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千百遍了,我从没那样想。只是我除了妳,总还得吃吃其它人间烟火吧。我需要工作来肯定我的价值。”
“意思是工作绝对比我重要对吧?哪天要是我在你工作的时候出意外,你一定会就工作而舍弃我吧。”她凄惨的微笑,彷佛预见自己将来的宿命。
她惨厉的笑容,令他没来由的打冷颤,不安的情绪在他心中发酵。
为了驱逐这种不舒服的感觉,他摆起难得一见的严厉脸孔,“别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以后就知道。”她示威般地瞪向他,使出杀手。
裴文杰晓得以她激烈的个性,绝对不是开玩笑,为了报复他的冷落,她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这下他可笑不出来了。“妳能不能不要这样?”他实在不想心中挂虑着一个人的生命安全,把自己压得喘不过气。陌生人也就算了,要命的是自己偏偏对她在乎得要死。
袁媛自然也是明白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分量,才屡次以自身的安危要胁,而她赌的就是她的命。
裴文杰口气很闷,心头也有把火,“老是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妳这样吓我妳很得意吗?妳已经不是孩子了,想想妳的父母、哥哥和爱妳的每一个人,妳可不可以多爱自己一点?”
简直都不晓得如何开导她,他不希望她年轻的生命偏执的活在只有他的世界里,那给他的是压力而不是关爱。
袁媛不动声色,对他的疾言厉色置若罔闻。
“妳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她冷笑,投以轻蔑了然的表情,“那你可以不要理我呀!任由我自生自灭,岂不是称了你的心,甩掉一个大包袱。”
“妳怎么会那么想呢?”
袁媛那颗脑袋比铁球还硬,他因为词穷不知该说什么才好,高傲的小公主已甩头,骄傲的马尾巴扬起,正好打到他的胸口,踩着重重的脚步,推开厚重的铁门离去。
摄影棚外的办公室,老早等着一群看好戏的好事者,见女主角气呼呼地踏出摄影棚,全假装忙碌地在办公室打转。
袁媛根本不在乎别人对她的评论,她看也不看他们,径自站在电梯门前等候电梯。
闲杂人等全兴味盎然的对她行注目礼。这可是每年总会上演一、两次的好戏,资深的工作元老还打赌裴大摄影师总有一天会被她逼上红球的那一端,只是时间的早晚而已。
袁小姐的脾气时好时坏,端赖裴文杰的表现。
不少人嘲笑裴文杰的歹运,被个小花痴缠住。否则以他的身价才华,大可更上层楼,不用如此绑手绑脚,弄得每年得固定回到她面前低声下气的报到,伺候宛如太上皇的小公主。
话虽如此说,公司里的单身汉还是嫉妒他,有一个长得漂亮、家世又好,身价千万的大小姐等着他。而袁媛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娇嗔,不好应付。偏偏这好象是大小姐的特权,惹得许多位有意追求者打退堂鼓,再加上她对裴文杰几近疯狂的盯梢,男人还是得掂掂自己的分量,有没有能耐让大小姐另眼相看再说。
这点,公司里的男人自然对裴文杰安抚的手段赞赏有加。瞧!他这会儿不是奔出来了吗?
时近六点,已过了下班时间,众人心照不宣,还是舍不得错过这场好戏,全都拉长耳朵,装勤奋的留在办公室里加班。
裴文杰经过办公室时,横眉竖眼的扫了一眼异常勤劳的同仁。
飞快地瞥了一眼时钟,心想这班家伙太明显了吧。算了,还是先解除眼前的警报再说。
总算追到她了。他调整气息,站在她背后艰涩地开口,“那妳想怎么样嘛?”
