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苏小妹总会适时醒来轻声安抚他,柔拍着他宽阔的背膀,一下一下的把他的疆梦化为云雾,驱离他的心。
小妹,他美好的小妹,他生命中的阳光。在医院的第一眼,她就表现无比的活力。掳获他的心,他认定她就是他的未来,因为她是那么可人甜美。她佯装生气时喝阻他的模
样,是他见过最可爱的表情;她娇填时的脸红,总便他的心脏悸动不安;还有她创作遇瓶颈时的自怨自艾,也令他忍不住想抱抱她,安慰她。
不管之前的生活是如何,他都不在乎,只要能跟小妹永远在一起,也便心满意足,所以他拒绝回复过去的所有,一味压抑着即将明朗的记忆。
假使清醒意味将失去她,那么他宁愿选择永远遗忘。
寒流过境后的下午,骄阳奢侈的露出搂逢已久的笑脸,暖烘烘地照在每个人的脸上。而苏小妹则趁着太阳尚末下山之前,把棉被晒在阳台上,借以吸取些微的热度,试图把之前的阴霉潮湿全蒸发掉。
体贴的龙行云正想帮忙,她赶忙出声制止,“你啊,还是快写功课,把以前遗忘的一一补起来,都这么大的人了,连名字都不会写。”
龙行云在心里嘀咕,可是他不敢违背苏小妹的命令,只好乖乖坐在桌子前,费力的写字。
看着他写得战战兢兢、满身大汗的,字体却仍然歪七扭八,苏小妹倚在他身边,一个字一个字帮他打气,“对了,这一撇再长一点,手不要抖动。”
“这个字好难喔。”他撇嘴的撒娇。
“难才要学啊,我也是学了才会写,想想看,我们都会写同一个字,厉害吧?”她耐心的诱导他的学习动机。
此时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打破满室温馨。今天是苏小妹的生日,她一直抱怨的那群亲朋好友总算有点良心,打了越洋电话过来祝贺。
“你们现在在哪里?玩得乐不思蜀,丢下我去风流快活喔。”苏小妹曲着身子,用脖颈夹住话筒,手中有气无力的用橡皮擦擦着龙行云写错的字。
遥远的另一头传来惋惜的声响。“我们也想回去帮你庆祝,奈何男士们不赞成。”纪惠玲的声音倒是听不出遗憾。
“你们倒好,全凑在一起吃喝游乐,根本不管我的死活了,那两个男人没用也就算了,少了你们就没人买点心给我吃,你们于心何忍啊!等你们回来后,只会看到皮包骨的我。”苏小妹试图以软性的诉求激发女人的同情心。
可惜出声的人却是那个有异性没人性的苏二哥,他风凉的取笑道:“要小心喔,你本来就够瘦了,再瘦下去,怕是出门被风吹跑了,哈哈!”
电话又换人接去,“小妹,别听他们胡说,其实大伙儿挺关心你的,有帮你准备礼物寄回去,而且我们马上回去了。”罗兰芷还是那么善良温柔。
“那么多久回来?”苏小妹欣喜的问。
“一个月。”答案令人喷饭。
“不管啦!你们要早点回来看我,我好想你们喔。”她不依的撤娇,把大宝那一招学得淋漓尽致。
“还没死啊!”言词犀利又刻薄!电话显然又交到一个极度歹毒的小人手上。
这个徐国阳也真小家子气,不过是怂恿他的末婚妻考虑一下婚事,他就记恨到现在,每次见面都得冷嘲热讽一番,她投降,他才肯罢休,从没停止处处为难她。恐怕连他娶回惠玲,生了孩子后还把她当假想敌。
“托您鸿幅,贱命一条,尚且安在。不知徐大哥和夫人是否己和好如初、双宿双飞,这……这个珠胎暗结。”她小心谨慎的应对,可是最后一句还是不小心泄漏了强烈的敌对意识,捉弄意味浓厚。
果然,太平洋另一端的人马上不客气的反攻,声音沉稳的道:“当然好,这里地灵人杰,少了小人搬弄是非,焉能不好。我们俩的感情没大笨石阻碍,简直是好到没法用言词形容啊。”
拐弯抹角的骂她是小人和笨石,真是有够恶毒,不过她也只能硬吞下这口怨气。
“是、是、是,大爷您说得好。”连她都看不惯自己这么狗腿。
“哼!”这也算是回答。
话筒又交回苏二哥手中,他总算正经的交代几句。“我存了一笔钱到你的户头去了,喜欢什么自己去买,算是庆祝你生日,别说二哥不关照你。早要你别逞强,要真熬不下去,趁早向阿爸投降吧,他很惦记你的,老是借故探问你的近况。真受不了你们父女,脾气一样倔。”
“我才不像他那么老顽固呢!”苏小妹高声抗议。
苏二哥没法子的叹一口气,“好、好,你们一点也不像,你是从外头垃圾堆捡回来的,这总行了吧。”
身旁的龙行云瞧苏小妹嘴角含笑,抱着话筒讲得津津有味,完全忘了他的存在。他有丝吃味,故意开口大声问道:“谁啊?”即便忘之切,天性深沉的他,仍旧会显露心机。
“嘘!”苏小妹想起身边的大个子,手忙脚乱的捂住他的嘴巴,食指停在自己的唇上。无声的制止。
可惜晚了一步,陌生的男声让电话另一头的苏二哥起了疑心,先天的警觉性和后天的职业病,使他迅速问道:“你身旁是谁?”
