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何夕流记得,所以先前就让秋云到玉宝坊丢个饵,故意在赵英华面前与旁人聊起这事,至于赵英华要不要上钩,端看她的想法。
不过也不难猜,说穿了不过是杜葳向来眼高于顶,家世不够显赫的人她没意愿往来,和杜芸一样,两姊妹惯常对身世较差的姑娘家冷嘲热讽,赵英华的爹是个七品司库主事,以往也是被杜家姊妹欺负得够念,如今得知杜葳有这等丑事,怎可能放过?
一切如何夕流所料,不过是顺水推舟,让事情提早发生罢了。
书房里,成国公公孙昱一得知有人在府里造谣,事关何夕流的名声和两家的感情,怒不可遏地让儿子马上去查,一方面又赶忙安抚连襟何彼。
谁知道公孙恒还没到后院,就得知花厅那头出事,了解个大概后又赶回书房告知父亲。
公孙昱一知道流言是侄女说出去的,登时气得吹胡子瞪眼,再得知女客间引起不少纷争,且一再牵扯到何夕流,甚至还有奴婢撞柱寻死,如今生死未卜,他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依我看,这宴席可以散了。”何彼冷声道。
此刻他只想赶紧带宝贝女儿回府,年前宝贝女儿病了一场,他的心都快操碎了,待她病好了又老是郁郁寡欢,他和儿子每天想方设法逗她开心,想法子让她到外头走动走动,甚至携她一道参宴,谁知道会流言四起伤及名声。
他捧在手心都怕弄疼的女儿,竟在外头被人这么欺着,要他怎么吞得下这口气?
“知方,宴席不能散,否则一个不小心让流言坐实,可真的会伤及夕流的名声,咱们得赶紧澄清才成。”公孙昱喊的是何彼的表字,彰显两人关系之好并不只是连襟而已。
何彼别开脸,还在气头上,不想接话,站在他身后的何夕潮同样冷着脸不吭声,教公孙家这对父子脸上无光极了。
何家父子也知道,要是宴席真就这样散了,待宾客踏出成国公府后,流言怕会被传得更加不堪。
坐了半晌,公孙家父子带着何家父子重回主厅,赶忙开了席,顺口解释是二房嫡女开的玩笑,藉此粉饰太平,再把后院花厅的事捂得严实。
何夕潮一言不发地入席,脸色还是难看得很,其他人识趣地不再多问,倒是一旁的都照冶淡声道——
“夕潮不须担忧,在座的人不会将这事宣扬开。”
“照冶,我是不担心国公府的男客,我担心的是那些女眷。”在他眼里,除了他妹子和娘亲之外,其他的女人都有张刀子嘴,最爱说三道四,颠倒黑白,一些流言从她们嘴里传出去,全都成了伤人的利刃,杀人于无形。
“那倒简单,只要让令妹与成国公世子少往来便成,再者依你和令尊疼爱令妹的程度,多留令妹几年再出阁也无妨,过个一两年,谁还记得那些流言,届时再觅如意郎君出阁就好。”
何夕潮听完,餐笑看他一眼。“你的想法与我如出一辙,我也是这么想的,往后还是少往来,省得又传出蜚短流长,反正我从一开始就不赞成夕流嫁进成国公府。”
“是不赞成她嫁给任何人吧。”他淡声道。
“照冶,你该是可以理解我的,因为你也有妹子,你一定也不希望妹子出阁,恨不得她干脆就别出阁了,留在府里照顾一辈子,对不?”
“……女大当嫁,还能赚个妹夫,没什么不好。”
“谁想要妹夫。”他嗤了声。“反正席面吃完我就要马上带夕流回府,要是我在外头听见什么流言,我就一个个对付,让他们全都闭上嘴给我当哑巴。”
都照冶微扬起眉,不置可否。
待席面吃完,见何夕潮一起身,都照冶便跟他一道走。
“你去哪?”何夕潮古怪地看他一眼。
“接我妹子。”
“喔……我知道,叫都婧是吧,我听夕流提过,她说令妹是个很率真的姑娘,相当难能可贵,可见都家的教养极好。”妹妹喜欢的他就喜欢。
“令妹也极为出色,当初舍妹在某个宴席里被欺,也是令妹出手相助,有才学又心善,貌美不骄矜,才是真正难能可贵。”
一听到别人夸赞他妹子,何夕潮顿时心花怒放,勾着都照冶的肩,细数自家妹子的好,一路走到后院拱门都还没道尽她的好。
都照冶仔细聆听,时而附和两句,哄得何夕潮几乎忘了东南西北,直接拉他进了后院拱门。
“不经通报,如此可好?”
