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杜二姑娘所为,她为何不当场说清楚?”何夕流捧着茶啜饮,问得云淡风轻。
“那是因为——”
突地一阵凄厉的唤声响起——
“世子夫人,求您饶过奴婢吧!”
花厅里外的人一下全都看了过来,杜葳怔了下,眸子微缩,暗恼是谁把这个贱婢带到这来?又有谁会知道这贱婢在那肮脏之地?
就见一个打扮得像是烟花女之人碎步跑来,双膝落地跪在杜葳面前。“世子夫人饶了奴婢吧,求世子夫人将奴婢赎出去吧!”
杜葳一脚将她踢开。“哪来的贱婢竟随意认主子!”
“……贝儿姊姊!”秋云这才瞧清楚来人的脸,赶忙将她扶起。
贝儿一见到她,泪如雨下地喊道:“珠儿……”
秋云不敢置信地质问,“世子夫人,您怎能将贝儿姊姊卖到烟花地?她可是从小就跟在您身边的大丫鬟,您怎能——”
“住口,你这个贱婢,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分!”
秋云话一出口,等同证实了贝儿和杜葳的关系。
听见背后响起阵阵议论,杜葳心思一转,反应极快地道:“你怎么有脸跑到我跟前求饶?当初你爬上世子的床时,怎么就不替我的颜面着想?”
“是世子夫人您要我这么做的!”贝儿声泪俱下地喊道:“是您说……”
“难道我叫你去死,你就会去死吗?那是你自个儿犯下的事,别想推到我身上。”杜葳气急败坏地打断她未竟之言。
“世子夫人说的是,我一家老小的卖身契都捏在你手上,你要我去死我能不去死吗?那我宁可去死,也不愿再回去那种地方!”
说完贝儿飞快起身就往廊柱一撞,登时额际见红,吓得几位胆小的姑娘失声尖叫,登时乱成一团。
何夕流也愣了一下,没想到她竟会选了死路,可是一个人被逼到这一步,也许唯有死才能解脱。
公孙怡铁青着脸,赶紧要婆子把人搅下去并找来府医,再试图将在场的人安置到花厅里,偏偏还是有不少好事的女眷留下来看热闹。
杜葳也被这一幕震慑住,在成国公府闹上这一出,她还有什么名声可言?回安国公府又会是一场灾难。她目光一转,瞪着还在位子上品茗的何夕流。
“是你干的?”
“我不懂世子夫人的意思。”
杜葳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快速地想过一遍,何夕流不可能知道这些事,再者她一直待在成国公府,连身边的下人也没离开过……她蓦地抬眼,想知道不可能拿到帖子的贝儿是怎么进成国公府的,就见到不远处该是跟贝儿一路的人。
“赵英华,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弄这一出烂戏坏本世子夫人的名声?”
赵英华脸色一白,像是受到惊吓地看着她。“世子夫人,我不懂您的意思。”
“你少给我装蒜!刚刚是你带这个贱婢进国公府的对吧,就算你不承认,只要问过门房就能水落石出!”
“世子夫人误会我了,我不知道她是谁,是下马车见她在门边徘徊,她说是世子夫人您的奴婢,有急事寻您,我才带她进来。”赵英华彷佛受尽委屈,边说眼眶边泛红,流露几分我见犹怜的味道。
可惜在场全都是姑娘家,无人怜惜她。
“你真当我傻了?她是什么装束你没瞧见吗?她说是我的丫鬟你就信了?”杜葳怒红了眼,神情因为盛怒而显得有些扭曲。
“世子夫人真的是误解我了,虽然我对她的装束有疑问,可她的模样我是记得的,她确实是您的大丫鬟……”
“少在我面前装可怜,你当别人都看不穿你的心思?区区一个七品官之女,不过仗着都照冶的名气出席宴会,还大胆的对我泼脏水……我不会放过你的,等着瞧吧!”
“我说了我只是……”赵英华说到一半被杜葳愤恨的眼神吓着,浑身不自觉地颤着,心底开始后悔。
“这贱婢的事你是从何得知的?”她不信赵英华有这等本事将贝儿找出来,定是有人指使。“我安国公府再怎么不济,要让一个司库主事丢差事不过是嘴皮子碰一碰的事。”
第五章 国公府的流言(2)
赵英华被她的眼神看得通体发寒,真的怕会害父亲丢差事,正思索该如何取信于她时,余光瞥见何夕流身后的秋云,便道:“是她跟我说的。”
杜葳看向秋云,再将目光转向何夕流。“是你?”
