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除眼前阻碍,项然轩满意地拽着柳沅清进前厅,那模样神态,仿佛这才是他家似的。
柳沅清没办法理会那些小事,在行走之间,她不自在地柔声开口:「宁公子,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先放开我。」
他的手好大,修长五指牢牢抓住她手腕的热度,让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得厉害。
项然轩心疼她脸上的伤,情急之下才会不顾礼节,迳自拉着她往屋里走。
被他拽着不放,柳沅清羞涩不已,却因为挣脱不成,只得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
悄悄打量他面罩寒霜的沈肃模样,柳沅清不由得想,他是因为心疼她,才板着张脸吗?
这揣想令她微微心悸。
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有爹以外的男子这么心疼着她,他会对她这么好,是因为想娶她的决定?
她还没来得及厘清脑中百转千回的思绪,两人一步入正厅,项然轩立即扬声打破沉默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谁打妳?」
只要一想到,对方没半点怜香惜玉之情地伤害她,他怒气翻腾之余,赫然惊觉,他对她的在乎已经超过自己的想像。
除了今日乍见的惨况,还有像她这样柔弱的女子,却要撑起家业的处境,无不让他心头泛起浓浓的保护欲。
他非但想助她一把,更想将她纳入怀里保护……这念头一兴起,连他都觉得对她的感觉来得太突然且迅速。
但定心一想,两人的婚姻虽是建立在企业联姻之上,但若能因而发展出相互倾心的情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见她敛眉不语,项然轩看不清她的表情,蹙眉问:「发什么呆?我的问题让妳很难回答吗?」
柳沅清知道,此时若没给他一个答案,他一定不会善罢干休,更何况她祈望得到他的帮助,迟早得将自己的状况告诉他。
深吸了口气,她缓缓开口:「我爹过世后,绣坊经营不下去,积欠了不少债务没法儿偿还。因为攒不着银子,已经请对方宽限了好几次,才惹恼人家,上门讨债。」
她不愿去想那一段心绪混乱的悲伤过往,更怕自己陷在那份低落中,无法提振起精神,因而语气刻意轻描淡写。
也许是心里的大男人主义在作祟,她说得愈不在乎,项然轩便愈想替她挡去所有风雨。
在现代,他身边围绕的全是独立、能干、敢爱敢恨的新新女性,哪像她这样,柔柔弱弱、亟需要他的保护?
「就算如此,何必出手打人?」他皱起眉问:「除了脸上,还有哪里伤着吗?」
在爹亲过世后,她看尽世态炎凉,加上今日又遭逢讨债人的无礼对待,他轻柔满是关切的语气,抚平她的惊慌,让她心头漫过一股暖意。
她摇了摇头,一双眸偷觑着他,若有所思。
早些前她还因为他曾经轻薄过她,对他心生厌恶。她怎么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就因为他的几句温言暖语,悄悄地改观?
项然轩半信半疑,难掩忧心地问:「需要帮妳请个大夫来看看妳的伤吗?」
「不!不用,只是脸上的皮外伤比较严重,真的不用费事请大夫。」
既然她坚持,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那妳坐好。」话落,他突地旋身走向门外。
「小丫头,妳过来。」
见着他,蜜儿心有不甘地走向他问:「宁公子有何吩咐?」
「去帮本爷煮两颗鸡蛋。」
蜜儿呆了一呆,以为自己听错了。
宁家少爷要她煮鸡蛋做什么?
看出她脸上的疑惑,他解释道:「妳家小姐脸上的瘀青那么严重,我帮她推一推,瘀青会散得快一点。」
用剥了壳的水煮蛋化瘀是民俗疗法,听说原理在于暖热的温度可以加速瘀血化散,且剥了壳的水煮蛋软嫩充满弹性,轻推比较不会造成肌肉组织伤害,让瘀青的情况恶化。
他曾在几个模特儿身上试过,效果不错,柳沅清如此细皮嫩肉,应该更适用才是。
怀疑他别有用心,蜜儿冷冷地道:「府里有化瘀的药膏,奴婢可以帮小姐处理,不用烦劳宁少爷。」
「不麻烦。煮完蛋,妳同大个儿将府里前后里外检查一回,瞧瞧是不是有哪一处的门没关好、没上好锁的。」
来到古代后他发现,大户人家的宅院真不小,庭院深深,廊道、月洞、厢房多到数不清,莫怪总要为数不少的仆役干活儿。
再瞧柳府这状况,怕是比他还惨,仅剩这一男一女的仆役,陪她守着宅子,他怎么能放得了心呢?
