大房分十艘船过来给你当作补偿,等你们准备好要分支,我也绝不阻拦。”
顾行梅此时已经知道身世——自己真正的亲祖母是顾老太太的妹子,来姊姊家玩居然跟姊夫偷了情,还珠胎暗结,这不管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十分不堪,尤其顾老太太那样爱面子的人,这简直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可是顾别温还是衣食无缺的长大了,顾行梅也是衣食无缺的长大了,是,顾老太太是偏心,但她没放任妹妹的孩子去死。
说实话,顾老太太是很可怜的,每次看到二房,那就是提醒她被背叛的过往。
既然继承了这个身子,那自己就得同样继承该承担的事情,顾行梅道:“那好,就依照祖母意思吧。”
顾老太太面露喜色,“这样好,这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