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不寻常?”
她有气无力的问道:“他呢?”
“哪个他啊?”袁韬没好气的顾左右而言他,假装忙碌的搬张椅子坐到病床的旁边,一会儿又倒开水给她喝。
“文杰啊!”
众人噤若寒蝉,不约而同的偷瞥了脸色铁青的袁韬。
他吐出一口怨气,“别提那混球,害妳害得还不够惨吗?每次一扯上他,妳就没好日子过。”哪一次不是性命关头下逃生。他甩动刚刚痛揍裴文杰的手腕,好象用力过猛扭了一下,刚刚那一下打得还不过瘾。
房里顿时沉默无声,无人敢发表意见。
谁知袁媛幽幽的开口,“车祸是我自己想不开,你不用怪他。”
大家瞪大眼。
袁韬忐忑不安,神色复杂,“怎么……妳想起来了?”
“嗯。”她虚弱的点头,苍白的脸上血色尽失。
那场车祸的记忆涌现,她还耽溺在那种摆脱不了的痛苦心情中。老天为何要让她记起裴文杰?不爱她的不甘心情绪,笼罩心头的感觉实在不好受。再一次忆起,便是再下一次地狱般的难受。
可悲的是,清醒的第一眼想看的还是裴文杰。
丹尼尔温柔的握住她的手,“妳想怎么做,我都会尊重妳的要求。”
“我想回美国。”说话的同时,她听见自己体内有某种碎裂的声音。
“什么叫不想见我?”得知不能见到袁媛一面,裴文杰激动得又要闯进病房。他在外头徘徊两天两夜,心系房内的人,为的就是能看看她,却被告知对方不愿见他,这算什么道理!
被派出来传递消息的仙仙,正经八百、丝毫不通人情地说:“这是媛媛本人的意愿,你也不能勉强。”
裴文杰脸上霸气尽失,疲惫的爬梳覆于额上的刘海,声音放软,“我知道这全都是我的错,可妳至少让我知道她好不好。”
“她很好。跟以前一样。”她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害怕不小心被他听出端倪。
苏醒过来的袁媛冷静得令人害怕,彷佛脱胎换骨似的变得安静。
既然她不愿与裴大哥相见,更不愿意透露她已经恢复所有记忆,便表示她不再留恋过去。
她的这项决定着实令大家松了一口气,又有些怅然若失。失去生命活力与追逐个性的她,像泄了气的气球,委靡不振。
不能怪仙仙吝啬给他好脸色,之前他对袁媛的真情付出视若无睹,当然会引起她们这些好友的挞伐,也难怪大家都阻止袁媛与他在一起。
“看来同上次一样,重重严密把关。”他苦笑,离去时落寞的背影,看得出伤心绝望。
只是他没有放弃,隔了几天他找上了绿瑶。
在所有人都不谅解的情况下,只有绿瑶会同情他的处境。尽管她是袁韬的人,她的善良仍旧是他唯一的灵符。
“不行,我不能。”
坐在咖啡厅里,来往穿梭的服务生在他的杯子里加满咖啡。
“绿瑶,我只剩下妳能拜托,袁韬把所有可探听的管道都封死,连家也不回,媛媛也不知被藏到哪里去了,我真的无计可施才找上妳。”他透过关系连探得任何蛛丝马迹都难,消息封锁到滴水不漏的地步。
以困兽之斗来形容他现在的处境也不为过。
绿瑶想起袁媛的嘱托──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裴文杰。袁韬再三叮嘱她绝不能泄漏,以免他来纠缠。
她的不安感染了他,他急问:“有困难吗?”
“嗯,这……”她吞吞吐吐,按照袁韬告诉她的台词,话一句一句机械性的从她口中吐出来,“媛媛准备跟丹尼尔订婚,然后年底结婚,已经订好机位,这几天就要回美国了。她不希望心有旁骛,所以……所以……”
她偷睨了脸色铁青的裴文杰一眼,接下来的话不敢继续说下去。
所爱的女人要嫁人,他露出惊慌的笑容,笑容敛去后是深深的恐惧,“是吗?是真的吗?她是这样说的吗?”
“对不起。”她感到抱歉。所有人都不看好他与媛媛的同时,偏偏她却很同情裴文杰。
裴大哥说他不能没有媛媛,媛媛未尝不是。既然两人都情有独钟,横亘在双方面前的又有太多的误会与恩怨,加上又有外人来推波助澜,情况陷入空前混乱。
她为了帮裴大哥说项,已经多次与袁韬闹得不愉快。她跟袁韬也如一团毛线球般,乱到抽不出线头。
真是剪不断理还乱!比课本还难上许多!
