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注定要休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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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紧闭的双眼陡然睁开,平稳的呼吸转为急促,额头全是汗水,陆浔封缓缓坐起身,转头看向窗外,天未亮……

  吁口长气,重新躺回床上,双手压在后脑杓,数息后嘴角上勾。

  她说得很好,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那几年战争打出大名声,皇帝最怕的不是秦宁,而是他们的师父戚辉。

  接母亲进京后,他寻秦璋、秦宁去拜见师父,把姚知书的话给说了,之后师父进宫见皇上,交出兵符,功成身退。

  这一退,龙心大悦,皇上封师父为护国公,爵位世袭五代,他们更确定皇帝心中所想。

  于是秦宁不再坚持返回封地,待在皇帝眼皮子底下乖乖受监视,他不理朝政转而营商,把心力全耗在金钱上,于是秦璋不争不闹,在兄弟们出招频频的状况下,一心为皇上办差,不争功劳\'不抢目光。

  所有人当中,只有陆浔封的仕途平步青云,恰恰因为他出身乡野,没有家世背景,让皇帝用起来更加放心。

  几句话改变三人的作法与未来,也让他们转危为安,他们都欠知书一份情。

  当时,师父道:“有机会,把那女子带来我见见。”

  他没回话,因为脑子满满的都是她那句——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他们不会再见面了”,陆浔封深深相信着,就算意外再见,他认为她对自己会有怒、有恨、有埋怨。

  因为推己及人,倘若角色易位,倘若她是自己的妹妹,有男人敢这样对待她,他会二话不说拿刀把对方给砍了。

  所以不管是恨或埋怨,他都接受。

  可万万没想到,再次见面,会是这样的平和场面。

  彷佛,他们只是在很久以前认识的朋友,没有太多的交集,擦身而过的两人不过是二度擦身而过,所以可以平和,可以微笑相对,可以云淡风轻。

  二度擦身而过……如果今天与秦宁、秦璋就此离开,肯定又是一次擦身而过,只是贪念起,他不愿意结束,所以折返,企图加入她的生活。

  没意义?是啊,她已经成亲、有夫有子,有一个和他没有任何关联的全新人生,他应该几句对话,确定她过得好,然后罪恶感放下,然后顺从母亲心意迎娶表妹。

  但他没做该做的事,却做了不应该做的事。

  他想起两人之间的最后一幕,想起师父的话,然后邀她去见师父。

  他以为她会拒绝,没想到她居然点头。

  没错,点头不代表他们又连结上,不代表他们有任何的发展,但她轻轻一个点头,让他起了贪念,让他回避亲事,也让他无比快乐。

  他高兴得像长出翅膀似的,好像脚一蹬就能飞上天。

  短短一顿晚饭,陆浔嘉问他两、三次。“哥,你有事吗?”

  他能有什么事?仅仅是心情愉悦罢了。陆浔封不理解弟弟的疑问。

  陆浔嘉抓抓头发解释,“哥笑得挺吓人的。”

  是啊……他很少笑,自从父亲去世后,再没有什么事能让他扯出一张笑脸。

  陆浔封很难回答,只好转移话题。“找时间让弟妹领桓儿去育才报到。”

  “育才?早就没名额了呀。”

  闻言,颜氏喜不自胜,天晓得她有多喜欢姚娘子,多希望能与她建立交情,多想亲口问问,她是如何让自己活得这么精彩?

  看着颜氏的不敢置信,陆浔封很少得意的,尤其因为“位高权重”而得意,但这回他得意了,他抬高下巴,道:“我是谁?”

  短短三个字吓坏陆浔嘉,他紧张兮兮地拉住颜氏问:“能不能请岳父帮大哥看看?大哥情况不对。”

  颜氏的父亲是五品太医。

  他确实不太对,知书一个点头便把他的心给点到天空中下不来了,就这样飘着飘着,让他的眉角眼稍往上翘,他迫不及待,他不晓得为什么天亮得这么慢?

  知书也睡不着,怎会……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分手后还要当朋友?在二十一世纪都很难的事,她怎能拿到古代套用?她肯定疯了,不是早就说过,永远不会再见的吗?

  从床上坐起身,她捧着脸,傻傻地看着被月光照出一片光晕的窗子,心跳速率比平时快上许多,那是雀跃、是快乐、是兴奋,是……不该存在、天理不容的情绪。

  世事不会依旧,光阴不仅仅能弭平伤口,还能造就事过境迁的事实。

  他们不再是当年的两个人,就算曾有过几分情愫,也早在岁月中消磨殆尽。

  所以……凭什么快乐?怎么能够快乐?不应该的啊!