赵英华微松口气,庆幸杜葳尚有几分理智找上她暗指的“正主”,知道没有主子发话,哪个奴婢敢自作主张。
赵英华忙又道:“世子夫人,我说的是那个奴婢,您千万不要误会何姑娘,何姑娘向来与人为善,不轻易与人交恶,有什么理由给世子夫人设套?”
何夕流冷嗤了声,这赵英华惯会如此,明着为人求情,暗着设套。
说她不轻易与人交恶,偏偏前阵子她才跟和杜芸交恶,戳破了杜芸虐打下人的丑事,结下梁子,现在再出手整治总是不对头的杜葳不就更合情合理了?
“赵姑娘,我的丫鬟身在何府,你要上哪听她说安国公世子夫人的丫鬟的事?况且……”何夕流顿了下,问着秋云,“秋云,你早知道那个丫鬟的事吗?”
“姑娘,奴婢并不知情,贝儿姊姊是世子夫人的陪嫁丫鬟,奴婢已许久没遇着她,更不知道她竟会被发卖到烟花之地!”秋云悲愤地道。
杜家的姑娘一个比一个还要歹毒,竟然对贴身丫鬟半点情面不留,把人卖到肮脏地!
“赵姑娘,我家丫鬟都不知情的事要如何说给你听?再者,不管你是在哪听见的,尚未证实孰是孰非就把人带进成国公府究竟是何居心?你还是自己把事情交代清楚,别把脏水泼到我身上,否则怕得要公堂上见了。”何夕流口气淡淡,矜贵气质教人无法忽视。
这话一出,一旁看戏的女眷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大伙都是在后宅长大的,女人之间的手段岂有看不懂的?
不管赵英华是在哪听到的消息,重点在于是她把人给带进成国公府,此举明显就是要让杜葳难堪,另外也无视主家成国公府。
赵英华这回是真的刷白了脸。
不该是这样的,依何夕流向来以和为贵、息事宁人的性子,该是会大器地帮忙打圆场,把这事揭过就算了,怎会反把事戳破?尽管她和何夕流少有往来,但对于她的为人处世听过不少也亲眼瞧过,怎么眼前却变了个样?
“发生什么事了,夕流?”听闻这头出事的秦氏在小秦氏的相伴下冷肃着脸走来,嘴里问的是女儿,看的人却是杜葳,教杜葳不由得瑟缩了下。
“娘,没什么事,就是和世子夫人闲聊几句罢了。”
“闲聊犯得着引起这般大的动静?”秦氏目光凉冷的语带指责。
安国公府说穿了不过是空架子,领的只是虚衔,真正握有实权的是庶出的于悬,但是就算安国公府气势滔天,秦氏一样没放在眼里,只要胆敢欺负她女儿的,不论是谁,她必定倾尽一切讨回公道。
何夕流紧抿着嘴,差点被她娘的狠劲逗笑。
“还有,在场都是名门贵女,在外就该慎言,要是敢把脏水泼到我女儿身上,我保证会让人把她浸入脏水里!”她不是没脾气的纸扎人,秦氏的目光扫过杜葳落在赵英华身上,
“冤有头债有主,要如何处置那是你俩的事。”
秦氏话落,跟小秦氏低语几句,让小秦氏的贴身嬷嬷引领,带着何夕流到一处暖阁休憩。
“真看不过出来那位赵姑娘竟这般阴险,自个儿设套揭人丑事,还想把事推到你身上。”
何夕流笑了笑,心想她娘亲的心思果真清明,想必在场的女眷也看穿赵英华那点心思。
秦氏与她再说了几句,便返回花厅给小秦氏搭把手。
“秋云,你不用担心,有我姨母在,定会想法子把贝儿救活的。”今日可是姨父的生辰,见血已是大忌,要真有个万一就是坏兆头了,所以姨母必定会想尽办法留下贝儿一口气。“只要她能活,我就能安排她的去处,你别担心。”
秋云双膝跪下,重重磕了个响头。“奴婢代贝儿姊姊谢过姑娘。”
“起来吧,磕得那般用力,把头撞坏了可怎么好?”何夕流没好气地拉她一把。
秋云感激不已,心里暗暗起誓绝对会忠于何夕流,只是有一事她觉得疑惑。“姑娘怎会知道世子夫人把贝儿姊姊发卖到烟花之地?”依世子夫人的手段,定是会做得干净不留把柄的。
“……曾经听人说过。”秋云所言不假,前世确实闹过这么一出,只是那时不知道是谁把贝儿带离烟花之地,抑或是她自己逃出的,横竖贝儿在安国公府前闹了一出,众人才知道那杜葳这般不容人,分明是她自己要丫鬟固宠,却又因为世子真看上自己的丫鬟,就打她一顿后再卖到烟花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