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遇见一个比女人还要漂亮的男人,柴忆贝不得不叹气。可怕的是这样的美貌,在麒麟山庄就可以找到好几个,申经纶长得像他父亲申梦时,申梦时又长得像他母亲何晓冰,而据说何晓冰年轻的时候长得跟仙女似的,就算现在已经当外曾祖母,依旧美得惊人。
这就是她之所以说申家最耀眼的原因,不过也出了好几个讨厌鬼就是。
“看来你真的很急着嫁出去呢!”申经纶受封讨厌鬼一号当之无愧,不但小器又无礼,嘴巴同时还臭得半死。
“对,不行吗?”柴忆贝不客气的反击,申经纶也抱起胸打量柴忆贝,不明白她到底哪根筋不对劲儿,从他们重新见面以来,她的口气就是这么尖锐。
“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他们虽然称不上青梅竹马,但也不是仇人,不需要大眼瞪小眼,只会累着眼睛。
“你不高兴的话,大可以把我撵出去,就像小时候那样。”她不怕累着眼睛,只怕被他看轻,以为她眼睛只会拿来流泪,不知道还可以拿来瞪人。
很好,她这算是报仇吗?
申经纶不知道她哪来的仇可报,要报也应该是他报,毕竟毁了端砚、折损了名家制墨,报销了上等紫毫笔的人是他,更别提他还因此损失一本宋版书,若真跟她计较,光是那本宋版书就可以要她十年的压岁钱。
“不,我不会撵你出去。”虽然他很想。“我不但不会撵你出去,还打算在这十天内把你变成才女,让你风光嫁人。”
“那我可真要谢谢你。”柴忆贝巴不得他撵人,奇怪的是他这时候竟然选择做好人,摆明跟她作对。
其实这一点都不难理解,今儿个一大早,他娘就上他的院落警告他,她已经派人去接柴忆贝,无论她提出什么要求,他只能一律点头,否则恕难保证他那一屋子书的安全。
“时间紧迫,我们现在就开始。”这就是有弱点掌握在别人手上的坏处,他又不能带着一屋子的书逃命。
“嗯。”她点点头,申经纶这才在她身上找到一点过去的影子。
“你看什么?”察觉到他异常的目光,柴忆贝皱眉。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变来得好。”她自己可能没发觉,她点头总是点得很用力,给人一种很诚恳的感觉,十四年前他就发现了,只是当时他嫌烦没放在心上,现在看倒觉得可爱。
“说什么呢?莫名其妙。”柴忆贝不知道他想起了什么,但很不喜欢他微笑,他还是板着脸臭着一张嘴,比较符合她记忆中的模样,也更容易讨厌他。
“这儿没办法念书,上我的书斋去。”申经纶起身就要离开花厅,柴忆贝疑惑的看着他,以为自己听错。
“怎么还不走?”他瞧她仍钉在椅子上,不悦地催促她,柴忆贝耸耸肩,跟着站起来,随他走出花厅。
麒麟山庄真是大得离谱,而且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院落,真是令人羡慕。柴忆贝虽然也算是富家千金,也有自己的院落,但和申经纶的院落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申经纶的院落竟然有花厅、书斋、伙房,还有好几间厢房,教柴忆贝大开眼界。
“进来吧!”申经纶推开书斋的门,柴忆贝跟在他后面进入书斋,迎面而来的是一叠又一叠的书,最里面的部分,已经堆到天花板。
柴忆贝不想大惊小怪,不过他的书真的多到太夸张,书架根本派不上用场,得用叠的才行,还不见得能找到地方走路。
你立刻给我滚出去,这辈子不准再踏进我的房间!
她回想起十四年前,他把她撵出去时撂下的狠话,不由得放缓脚步,不想再招来同样的侮辱。
他伤她很深,可是他一点儿都不知情,因为她没说,他也不在乎。既然他不在乎,她又何必介意?
