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我知道。”
他知道?她错愕的抬起头来,朱唇微张。
丹尼尔一脸谅解,却又夹杂着无能为力的挫折,“告诉我,妳有没有努力过喜欢我?”
她像犯错的孩子,绞扭着手,“有!我努力过。”真的,然而心中却丝毫泛不起涟漪,他是温柔而宽厚的湖泊,她却向往大海的自由磅礡。
“那就不能怪妳,可能是我达不到妳的要求,也或许是我没有早一步认识妳。”他眷恋的摸着她的发,要放开手让美丽的蝴蝶飞,真的很难。
最近她的泪腺很脆弱,能不能不要那么温柔的待她?骂她或许会让她好过些。
他佯装无所谓的耸肩,“我记得中国人好象有一句谚语,叫做『强摘的瓜不甜』,很富哲理。”
她咬着唇瓣,忍住泪水,愧疚的准备吐实道歉,“丹尼尔……我真的……”
他却抢先一步按住她的唇,“嘘!让我保存点虚荣心,由我开口来说分手,好不好?别连这点都吝啬嘛!”
伤到心深处,他还要故作幽默地化解她的难堪。
他清清喉咙,正经八百地说:“袁媛,妳我个性不合,逛了一趟台湾后,我发现台湾漂亮又知性的女子太多,所以决定移情别恋拋弃妳,我恢复自由身了,等着各方女子追求,至于妳爱谁就去吧,我要把我的爱留给爱我的人。”他一手抚着胸膛,一手迎向太阳,似乎在表演歌剧般夸张。
她笑了出来,泪水一并滑落。
他搂抱着饮泣的她,一同坐在摇椅里,两人就这么晃啊晃的……
两个星期后,她送走了丹尼尔。
袁韬气得不顾形象的痛骂她不知好歹,过了这村没了那店,暴殄天物,三不五时就反讥她身在福中不知福。
她慨然接受,“是,我活该。这么好的男人不可让我独吞。我注定要遭天谴,没有男人爱我。”
当事人如此反应冷淡,做哥哥的都不好继续责备下去。
生活过得很恬淡,每天到哥哥的公司帮忙,晚上下班回家,周末一整天就赖在家里,哪儿也不去,乏味得就像在修道院生活似的,她却甘之如饴。
仙仙有自己的战争要抗争,绿瑶跟大哥之间又扑朔迷离,最后干脆不上家里来,家里常剩她跟大笨狗。
有时在庭园一坐就是一个下午,恍惚无觉。常常会莫名其妙地落泪,与她一同晚餐的哥哥常被吓得一身冷汗,老是挂急诊让她去看心理医生,怕她再一次做傻事。
神经!她现在只希望长命百岁。
爸妈时常打电话来催她去美国,她一概充耳不闻,不予理会。
结束日本工作行程的裴文杰,取消电视台的采访,准备休息一阵子治疗心伤。
暂住旅馆的他却接到一通意外的电话。
“我是绿瑶。”电话的那一头如是说。
他大感诧异,“怎么知道我的落脚处?”
“我偷听袁韬的机密电话。”
“妳没事吧?”她的声音听起来仓卒而急迫。
“我问你,你一定要老实告诉我。”
真慎重。“好。”
“你爱媛媛吗?”
“嗯!至死不渝。”换作几年前,他绝不相信自己会说出这么不理性的话,如今真不能不信邪。
“那么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你要仔细听好,我不再重复。”绿瑶的语气坚决。
“洗耳恭听。”
“媛媛早就恢复记忆,她并没有跟丹尼尔回美国,现在住在老宅子,她依旧深爱着你。”
今天并不是愚人节,他试探性的问:“妳……没有骗我?”
“绝无半句虚言。”
得到证实后,他倒抽一口气,双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全身彷佛被灌注了另一股强大的力量,蓄满张力,整个人激动得无法克制,像只无头苍蝇,不停的问:“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去找她,给她信心,她不想你因为愧疚而以赎罪的心情爱她。”
“我要怎么报答妳?”
绿瑶突然笑得歇斯底里,“一定要跟媛媛双双对对、恩恩爱爱的出现在袁韬面前,还要告诉他是我通风报信。最后带话给他,有胆就来找我算帐!”
裴文杰以为自己听错,“请问妳是仙仙还是绿瑶?”绿瑶绝对不会这么邪恶、这么偏激。
“我是绿瑶。还有,我可以告诉你一条妙计,让她明白人生无常,把握此刻最重要。”
士别三日,刮目相看。面对恩人,他变得异常恭敬,“请赐教!”