第4章(2)
柳沅清听着两人争着要帮她揉瘀青,喉头一哽,方才被他煨暖的心窝此时激动滚沸着。
她应该还不算太可怜,爹娘不在了、家散了,但至少在她身边还有人陪着、关心着。
而宁拓然曾留在她心底的负面印象,因为今日,彻底被扭转,他似乎真的没有她所以为的那么无可救药啊!
打发完护主小丫鬟,他转身回厅里,来到她身边,开门见山便问:「上一回我提起的事,妳考虑得如何了?」
话题再度转回两人的亲事之上,她咬着唇思索,心思纷乱转个不停。
虽然对他改观,但与他成亲……要嫁给他,似乎是挺冒险的事,她无法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作出决定。
见她一直沉默,迟迟不开口,项然轩情急地抓住她的手道:「柳姑娘,和我成亲,让我照顾妳吧!」
想起他要她好好考虑的事情,再听到他此时的言语,柳沅清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他……他是在说笑吗?
她家道中落,身边无长辈亲人,甚至背负着债务,理应不会有男子想要娶她入门才是……
「宁公子,我们……」
大略可以猜出她想说什么,项然轩一口打断她的话。
「或许咱们相处的时间不多,对彼此的了解也不深,但这里有谁不是凭媒妁之言婚嫁?上一回我已经和妳分析过这门亲事的利益,妳不该拒绝的。
「再有,上一回我碰了妳,而妳也瞧遍我的全身,我们为了彼此的清白而成亲,不是再理所当然的决定吗?」
柳沅清因为他最后一句话窘得粉脸烫红。
她是清白之身,他当众轻薄她,自然得负责,但他……也不知被几个女人瞧过,因为那「惊鸿一瞥」便要她负责,未免太强人所难了吧?
除了这点,她却无法反驳这些既定事实。
爹亲走得突然,她虽知晓家中事务,熟绣擅染,却不是当家的料子,没有主事者的担当与魄力。
她是需要一双强而有力的手支持她……让她无所顾忌的一展所长,守住自家绣坊。
就算并非真心嫁人,但这段时间听闻宁拓然的改变,加上他今日在她面前所展现的,她是不是可以孤注一掷?
心里一有了决定,柳沅清迎向他郑重且眸光真挚的神情后,颔首柔应。「好。」
项然轩勾扬起一抹笑,松了口气的瞬间才发现,自己在静待她回答的同时,全身竟然因为害怕听到她的拒绝,不自觉紧绷着。
意识到这一点,他感到莞尔。
曾几何时,他竟会如此在意一个女子的想法?
或许是怕她不愿意嫁给他,那这个各取所需,对彼此都有利益的「企业联姻」便不存在,要挽回宁家劣势的时间会再延长。
但也或许是他不自觉对她动了心,娶她的决定变得更理所当然。
「我不会让妳后悔嫁给我的!」怕她后悔自己的决定,他目光坚定地凝视她承诺着。
面对这样的他,柳沅清心里有说不出的安心、温暖,她不禁想,或许嫁给他的决定没她所想的那么糟糕……
而被他如此深情、坚定地注视着,她羞得粉颜泛红,但就在这时,煮好蛋的蜜儿才踏进厅里,见着这情形,激动地大喊:「淫贼!不准用你的眼睛轻薄我家小姐!」
蜜儿那一声石破天惊的怒吼让两人纠缠的视线倏地分开。
「蜜儿……」
柳沅清一张粉脸烫红,不知怎么解释,便见蜜儿将手中的鸡蛋朝宁拓然丢掷过去。
「啊——」柳沅清惊叫出声,项然轩直觉挡在她身前,很是俐落地伸臂张掌接住那朝他袭来的攻击蛋。
「可恶!」恨手中只有几颗不成事的鸡蛋,蜜儿气红了眼,激动地张望四周有什么东西可以利用。
见柳沅清身边有这么个护主的悍丫头,项然轩不由得佩服起宁拓然,讶异他竟然有办法躲过蜜儿的法眼,轻薄柳沅清。
他想开口要她冷静些,但柳沅清见状况不对,上前抓住蜜儿的手安抚解释。「蜜儿,宁公子没有、没有欺负我。」
「什、什么?」峰回路转的结果让蜜儿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表情瞧来呆呆傻傻的。
即便面对的是与她相处最久的贴身丫鬟,柳沅清仍掩不住女儿家的娇羞,开口道:「我决定嫁给宁公子。」
「什么?!」看着主子双颊沁出两抹羞涩的绯红,蜜儿震惊地眨眼再眨眼,以为自己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