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流言四起,两家人倒无心理睬,只因近来京城因为大量流民的到来,接连发生几件大事,硬是将两家结亲一事的流言给掩了下去。
皇上将流民一事交给太子宇文仁处理,京城外的流民派了官员前去安抚,一一安置,至于京城里的流民,一开始给了住所也给了差事,这事倒也办得妥贴。
前几日有流民闯入京中做出窃盗等恶事,所幸因为宇文仁反应极快,处理得当,让流民有所依归,一个个都顺服起来,甚至还极为推崇宇文仁,让他在民间的声望突然水涨船高,皇上知情后龙心大悦,大开宫宴,三品以上的官员得携眷入宫。
何夕流本是不想去的,可是去年她及笄时淑妃曾经送她一支钗,所以就顺便进宫当面谢恩。
宫宴设在掌灯时分,午后,何夕流净身沐浴完才开始着装,她的妆扮并不过分艳丽,点到为止的秀姘装束更显出她的天生媚态,头上的发钗不多,只簪了都照冶送的玉兔金步摇,手上戴着一串翡翠玉串。
打点好了,一家四口分别搭了两辆马车,一路朝皇宫而去。
到了宫门口得下马车步行,偏巧的是,何夕流才刚下马车,不远处也有人下了马车直直朝这头走来。
“何夫人。”
一听见声音,何夕流猛地抬眼,有些意外竟在宫门口遇到他。仔细想来,他们已经很多天没见面了,都照也一身藏青色绣银丝的常服衬得他身形高大,一双清冷的黑眸睨来,教她莫名地娇羞垂脸。
“都大人真是赶巧了,也是刚到?”秦氏这个丈母娘看女婿,真的是愈看愈有趣,愈看愈满意。
“不,是在这儿等。”
秦氏立即明白他的意思,便把女儿推了过去。
小俩口很多天没见到面,要成亲的话还得要等到两个月后,都照也肯定是等不及了,所以才在这里候着,哪怕能说上几句话也好。
于是,秦氏很贴心地把后到的何彼和何夕潮挡了下来,让小俩口能够好好地说上几话。
“找我有事?”何夕流垂着脸问。
“嗯。”
她垂着脸等下文,等了老半天他吭都不吭一声,疑惑抬眼,就见他眉头微蹙地看着自己。“怎么了?我穿这样……不好看吗?”
“好看。”
“既然好看,你怎么一副很不喜欢的样子?”她挑的是粉藕色的流光蝶绡,裙面绣着蝶戏花,随着她走动,布面上流光粼粼,彷佛蝶儿真的都快飞起来了。
“……没事。”她的襦衫是敞领的,露出大片的雪肤凝脂,腰间只用了七彩条绳系着,更显出不盈一握的腰肢,脸上淡妆轻扫,眉眼更显迷离抚媚,俨然就像是哪棵桃花树蹦出的桃花精。
真是教人不放心。
“没事?没事又说要找我,你到底要做什么?”打谜语也犯不着如此吧。
“一会尽可能别跟太子碰面。”他淡声道。
上回母亲作寿,太子看她时的目光直到现在仍教他不舒服,太子是个极具野心之人,但凡是能利用的他绝不会放过,前些日胥凌回报太子派人暗暗查访关于夕流的事,教他更生警觉,不能不防。
原以为她就要出阁,宫宴也许不会出席,今儿个他路过翰林院时和何夕潮聊上几句,才知道她今天要到淑妃那里谢恩,于是他便在这里候着,好提醒她多长点心眼,别老是傻傻的。
何夕流赏给他一个白眼。“咱们王朝风气再开放也不会允许男女同席,我要上哪去见太子?”
还以为他会说些甜言蜜语来着,谁知道竟说些瞎话,亏她还觉得难为情呢。
“小心为上。”
何夕流横睨着他。“放心,就是我有心要见也见不到。”她眸光含星,娇俏的嗔视,教他心底一阵荡漾。“别用这神情与人说话。”
忍不住的,她又翻了个白眼,咬着唇横嗔他一眼,却见他俯下身,扬起宽袖假装帮她调整钗饰,实际上,他的唇柔柔贴上她的,舔吮了下再轻嚼了口,教她瞠圆了眼,心像是快要跳出来一样。
“是你不好。”他舔了舔唇,嗓音低哑。
她呆若木鸡,脑袋一片空白,红晕从脸颊一路红到颈项,她简直不敢相信他竟敢在这种地方如此大胆地亲她……她爹娘就站在她的身后耶,他是很想被人打断腿吗!