她没回话,电梯门正好打开。她想也不想的要进去,却被裴文杰眼明手快的拉住,扳回身。
袁媛奋力挥开他的箝制,恨恨的盯着他,脸上挂着两行晶莹剔透的泪珠,小鼻头红通通的,肩膀微微的抽动。
老天!他心疼的低吟。
裴文杰二话不说的把她搂进怀里。她起初还倔强地挣扎着要推开他,最后还是埋在他怀中啜泣。
“我该拿妳怎么办?”她真是生来克他的。她的泪水对他来说真是致命的弱点。
两人小时候一有争执,只要她一哭,他便得当缩头乌龟。这对纵横情场、女人堆的他来说,不是挺光彩的纪录,也不值得炫耀。
每次与床伴分手时冷酷无情的他,竟栽在小女孩手上,若是传出去,真会笑掉人家大牙。
但事实胜于雄辩,他就是拿她莫可奈何。
“好、好,都是我的错,妳说什么我都听好不好?”只要她停止流泪,他什么都答应。
怀中的啜泣声,果然渐渐平息。
“好,那你永远不准出外景,留在台湾陪我。”冲着他这句诺言,她抬起头来宣告。
“妳不会喜欢游手好闲的男人。”
“我会,不管你怎么样,我永远都喜欢你。”
真是小丫头,单纯的相信世上真有“永恒”这回事。可惜等她长大后就了解世间多变,没有什么是不变的,他的父母亲就是最好的例子。
海誓山盟根本就是个笑话,在现实的生活中,爱情早已变相为利益交换。因为身体、心理的需要而不得不在一起,甚至为了传宗接代而结婚。爱情是最不可靠的,唯有兄妹之爱才是永远,这也是他坚信的东西。男女之间一旦涉及情感,那仅有的感情就会变质发酸。
袁媛注视着他,他脸上有一闪而逝的轻蔑。
他一向如此,不相信世间的真爱,也不认为会有人爱他永远,宁愿游戏人间,也不愿付出一点真情。也还好如此,她没有追究,自然是有所仗恃。
相对地,他的心也就更难以融化。
她患得患失的自讨没趣,哭过的小脸更显得黯淡无光。
“既然我道过歉了,我们的袁媛公主,是不是愿意原谅我了?”他轻佻的扬眉。
是喔!差点忘了,她还在惩罚他。
“哼!”她转头重新按下电梯钮,背对着他。
“喂!别这样嘛!我也是希望能快点完工,好带妳去南部玩几天。”他从背后轻易的把她纤细的身体拥入怀中,大手捏着她细致的脸蛋,询问她的意见。
乍听他的话,她双眼晶亮,差点冲动的回抱他。但随即又想,谁晓得他是不是在骗她,他可是有前科的“放羊小孩”。
脸一板,嘴一翘,大小姐好象更加生气。
唉!越大越不好哄。
他只能认栽,“好、好、好,我认输了,妳赢了。今年我都不接国外的案子好不好?”
“只有今年?”袁媛狐疑的同时,嘴巴还嘟嘟的。
“嘿!别得寸进尺。我的计画表可是排到明年。况且约已经签了,要我毁约被告吃牢饭啊!”
“谁敢?”
“有妳在,自然没人敢啦!”
“贫嘴!”她破涕为笑,转过身来,伸手往他那张俊脸捏了一把。
他毫不反抗,弯下高大的身躯,任由她搓揉,还懦弱的讨饶,“妳满意了吧?”一个无论穿著举止,处处走在时代尖端,浑身散发出一股不羁的傲气与冷漠的男人,毫不觉得耻辱的被玩弄着。
哼!一年而已就想打发她。不过不怕,一年后她早毕业了,还怕他逃!她跋山涉水也要随他去。
她松手,嘴巴仍不忘问:“那你还要不要去完成方才的工作?”
袁媛实在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要是裴文杰点头,她的脸铁定比夜叉还吓人。
只见裴文杰赶紧摇头,“我只怕妳饿着肚子,我会心疼的。”那模样跟太后旁的小太监差不了多少。
“那还差不多。”她嘴角上扬,终于露出灿烂的笑容。
见大小姐平息怒气,裴文杰心头总算放下一颗大石,他听到后头办公室隐约传来啧啧声。
猛一回头,就见大伙全露出半颗头倚在门旁,不约而同竖起大拇指,嘴巴还无声的夸赞他,了不起,头子!好样的。
他好气又好笑,直朝他们挥手。
之后他们双双步入电梯,只听袁媛还喋喋不休的道:“你要先陪我去逛卫浴用品店,我想买一条浴巾,我还要到晶华吃西餐……”
男主角则忙不迭的允诺,“是、是、是……”
陪公主逛完街后,回到家已十点钟。
裴文杰踏入名贵的豪宅,空寂冰冷的广大空间,充塞着压迫感与孤独的气味。
自从父母亲在他十二岁时离婚,各自嫁娶之后,这个家再也没有另一个人住进来。除了几个钟点女佣会准时让这间屋子添一些人气之外,大多时候都是一片死寂,白白糟蹋了这栋由名家设计的精心杰作。
他疲软的松开上衣的钮扣,把上衣从牛仔裤里拉出,露出因工作而锻炼出的健美身材,比起模特儿丝毫不逊色的体魄。
瘫倒在黑色麂皮沙发上,眼睛望着天花板,上头垂吊着的纯手工欧式水晶玻璃灯饰,经灯光折射,化为七彩绚烂的光束映照在厅里。
他失神的望着,陷入沉思中。
一道不速之声,打断他的思绪。
“嘿!总算回来了。我等你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