想开了以后,柴忆贝又重新跟上他的脚步,告诉自己,她只需要忍耐十天,十天以后他们再也不会见面,这其间无论申经纶怎么嘲笑她、侮辱她,她都必须坚持下去,毕竟玉棋堂未来的命运全掌握在她手上,她不能任性。
申经纶领她到书案后的椅子坐下,她惊讶地发现到这椅子竟还是小时候她坐过的椅子,书案也是小时候那一张书案,申经纶并没有因为有了新的书斋就丢弃它们。
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变来得好。
申经纶不久前在花厅说的话,在柴忆贝的耳边响起。她猜想他也许就是指这套桌椅,用惯的东西还是比较顺手,看来他也是个念旧的人……咳咳,柴忆贝,别忘了小时候他是怎么对你的,别让一套旧桌椅唬哢过去。
柴忆贝提醒自己,别对他期望太深,她已经长大,再也不是那个轻易听信大人话的小女孩。
不过有趣的是,小时候她得费力才能爬上去的椅子,现在坐起来刚刚好,书案的高度也很适中,不似幼年时还得抬高手,才勉强构得到桌面。
“你四书五经都背完了吗?”申经纶一边找书,一边问她学习进度,才知道怎么帮她。
“我背完了《三字经》。”她回答得相当自然,好像全天下就这么一本经书,再没别的。
“《三字经》?”他三岁就背完的东西?
“就是《三字经》。”她用力点头,态度一贯诚恳。
“你……”他用手撑住额头,几乎不敢问。“你不会是想告诉我,打从四岁以来,你没背过别的书?”
“嗯。”就是这个意思。
“最少也该背过《千字文》。”他说。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就这几句。”总共十六个字,敬请笑纳。
“《论语》?”
她摇头。
“《孟子》?”
她还是摇头。
“《大学》、《中庸》?”
“前面两本我还听过,后面两本就很陌生。”她对念书没兴趣,手艺倒很好,再难的工法一看就会,尤其擅长编织。
“你……没救了。”连《千字文》都只能背出四句的家伙,他如何奈何得了她?别折腾他了。
“刚刚是谁当着我的面拍胸脯保证,一定能把我变成才女的?”她提醒他。“我若嫁不出去,全都是你的错。”
“那是因为我不知道你连《千字文》都不会背,我若是知道,还会这么说吗?”诈欺,她明明就是个诈欺犯,父女两个都是。
“这我不管。”她在心中朝他做鬼脸,骂他活该。“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就要做到,除非你承认自己是个女人……不过话说回来,你本来就长得像个女人。”漂亮得可憎。
“你说完了没有?”申经纶听了额冒青筋,只想给她一顿好打,虽然她说的是事实,但他宁愿她闭嘴。
从小到大,他已经不知道被误认过多少次性别,最近一次是三天前,当他进城搜书时在街上被两个登徒子缠上,硬说他女扮男装,非逼得他把他们狠狠揍一顿,他们还是不死心,撂话要找更多的人把他绑回去当小妾,气得他差点没当场吐血。
“说完了。”她眨巴着一双大眼装无辜,简直比那两个登徒子更可恶,更教他生气。
“说完了就开始读书——不,先写字好了,我要看看经过这么多年,你写字有没有进步。”气归气,申经纶也有反制的办法,而且她还不能反对。
“当然有进步。”她虽然不喜欢念书,但字写得不差,至少她是这么认为。
“最好如此。”他被骗怕了,再也不相信她的话。“这回你自个儿磨墨,我不帮你了。”
第2章(2)
不帮就不帮,小器鬼!她还怕磨墨啊?呿!
柴忆贝拿起小杓子捞了几滴水滴在砚台上,接着拿起墨条缓缓磨墨,动作慢吞吞,等得申经纶都烦了。
“我磨好了。”她磨出来的墨汁又稠又黑,不是她自夸,只要用上双手的,她一定做得好,根本不必担心她会出问题。
看着砚台上的墨汁,申经纶不得不承认她很会磨墨,这代表她一定时常练字,值得期待。
“写什么才好呢?”柴忆贝自己也很期待写字,距离她上次握笔,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了,好怀念呢!
“写一字好了。”老规矩,先从最简单的开始,再循序渐进。
“又要写一啊!”柴忆贝期待挑战更难的字,不过既然夫子这么说,她也只能乖乖照做。
今儿个申经纶准备好一堆毛边纸,随她爱怎么浪费他都不会心疼,不过他还是希望她能一次把字写好。
申经纶一如小时候站在她旁边监督她写字,不同的是柴忆贝这次一点都不紧张,而是很笃定地拿起笔蘸墨,看准地方下笔——嗯,完美!很漂亮的一字。
柴忆贝写完字后把笔放回笔山,身体稍稍向后,隔空打量自己的大作,越看越满意。
“怎么样?”她转头看申经纶。“这就是我现在写的字,你看有没有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