“不打紧,国公府我熟得很,况且咱们是去找妹子的,跟其他女人什么关系?在我眼里,除了我妹跟我娘,其他的姑娘就跟路边的草一样。”
“确实。”
“就是!”何夕潮笑咧嘴,已经当都照冶是知己,把何夕流的事都说过一遍,就连她年前病了一场,病愈后的郁郁寡欢都说了。
“她病了许久?”他诧道。
“病了足足一个半月,丫鬟说她醒了后我就赶忙去见她,哪知她竟抱着我大哭一场,真是吓坏我了。”
“发恶梦了?”
“她是这么说的,可是我从没见她那般哭过,像是被伤到极限,哭得那般委屈,那般伤心。”他说着,莫名红了眼眶,彷佛妹妹痛多少他就跟着痛多少。“问她作了什么梦,她却什么都不说,最终只笑着对我说,梦醒就好。”
都照冶听着,微眯着眼细细咀嚼着她的话意。
“话是这么说,可是她之后却一直很不开心,尽管在我面前她总是喜笑颜开,但我知道她不开心,不管我怎么旁敲侧击,她不说就是不说,好不容易这阵子精神了点,哪知道今日又闹出这些事,我担心她又要更不开心了。”
说着,脚步愈来愈快,都照冶也跟着加快脚步,随何夕潮进了后院。
何夕潮让婆子去通报一声,得知妹妹和都婧在花厅旁的暖阁,便带着都照冶一道过去。
于是,当何夕流看着兄长勾着都照冶的肩踏进暖阁时,她错愕得无法言语。
暖阁里还有其他和公孙怡交好的姑娘家,大伙正在作画,突然瞧见京里颇具盛名的两个俊俏才子,姑娘们不由得羞红了脸。
一人傲立如竹,清冷似月,一人形如芝兰,温灿似阳,各有其特色,同样教人转不开眼。
“夕流,是不是该回去了?”何夕潮笑得那双眸子都能挥出一缸的温柔。
“……大哥,这里都是姑娘家,你们怎么跑过来了?”刚才让婆子通报时她以为只有大哥一个,哪知都照冶竟也跟来了。
“姑娘家?”嗯,他没看见,屋里只有一堆草。“宴席结束了,哥想你了,所以赶忙来接你。”
何夕流有些难为情地垂下眼。“大哥,这里不是家里。”非得说这些肉麻话吗?
“管他是哪里,哥就是想你了。”想起他妹子被人欺负,他哪里还坐得住?刚才那顿饭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吞下什么。
第六章 喝醉泄露重生秘密(1)
“表哥,咱们知道你爱妹如痴,但咱们几个姑娘正在作画,画好了等夕流评比完才能走,所以两位不妨先在一旁下棋,如何?”公孙怡端了茶水入内,被何夕潮那些肉麻话给吓得险些倒退三步。
“这个嘛……”何夕潮想了想,刚才有盘棋还没开始下。“照冶,要不咱们先下盘棋杀时间?”
“也好。”他说着,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何夕流,她一察觉忙别开脸。
“表妹,差人拿壶酒来。”
公孙怡摇了摇头,让丫鬟去取酒,把茶水搁在何夕流面前。“喏,你最喜欢的桂圆红枣茶。”
“多谢。”
公孙怡在她身旁坐下,见她捧着茶杯却没尝上一口,不由凑近她,打趣道:“莫不是因为都大人在此,所以你害羞得连茶要怎么喝都忘了?”
“胡说什么?”何夕流微皱着眉,浅呷了一口,觉得今日的桂圆红枣茶的味道有点不对。“这里头似乎多了一种味道。”
“有吗?”
“有。”打从十岁那年爱上了公孙怡拿给她喝的桂圆红枣茶后,她长年都喝这种茶,对于味道的不同自然是一尝就知道。
公孙怡端起茶杯嗅闻,突地瞥见秦氏身边的大丫鬟玉荷走来,原以为是来请何夕流的,不料竟是来请何夕潮的。
何夕潮只好先把棋子搁下,跟何夕流说了声便跟玉荷走了。何夕流见状忙别开脸,端起茶杯又呷了一大口。
公孙怡好笑地睨她一眼。“都大人已经走到外头避嫌了。”
“他避不避嫌跟我什么关系?”她扬了扬眉,觉得这茶虽多了一味,还是挺好喝的,一下子一杯就见底了。
“他当然得避,要不然这满屋子的姑娘都不知道该怎么作画了。”公孙怡以眼示意,让她瞧瞧坐在后头作画的姑娘们,一个个坐得多端正,却又莫名的一个个都红了香腮。
何夕流笑了笑,在俊俏公子面前哪个姑娘不装模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