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怎么进来的?”她惊恐不已的看着房门,门闩还好好插着,没有移动的痕迹。
“跳窗子进来的。”他不耐烦地回道,不知道她在怕什么,大惊小怪。
她当然要怕了,孤男寡女的,谁知道他会对她做出什么不轨的事?
“你放心,我对你没兴趣。”见她紧紧抱住被子,申经纶连忙事先声明。“我只是来带你一起上饭厅吃饭,在门外叫了你半天没听到回应,不得已才爬窗看究竟怎么回事。”
原来是这样,他也算有心,还晓得关心她死了没有。
“快下床穿鞋,大伙儿都在等我们一起吃饭。”他站起来催促她,柴忆贝不解的望着他。
“大伙儿?”
“我爷爷奶奶、我爹我娘和叔叔婶婶,还需要再说下去吗?”他挑眉,柴忆贝摇摇头,表示够了。
“我可以自己在房间吃,不需要麻烦大伙儿等我。”她不习惯跟这么多人一起用餐,感觉好奇怪。
“你行我不行。”他的表情十分认真。“在我家,吃饭是一件大事,没有特殊的原因,每一个人都不能缺席。”这是麒麟山庄的传统,无论经过几代都要延续下去,他也不能例外。
“但是……”
“我先到外面等你。”申经纶不给柴忆贝反对的机会,便打开门走出厢房。
没办法,柴忆贝只得下床穿鞋,稍稍整理一下外表,随申经纶一同前往饭厅。
“忆贝!总算等到你了,快过来这边坐!”
他们甫踏进饭厅,尹荷香就忙着拉人,柴忆贝连客气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迫面对一堆长辈。
“这是爷爷、奶奶、叔叔、婶婶和姨丈。”尹荷香从申家的大家长申兆侑先开始介绍起,柴忆贝短时间内就得记住所有人的名字和长相,还不能叫错。
“爷爷、奶奶、梦意叔叔、玲珑婶婶和梦时姨丈你们好,不好意思前来打扰,希望不会给你们带来麻烦。”柴忆贝的记忆力一流,尹荷香只说了称谓,她就主动加上名字,充分显示出她对他们的敬重。
“哎呀!名字都给对上了,忆贝真聪明,记忆力真好。”别人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尹荷香是喜欢凑热闹,非闹得人家脸红不可。
柴忆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没脸红但心情很好,一旁的申经纶看不下去,好想当场掀她的底,最后还是忍住。
“你记忆力好,怎会连《千字文》都记不住?”他不在大庭广众下漏她的气,私底下的数落却是免不了,标准的老夫子。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我这不是记住了吗?”她一面对着众长辈微笑,一面还得回应夫子的教诲,真个是很忙。
“哼,你倒滑溜。”他还是比较喜欢动不动就哭的小女孩,至少诚实。
“过奖。”她笑着回应他的酸言酸语,在外人看来,只以为他们在咬耳朵,不知道他们实际上已经斗起来。
尹荷香将一切看在眼里,在心中大声说:很好、很好,这就是她期望看到的,虽然只是第一步,但总是个开始。
柴忆贝没有和爷爷奶奶同住,家里只有简单的四口人,这么多人聚在饭厅一起吃饭,对她是个新奇的经验。
麒麟山庄什么都大,饭厅大,餐桌也是巨无霸,一张大圆桌至少可以坐十个人。除了老一辈之外,年轻一辈之中就数申经纬最为年轻,他是申经纶的亲弟弟,今年十三岁,和申经纶相差八岁,长相、个性乃至于喜好,也有天壤之别。
申经纶很明显长得像申梦时,申经纬则像尹荷香,和他母亲一样有张娃娃脸,笑起来嘴角上方有两个梨涡,生得十分清秀可爱。
至于长相一样俊美的申开义,则为申梦意和尤玲珑的独生子。他综合了父亲和母亲的优点,秀气中带阳刚,同时还有一股浓浓的书卷味,听说他的脑子非常好使,能够解困难的方程,并且已经开始着手写这类书籍,可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因为听说他母亲也是这方面的专家。
“我想都没想过,女人家也能解方程,玲珑婶婶你真了不起。”这是柴忆贝的肺腑之言,手巧的人羡慕脑子好的人,反之亦然。
“这没什么。”尤玲珑笑着回道。“谁说女人家不能有所作为?况且只是动动脑筋,没什么困难。”
“就是就是。”尹荷香附和。“你玲珑娇娇不只能解方程,还很会打结,一打就是一千零八个。”
“一千零八个,这么多?”柴忆贝闻言张大眼睛。
“可不是?”尹荷香抱怨。“她还把这一千零八个结取名为玲珑结,这名字虽然好听,但实在太麻烦了,不但步骤多又繁琐,不小心打错还得从头来过,只有你玲珑婶婶有这个耐心。”
尹荷香左一句“你玲珑婶婶”、右一句“你玲珑婶婶”,完全把柴忆贝当自家人看待,柴忆贝以为她只是亲切,但申经纶太了解他母亲,一听就知道她搞什么鬼。
“玲珑婶婶,我的手还算灵巧,改天能不能教我打玲珑结,我想试试看──”
“你没有那个时间,别忘了你还得学习读书写字。”申经纶无情截断柴忆贝的话,要她别想了。
“经纶!”尹荷香用责怪的目光看着申经纶,通常他会让步,但今天他不为所动。
“这是事实,她本来就不是来玩的。”申经纶越说越火大。“十天后她就得进京接受面试,在此之前,我必须尽一切努力把她变成才女,你们以为这件事情很容易吗?还有心情嘻嘻哈哈!”