  知书下床,从壶里倒出一杯茶水。

  她推开窗户、举杯,不是想邀明月,而是要用涩了苦了的茶水清洗脑袋。

  “为什么脑内啡、多巴胺、血清索大量分泌?因为最近吃太多果子、晒太多太阳、做太多运动,导至过度快乐,没错,我的快乐与他无关。”

  她试着说服自己,但……欲盖弥彰的味道好强。

  既然无法说服,就只能转移。

  她对自己说:“猜猜什么动物最快乐?”

  “什么动物?”

  突如其来的回应吓呆了她。

  有鬼!某个平行空间的自己在和自己对话?她猛然抬头,发现树上蹲着一个黑影子。

  她没有武功,视力没有二点零,而且这种程度的月光还不足以照亮整个夜空,所以……砰地,她直觉关上窗。

  只是门关上之后……不对啊,维维、思思睡在隔壁,她没有掩耳盗铃、假装天下太平的资格,她只好用力吸气,鼓足勇气,带着视死如归的表情打开窗户。

  不管窗外是贼是鬼,身为亲娘的她都不能躲避。

  树上黑影跳下来,直到他走近……她终于看清楚了,是陆浔封?

  “是什么动物?”他追问。

  “骆驼,你听过这种动物吗?”

  “听过也见过,在边关打仗时。为什么它最快乐?”

  “没有足够的快乐,它怎能在沙漠那种恶劣环境生活,怎能一个月不吃不喝,依旧存活?”

  “所以越辛苦却依然存活的人,代表他够快乐?”

  “理论上是。”

  等等,她干么回答?她应该先问问的啊!问“为什么这么晚,你在这里”或者问“你知不知道擅闯民宅不道德”。

  但她来不及开口,他又说:“你不认为路轮能在苦难中生存是天命所赋?不认为人经历磨难依旧傲立,是因为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她讲的是科学,他说的是神学,科学确实有些霸道,但也解开许多人类未知的答案。

  “如果事事赖在老天爷头上,老天爷会很冤狂。”她耸耸肩。

  冤狂?无所不能的老天爷如果知道自己被这样形容,不知道有什么感受?陆浔封失笑问。“你不信神佛,不信报应?”

  “我信,不管神佛带给人的是恐惧或教化,都是劝人向善,我相信所有的善念都会让这个世界更美好,但我不迷信。”

  “信与迷信的界线在哪里?”

  她想了想后回答。“有个叫大明的国家,因上位者无德不仁、政策频频出错,导致民生凋敝、叛贼四起,皇帝不反躬自省,却去寻个算命的。

  “他在算命摊上测字,写了个有没有的“有”字欲测国事,算命先生说:“有字上面是大的一半,下面是明的一半,大明江山丢掉一半,非常不好啊。”

  “皇帝忙道:“不,我要测的是朋友的友。”算命先生说:“友是反字出了头,反贼出头,国家还会好?”

  “皇帝更着急,说道:“不,我要测酉时的酉。”

  算命先生无奈回答:“九五之尊,断了头、没了脚,这国家……完啦。”

  听着她的故事,陆浔封的笑容敛不住,就这么明晃晃的出来见人,若被陆浔嘉看到,肯定又要去请岳父出马,帮自家哥哥好好瞧瞧。

  但怎敛得住?她这么会说故事,说得生动有趣,一点一点绑架他的心情,让他的意念随着故事起伏不定。

  “所以最后大明江山断了。”

  “断了。”

  “这代表算命的很准,应该相信,怎能把它归为迷信?”

  “首先,不问苍生问鬼神,有这样的皇帝,朝代岂能延续?再则,谁晓得算命先生是不是反贼乔装改扮,刻意在皇帝心底埋刀,让他相信王朝已断,军队必败。知道皇帝最后怎么死的吗?”

  “怎么死的?”

  “在煤山上吊而亡,他写下一封血书,说自己之所以成为亡国之君,皆是臣下所误,死后无颜见祖宗,唯有取下皇冠、披发遮面,任你们分割尸身,只要别去伤害百姓。”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可老百姓更希望他在位时为善,别等到死前才说那么几句感动话语。”

  “也许更朝换代是天命所归,上苍注定大明该毁灭。”

  绕来绕去,话又绕回科学与神学的对立。

  知书笑道:“我总认为不努力一把,就将什么事都归诸于天命,既偷懒又不负责任。”

  “偷懒我懂,跟不负责任有什么关系?”

  “假使不拚搏一场,待结果不如预期,就怨天尤人、恨世道不公,你不觉得这样很不负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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