隔几天,袁媛正在客厅与笨狗玩时,接到一通电话。
“喂!袁公馆,请问找哪位?”她抄起一杯冰水喝,一边用颈项夹住电话筒。
话筒另一头传来焦急的声音,“我是绿瑶,媛媛,我真不敢相信……”
“什么跟什么?妳在哪儿?我哥找妳找得快疯了。”
“媛媛,妳没看报纸吗?”
“怎么?又有什么大新闻?”她意兴阑珊。
“有飞机失事!全数罹难!”
“真可怜。”
“听说裴文杰在那架飞机上。”
有数秒的时间她听不懂她的意思,一片茫茫然。接着,“轰”的一声,她的意识被炸成碎片,手中的玻璃杯掉落地面。
她颤抖的问:“妳……妳说什么?”
“他在那架飞机上,已证实遇难。”
“锵”的一声,她手上的话筒滑至地面。狗儿似乎感染主人的恐惧,拚命的吠叫。
袁媛六神无主,三魂七魄全离了身,脑海里只回荡着裴文杰死亡的消息。
死了?死了?怎么会呢?她不知所措的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双脚被地面上的玻璃碎片刺得鲜血直流,她却茫然不知。
不可能,不可能,他……他不过是去工作,他的工作便是摄影,要不了人命。对,没错,他怎么可能那么容易便死呢……
她要疯了,真的要疯了,却挤不出半滴泪水。不成,一定是骗人的。对,是骗人的,她要去证实。
她走来走去,无意识的拉出行李箱,胡乱塞了几件衣服,又找出自己的护照,不理会脚底的伤口传来的痛楚,一切的一切再也影响不了她。
步下楼梯时,却因为颤抖的脚站不稳,自四阶高的梯面摔下来,跌到地面。
霎时,整个人清醒过来,崩溃的号咷大哭,嘴里直喊着:“不可能,不可能……”
他怎么可以丢下她,自己先走了呢?难道他不知道她在等他吗?
对啊!她又没说,她没说是因为她没信心,她……哇!
闻声而来的刘妈,看到这混乱的场面,吓得大呼小叫,连忙打电话叫救护车。
她挣扎着站起来,感觉玻璃碎片没入脚底,只有心寒的感觉。她拖着行李箱往大门走去,却看见裴文杰站在眼前。
他死了,魂魄回来看她吗?
“哇!”她扑上去抱着他痛哭。就算是鬼也不让他再次逃离她眼前。“带我一起走好了,我跟你一起死,你不要丢下我。”
“我不会走。”
巨大的悲伤淹没她正常的思考能力,她直觉认为不能让他走,抓握的力量大到像要掐进他的骨血里,“你不要走,你不要走,不要放我一个人活着。”
“妳还爱我吗?”他乘机问。
“爱,我好爱,我好爱好爱你,从没有因时间的流逝而减少一点一滴。”
“妳愿意追随我到天涯海角,对不对?”
“是,我愿意。呜……呜……”她哭得好惨,抱着他,泪水模糊的脸蛋贴在他温热的胸膛上。
蓦地,她脑海闪过一丝理智。
咦?
死人怎么会有温度?
她仰起头来,迎上裴文杰笑得狡狯的面容。
“你没死?”
“根据我的认知,好象没有。”他仍旧咧嘴笑着,满足的抱着她。
袁媛一听之后,心整个放松下来,理智慢慢恢复过来,紧抱住他的手也垂下,泪水止住。渐渐苏醒过来的知觉,迅速的传递痛觉,脚部的剧烈疼痛使她低头。
“哇!”她哇哇大叫,终于发现自己的脚伤痕累累。
“别急,别慌。”他拦腰抱起她往厨房走去,把她往大理石流理台上放。
“好痛喔!”她哭叫。
“嘘!”他找出医药箱,细心的为她挑出玻璃碎片,急得满头大汗。
她端详他,“你没死,我怎么接到绿瑶的电话说你坠机罹难?”
他但笑不语。
电光石火之间,她晓得自己上当了。
怒气陡然升起,“刷”的一声,袁媛赏了半跪在她面前,替她敷药、包扎的裴文杰一巴掌。那一巴掌包含了她对他的担心与怨恨。
裴文杰被打得眼冒金星,却不为自己辩白。
“这样就气消了?”
她瞇着眼瞪他,“你以为呢?”
公主正在气头上,头顶冒着火呢。
是他不对,不该开那么大的玩笑,莫怪乎她会发狂的满屋子打转。然而不下重药,怎能逼出媛媛的真心?
他们之间尴尬的沉默下来。
“你……你不是在国外吗?”
他笑笑,“妳不也要回美国……订婚?”
“是啊!临时有事耽搁了。”她美丽的双眼不自在的瞥向窗外,细长的眼睫毛飞快的眨动。“马上……我马上要回美国,跟……跟丹尼尔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