苏小妹吐吐粉舌,一味的装傻到底,“谁?你说谁?”
“我问的是刚刚出声的男人是谁?”
“没人啊!你听错了吧。大概是那边出太阳温度高,你晒昏头了,所以产生幻听。你不晓得,台湾最近冷死了,连续来好几道寒流,小妹我都快冻僵了,偏偏冷例中还带毛毛细雨,冷得人提不起劲,连人都懒洋洋的。”她东拉西扯一大堆,就像是蒙骗事实的狡猾犯罪者,都说苏二哥是明察秋毫的警察人员了,她还在做临死的挣扎。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答非所问的跟我谈天气做什么?说,那个男人是谁?”苏二哥下最后通碟。
只要她有一丝妥协承认,二哥一定会严办到底,唯今之计闭紧嘴巴才是。“哪有啊!”
苏二哥的咆哮声几乎震破话筒。“你还打马虎眼,你要知道,你之所以能平静的离家出走不受干扰,全是我跟大哥大力担保你的生活作息,督导你的伦理道德观念,要不然你早就被阿爸拖回家去了,哪能保有你的小窝。”
难怪她老觉得专制的阿爸,这次怎么那么好打发,原来背后有这么多凄惨的事。真是可怜天下哥哥心,伟大的哥哥们为了她背负如此大的重责。
“我再说一次,你可别害我,趁我不在台北监视你的时候,生活放荡、乱搞男女关系!你被抓回家就算了,万一祸延至我,连我都得辞职回家去!”
听到如此没良心的话,苏小妹决定收回刚刚的感谢,欺瞒到底。“没有,我绝对没窝藏臭男人在家,二哥安心的玩吧。”她大力的拍胸脯保证,以争取信任。
好不容易,苏二哥终于半信半疑的挂上电话,不过他还是扬言要请苏大哥不定时突击检查。但苏小妹压根儿不放在心上,大哥疼她又好骗,她随便辦一辦就能过关的。
“小妹,你跟谁说话?”重获发言权的龙行云举手发问。
“刚刚被你吓得差点穿帮。不是告诉过你不能随便接电话,即使我在使用也不得出声干扰。”
“对不起,我只是很好奇刚刚打电话来的人是你什么人。”他无辜的眨动双眼。
又来了,老是摆出他那张英俊无比的帅脸,迫使她没法怪罪他。
“算了,下次记得。至于那个人是我二哥,以后运气不好的话,你有可能见到他。没你的事,快写作业。”她摆出老师的架式,再次管教他,可是内心却窃笑不已。二哥存了钱给她,那代表今天她可以加菜。想不到二哥还记得今天是她的生日,但她的生日也是母难日,以往她都会赖在母亲怀里撤娇,如今出门在外,连跟她说句话恐怕都有困难哩。
二哥还说阿爸那种牛脾气,被她遗传到,真失礼!她才不会像阿爸那么小人呢!拼命阻止女儿的兴趣发展,还断绝亲朋好友对她的救助,害她今年吃不到阿母煮的猪脚面线。想起那香喷喷、油嫩滑溜的猪脚,哇!尝了一口后,非吃个三大碗公不可。
她偷偷擦一下口水,再次深叹一口气,拍了一下正专心练字的男人,恩赐的对他说:“便宜你了,今年就由你陪本小姐过生日吧!”
“什么是生日?”龙行云抬头问道。
苏小妹翻箱倒柜的找存折,准备领钱买东西,听到他发问,她回答,"就是一个人的诞生日,为了纪念这个日子,依照中国的习惯是吃猪脚面线,外国的习俗是吃蛋糕,就是你爱吃的那种外表漂亮香甜的大面包。以前我都吃我阿母煮的猪脚面线,今年不在他们身边只好吃蛋糕了,你快写一写,待会儿我带你去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