这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大庭广众之下竟如此放纵……
瞧她逐渐回神,羞恼的神情煞是迷人,眼波流转,春光潋滟,教他恨不得当场将她掳走。
“到底说够了没?”何夕潮在那头喊着,要不是娘挡着,他早就去拖人了。
“不说了,我要走了。”何夕流脸还热烫烫的,转过身去不理他。
“怎么脸红成这样?”秦氏见她脸上像是染上一层粉红,就连颈项都是,狐疑的问。
“没事,有点热。”她呵呵干笑着,回头再偷偷地瞪他一眼,然后她瞧见他眉眼柔和地笑了,在这天色将暗之际,俊魅如妖。
她心间狠颤了下,眨都不敢眨一下,怕是出现幻觉。
他笑了……真的笑了!
不自觉的,她抿着唇笑得万分娇媚,然后眼前突然暗了下来,因为她大哥这个大个儿挡住她的视线。
“跟娘往那边走,还杵在这儿做什么?一个姑娘家还没出阁,跟人家眉目传情做什么?”何夕潮脾气很大地数落着。
何夕流嗔他一眼,跺着脚跟秦氏往另一头走了。
回头,何夕潮与何彼神色阴森森地看着恢复面无表情的都照冶,牙痒痒的,恨不得扑向前咬下他一块肉。
“岳丈,大哥。”他朝两人作揖。
“我呸,谁是你大哥!”何夕潮毫不客气地哼他一口。
无耻之徒,拐他妹子还敢跟他称兄道弟……不要脸!
何彼则是直接无视他,大步朝前走去。
都照冶不以为忤,加快脚步跟在两人身后,他想有些事还是防患未然,总得先跟他们说一声较妥。
过了仪门,宫女将秦氏引到淑妃的延泽宫,路经御花园,东侧是女眷所在,男眷则在西侧,中间隔着御千池,像是楚河汉界般地隔开两方。
到了延泽宫,宫女入内通报,两人随即被请进正殿里。
进殿后就见淑妃坐在上首,小秦氏和公孙怡就坐在下首处,也不知道说到什么,三人笑成一团。
“给淑妃娘娘请安。”何夕流跟在秦氏身后一道福礼请安。
“不用多礼,赶紧过来。”淑妃朝她俩招了招手,宫女赶忙再递上两个绣墩,挨在小秦氏和公孙怡身旁。
淑妃朝身旁的宫女使了个眼神,宫女随即进了暖阁取出一只木匣,交到何夕流手上。
“你就要成亲了,这是我给你添妆的。”
何夕流赶忙起身道谢。“谢淑妃娘娘,要是不知情的,会以为臣女是特地进宫给娘娘讨嫁妆的呢。”能在宫中得荣宠的娘娘,没一个是好惹的,但是淑妃不一样,她就像是自己的亲姑姑一样,有时就连她也不懂身旁的人怎能都如此疼爱自己。
淑妃闻言笑得合不拢嘴。“你这丫头就是嘴甜逗趣,难怪你何氏族亲谁都疼你入骨。”
她是打从心底喜欢何夕流,也曾经想过让她当儿子的皇子妃,可惜皇上曾经答允过何首辅不让她嫁入皇室,她也只能作罢。
“那是因为族亲里太缺女孩儿了,我就占了这份便宜。”她佯装无奈地叹了口气。
淑妃笑得更乐了,拉着她到身旁说些体己话,问了些关于都照冶的事,最终才道:“他要是敢欺你,尽管跟我说,我帮你整治他。”
“娘娘,他待我很好的。”她难掩羞意地道,俏脸像染上一层胭脂,顾盼流转间尽是风流。
淑妃微眯起眼,直叹道:“真是长得太好,白白便宜了都照冶。”都怪皇上,当初为何要答应何首辅,要不夕流早成了她的媳妇了,到时生下来的孙儿孙女肯定都像她这般拥有浑然天成的美。
何夕流抿嘴笑了笑,眸若含星,让淑妃再次扼腕不已。
“娘娘,时候差不多了,该前往御花园了。”身旁的大宫女提醒着。
“知道了。”淑妃起身,拍了拍她的手。“夕流,出阁后要是得闲了,就常到我这儿走走。”
“好,届时就到娘娘这里再多搜刮一些好东西。”她打趣道。
“行,有本事,你就尽管搬,给我留点到时候给媳妇的体己就行。”
一行人打趣笑闹地往外走去,淑妃搭了软轿前往,大小秦氏走在前头,何夕流很自然的和公孙怡并肩走在一道。
“阿怡。”她喊着,不知为何带了几分情怯。
公孙怡朝她一笑。“近来可好?知道你待嫁就不去烦你了,一些出嫁前要绣的绣件可都绣好了?”
“正在绣呢,没那么快。”
“慢慢绣吧,要是赶不及,你府里有绣娘可以帮你。”
“不了,我想自己绣。”她的绣工也不差,只是家人不喜欢她做些太伤眼力的活,空了几年有点手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