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幅作品她也很喜欢,是一个在河边晒太阳的老妇人,眯起布满皱纹的眼,似乎陷入自己的回忆中,阳光洒落在她的满头银发上。
画面另一端有几个约莫四、五岁的小孩,他们对着镜头咧嘴大笑,朝气蓬勃,每个人眼底都有着耀眼的小太阳,简单的构图却把生生不息的气息表达得淋漓尽致!
每幅作品都有着浓烈情感,那不光只是高超的摄影技巧,拍摄者有着很敏锐又好奇的心,总是喜欢以不同的角度来看待眼前风景……
忽而是达达马蹄声中的古城过客;忽而又是在河边陷入追忆的银发老妇;下一瞬却化身为最天真无邪的顽童,眼底满是淘气,迫不及待地想认识这个世界!
“好奇感”这三个字说来简单,不过,在紧凑繁忙又庸庸碌碌的生活中,又有多少人已经被尘事的琐碎无奈,逐渐抹去对这个世界的好奇,不得不为五斗米而奔波折腰,忘了自己在童年时,总是睁著骨碌碌的大眼睛,看什么都新鲜有趣?
每张相片右下方都有一个签名:Jacob。
Jacob是备受国际推崇的摄影大师,出版过许多不同主题的摄影作品,风格奇幻多变,从不定型,唯一不变的是触动人心的力量!因此,每当他有新的作品出版总是引起热烈讨论,就算是不景气的现在也不受影响,不论在哪个国家都大受欢迎,销售量始终独占鳌头。
不过这位大师非常低调,尽管已经红透半边天,但从来不接受任何媒体的专访,大批全球粉丝们只知道他出生于台湾,连他目前几岁、居住在何地都不清楚。
令雨棠好奇的是——这落款看得出是亲笔签名,难道屋主恰好认识这位大名鼎鼎的Jacob吗?
看着这几幅作品,雨棠心底有个奇异的感受,仿佛似曾相识……令她回想起一个人。
他也是这么热爱摄影,相识之初两人都还那么年轻,天不怕、地不怕。
初生之犊不畏虎的他总是充满自信地说,总有一天他要带着相机走遍全世界,拍下这个世界的点点滴滴,用镜头记录每座城市或是每个荒野小镇的悲欢故事……
惊觉自己竟然又回想起他,雨棠懊恼地摇摇头,轻拍脸颊。“别发呆了,快点打扫。”
雇主希望在六点以前完成打扫,她得加快脚步,才不会耽误时间。
雨棠从大工具袋中拿出围裙系上,打算从最里面的房间开始整理,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相片一眼。
打扫工作虽然很辛苦,但只要想到待会儿还可以看到这些相片,就有幸福的感觉!
*
高大的男人跨出电梯,身上的蓝色条纹衬衫以及西装裤让他看起来风采过人、洒脱帅气。只不过,此刻那英挺的脸上满是怒火,拿着手机以流利的英语道:“我不管你们瑞典总公司出了什么问题,反正,我方坚持的底价绝对不会改变,应有的权益也绝对不会受损,如果贵公司的船期敢延后一天,那就等著打跨国官司!”
彼端的人似乎被他吓得唯唯诺诺,不知又说了什么让他听了更厌烦,干脆直接挂断电话。
烦烦烦,烦死了!
齐邦杰站在家门口刷下感应磁卡,并按了数字键后,才刚推开门扉就听到一阵悦耳的歌声。
谁?
不可能是小偷,他相信没有小偷敢大摇大摆地边偷东西边唱歌。
踏进屋内后,看到浴室门口的地板上放了个深色大袋子,上面印有“好帮手家务”五个字。
好帮手家务?他想起来了,这是秘书帮他安排好的家务公司,负责每周一次到府打扫,也可以帮雇主补充冰箱食材或是做晚餐,简单地说就是钟点佣人。
今天是星期三,好像就是他们固定会来的清洁日。不过,为何这个时间还在?齐邦杰看看表,恍然明白——他要求的是在下午六点以前完成清洁工作,现在才五点多,是自己提早回家了。
他请这间公司帮他打扫很久了,但以往都很晚回来,还不曾见过这位家务助理。
确定不是小偷后,齐邦杰便把大门关好。
“继续相信,每个人的心里都住着美丽的小爱情,不管怎样受过伤也有敲不碎的坚定,每个人都希望被对的人收留在心里,什么年纪没关系,我有我的小爱情。”
(词、曲:王蓝茵)
这个清洁人员显然有副好歌喉,歌声清甜明亮,听着那么愉悦的嗓音,齐邦杰奇妙地觉得自己的滔天怒气仿佛渐渐平息了。
这声音很年轻,难道是年轻女孩?