说到最后,他简直是用吼的,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不晓得他为何突然发脾气。
“经纶!”大家都很惊讶,何晓冰尤其吃惊,她这个长孙的脾气一向就挺好的,受他母亲万般折磨都不见他发脾气,今天却像吃了炸药一样怒气冲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呃……”柴忆贝最为尴尬,她是当事人,怎么说都不对,只得苦笑。
申家三个堂兄弟,向来是自扫门前雪,感情没有特别好,也没有特别差,但申经纶突如其来的发飙,倒是令申经纬和申开义感到意外,不免多瞄了他几眼。
申经纶于是成为众人的焦点,几双眼睛不约而同的盯着他,无声要求他给个答案。
“我……”他有什么答案可给?他自己也很惊讶,也和他们一样百思不解,自己是吃错了什么药、搅乱了哪根筋,没事胡乱发脾气?
“我吃饱了,你们慢用!”他用力放下碗和筷子,推开椅子转身离开饭厅,原本停下筷子的大家伙儿,好像没事一样又开始恢复用餐,闲话家常。
“忆贝,待会儿吃完饭,陪荷香阿姨到处走走,散散步。”尹荷香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儿子反常的行为,笑得乐开怀,柴忆贝连忙点头说好。
结果一顿饭吃下来,大家各忙各的,聊天的聊天、吃饭的吃饭,没人关心申经纶冲出去之后会怎么样,只有柴忆贝一个人瞎操心。
用餐结束后,大家各自解散。申梦时留下来跟申兆侑讨论茶农今年的栽种情形,申梦意和尤玲珑夫妻两人联手挑战申开义有关方程上的一个疑义,申经纬则是回到房间去做西洋实验,大家都有自己的事做,只有柴忆贝最为悠闲。
“忆贝,你一定吓着了吧!”
说她悠闲,她其实也挺忙碌,必须陪尹荷香散步。
“荷香阿姨,您是指……”
“经纶。”尹荷香说道。“他突然间大发雷霆,把我们都吓坏了。”她微笑。“经纶不是一个容易生气的孩子,可他今天明显压抑不了情绪,大概是压力太大了,十天的确嫌短了些,他怕自己完成不了任务,耽误你的婚事。”
“对不起,荷香阿姨,给您添麻烦了。”柴忆贝觉得很不好意思,当初她父亲若是说清楚,现在就不会搞得这么尴尬。
“你这么说就太见外了。”尹荷香摇头。“以我跟你爹的交情,这个忙我是非帮不可,我也希望你能风风光光的嫁人哪!”
“其实我一点也不希望嫁入官家。”柴忆贝无奈回道。“我爹和我娘也没指望我真的能嫁给尚书大人的二公子,只求我不要丢柴家的脸,他们两人便心满意足。”
“做父母的都一样,都希望儿女幸福。”尹荷香感慨颇深。“我原本也期望经纶能找到一个好姑娘,两人幸福快乐的过日子,不过看样子我这期望怕是要落空了,他这辈子打定主意要跟那一屋子书成亲,我只能转而指望他弟弟。”
说是这么说,但经纬也没比经纶好多少,一样怪——不,是更怪,成天搞些奇怪的西洋实验,做些奇怪的东西,房间时不时传出爆炸的声音,她已经开始考虑将他的院落移到最偏远的角落,省得殃及无辜。
“他真的是很喜欢念书。”柴忆贝回忆十四年前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一直强调他在读书,希望她们不要打扰他,结果被痛揍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