今天出来,全然瞒着袁韬,否则他还不知会多生气。这阵子,袁韬为了媛媛已多次委屈了她。
“我要走了。”她爱莫能助。
“嗯!谢谢妳。”他用落寞的笑容来掩饰他的心情。
绿瑶走没几步路,却又突然走回来,眼睛望着天花板,“我要走了,因为我下午要陪媛媛到医院检查,途中我们会去以前常聚会的餐厅吃中饭。”这已是她最大的极限,接下去就不能说了。
裴文杰终于露出欣喜的笑容,“谢谢。”
这样一个为情伤神的男人,笑容依旧迷人。袁媛注定要在他身上丢失了心。
炎热的正午,室外的高温几乎融化了柏油路面,强烈的阳光照射使人睁不开眼睛。
都市丛林里,高楼大厦林立,没有半点凉风吹送,闷热得教人想喊救命。
坐在冷气放送的餐厅里,透过玻璃落地窗望着窗外,产生空间的错觉。
“找什么?瞧妳坐立不安一整个早上了。”袁媛啖着口中的鱼排,睨了绿瑶一眼。
绿瑶假笑着,喝一口汤压惊,“我……我啊……没什么啊!”心中却在着急,怎么裴文杰还不快来,刚刚丹尼尔打电话给媛媛,临时要过来与她们一起午餐。万一不小心碰见,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发生摩擦就不好了。
“妳跟我哥进展到哪种程度了?有没有可能在我离开台湾前,听见你们的好事?妳知道我哥的个性,绝对是先斩后奏。”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一涉及自己的情路,绿瑶的笑容逸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苦涩,“不晓得,最近常闹意见。从以前到现在,妳哥就一直叫我笨蛋。有时候觉得他坏,可是又觉得他坏得很可爱。明明气他气得要死,偶尔在他温柔的眼神中彷佛只看见妳一个,真让人摸不清。”
“你们遇到瓶颈?”
“或许吧。我们一直在讨论,恋爱到底是什么?两个相爱的人为什么要因为误解、怨怼而分隔两地?生命短暂啊!如果能拋弃成见,好好的相守不是很好吗?何必去在意谁爱谁多?万一发生了天人永隔的意外,岂不是要遗憾终生。所以我赞成及时行乐。”她有感而发。
“感触那么深,肯定跟我哥有干系。”
绿瑶正对着门口,总算看到熟悉的身影,她欠欠身,拿起包包,“我要去一下厕所,等会儿回来。”她要给他们交谈的空间。
或许这是他们之间最后一次面对面谈话了。
袁媛吃完正餐后,轻啜着冰柠檬水等候绿瑶从盥洗室出来,表情带点淡淡的愁望着窗外,长发披肩,像个忧郁神秘的日本娃娃。
有人在绿瑶的位子坐下,她微笑的转过头,“好久喔,妳──”
下一句却在见到来人之后,说不出口,笑容也僵住。
“妳好吗?”朝思暮想之后,只说出这句话。
她坐直身,双手拘谨的搁在腿上,眼神往哪看都不合适。
“听说妳要回美国了?为什么不见我?”他灼热的眼神逼视着她。
“你不也要到日本去吗?我决定听你的话回去,不再跟别的男人鬼混,回美国便要筹备结婚典礼。”她下意识的转动戴在无名指上的指环,那个象征名花有主的指环。
他心痛的笑着,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客气话,“是吗?那祝福你们白头偕老。”
“谢谢。”桌底下的双手绞揉着手帕。
她在压抑,怕自己忍不住开口问他,这段日子所付出的温柔,是不是对她的赎罪?还是他真的爱她?
现在她身边也有丹尼尔,应该能渐渐忘了他吧?
只是她还是颤抖着唇瓣问:“你以前常说有一个令你感到歉疚的初恋女友,她……如果你有机会再见到她,你……你会做什么?”
事到如今他还能说什么?不是说好要放弃吗?还在犹豫什么?
“我会祝福她。”
是吗?原来还是把她拱手让人,明着说对她好,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她认了,前世欠他的。
她佯装看手表,“丹尼尔快要来了。”
呵,是吗?以后要陪伴在她身边一生的男人,他嫉妒到胃都揪成一团,隐隐抽痛,这机会原本是他的。
人家的男朋友要来,自己还不退让?
“那我可能不能送妳回美国,我要先行一步了。妳的结婚典礼我会送一份大礼。”
“嗯!”
他走了,这一次真的永不再见了。她的心好痛,每次他一离去,她的心都好痛,疼到不能呼吸,几乎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