最重要的是,这声音竟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好像一个人……
但……不可能吧?
好奇心驱使下,他走到浴室,果然看见一个清洁员站在梯子上奋力清洗天花板的磁砖,可是一看到她的脸,齐邦杰整个人完全僵住!
竟然是他的初恋情人──任雨棠!
难道他认错人了?
正当他想仔细确认时,对方刚好也转过来与他打照面。
见到齐邦杰,雨棠受到的惊吓显然比他更大。“啊——”尖叫中居然一个重心不稳,从梯子上摔下来。
“小心!”齐邦杰立刻扑过去,只可惜,他那干湿分离的浴室坪数挺大的,还是慢了一步。
好痛!雨棠痛得小脸全皱在一起,好倒楣啊,摔下来时是臀部着地,又以手时撑住,很痛啊!手指也有疼痛的感觉,很可能擦破皮了。
幸好梯子没跟着翻倒,否则打在她脸上或身上就惨了。
不过,她可顾不得身体的痛,惊骇无比地瞪着他。“齐邦杰?!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下一秒她抖着声音问。“你……别告诉我这是你家?”
看到对方沉默地点头,雨棠绝望地闭上眼睛。
天啊天啊~~她的运气超背!最丢脸的是她刚刚还大声唱歌!啊啊~~真的无脸见人了!刚才怎么不摔死算了?
“先起来吧,你的手肘和手指都在流血,必须搽药。”
他刚伸手想搀扶她,雨棠就下意识地往后缩。“不用,我自己可以站起来。”
都已经是陌生人了,干么拉拉扯扯的?
齐邦杰却不由分说地硬抓住她的手将她往客厅拉。“少说废话,先去上药。”他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她,可眼前最重要的是先处理她的伤口。
“你……”雨棠为之气结。
这个男人还是跟以前一样,霸道又专制。
他硬将雨棠按在沙发上,拿出茶几下方的医药箱,一看到优碘和酒精、棉花等阵仗,雨棠就为之气虚,直接把手藏到背后。“我我……我的手真的没事,我不用搽药。”
“为什么?”齐邦杰似笑非笑地盯着她,慢吞吞地道:“任雨棠小姐,你该不会要告诉我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最害怕搽药。”
“你!”明知是激将法,雨棠还是被他气得满脸胀红。“谁说我怕?”
“既然不怕那就乖乖坐好,不要乱动。”齐邦杰灵巧地以棉花棒沾优碘为她消毒受伤处,幸好只是皮外伤,没有大碍。
雨棠不敢看伤口,把脸转向一旁,紧张地猛吸气。
天啊,她的天敌就是“血”啊!
一见血就会头皮发麻、浑身无力,都怪她不习惯做家事时戴着手套,倘若有戴,多少会有保护作用吧。
她知道自己很没用,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怕什么?也曾想过各种方式克服对血的恐惧,大学时甚至还刻意旁听心理系的课程,想征服心魔,只可惜完全无效!
察觉她的小手隐隐发头,脸色都发白了,齐邦杰心底涌起怜惜,她还是一点都没变,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害怕见血。
他的动作很轻柔,一点都没有弄痛她……疼痛感似乎消失了,两人靠得这么近,他那混合著阳光与淡淡烟草的男性气息也毫不客气地侵入她鼻端,挑逗着她的女性感官,甚至是全身的毛孔。
为什么会这样?雨棠觉得好慌,都分手这么多年了,这些年来也不曾再见过面,她明明早将他遗忘了,可是为何他一出现就击溃她引以为傲的理智,难道……在她的心底根本不曾将他放下,只是一味地欺骗自己?
不,不可能,绝不是这样!
她慌得额头再度沁出冷汗,这一回却不是因为见血,而是身边这个充满侵略性的男人。
镇定点,镇定!任雨棠,你可以的!
她给自己的大脑下指令,她努力克制纷乱的气息。
深呼吸,对,再度深呼吸!
第1章(2)
她一直将视线固定在别处,就是不敢看他,一颗心乱得仿佛台过狂风暴雨……八年了,她真的没有想到还会遇见他。好突然,让她真的反应不过来。
其实,这些年来她也曾经想过,倘若再见到他会是什么场合、什么状况?可作梦也想不到,居然是在这么狼狈的时刻,她的身分是个钟点女佣,还一见到他就从梯子上狠狠地摔下来。
帮姊姊代班的这些日子以来,她的心态一直都很健康,认为钟点佣人也是正当行业,靠自己的能力赚钱,不偷不抢,没啥见不得人的,穿着清洁制服在街上遇到熟人时,她还能爽朗笑着打招呼,不以为意。可是此刻在他面前她竟觉得莫名地局促,坐立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