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绵瞄了他一眼,「怎么?有话说?」
叶谨装模作样的点头,「等会儿我再收拾,你先坐下。」
叶绵依言坐了下来,等着他开口。
叶谨拿出自己怀中的钱袋子,「拿去。」
叶绵一见钱袋子,眼睛一亮,立刻接了过来,「这是哪来的?」
「前些日子我上山打的野物托了刘大叔拿去镇上转卖,今日回来时我去问了下,这些都是卖了山产得到的银子,虽然不多,你拿去置办年货。」叶谨口气虽然极力平淡,但脸上还是难掩一丝得意。
纵使叶绵是姊姊,但身为一个男人他有他的自尊,不愿依靠她过活,他虽然脚受伤了,但现在有份正经活计还有打猎的本事,可以给家里添进项,不用叶绵辛苦。
「我们阿谨真有本事。」叶绵眉开眼笑地姑了掂钱袋子的重量。
「看你这德性。」叶谨嘴上不饶人,但嘴角忍不住上扬,「你这副样子若让人见了,可要说你财迷。」
「管旁人说啥,谁不爱财,也是我做人实诚,不怕让人知晓。」
「瞧你说的,你既然爱钱,就让我冬日上山去打猎,虽说冬日的猎物少,但都能卖个好价钱。」
「这是两码子事。」叶绵不以为然的扫他一眼,「我确实是想要富贵,但却不愿富贵险中求。」
说到底还是他的安全为重。关于冬日上山一事,叶谨心知跟叶绵说不到一处,索性不多费唇舌。
「桌上你收拾,我先进房去。」叶绵兴冲冲拿着钱袋子转身回房。「姊姊替你把钱存下来,将来给你讨媳妇儿。」
见叶绵一副心急的模样,叶谨只觉好气又好笑,不由庆幸自己是等叶绵吃了饭才将钱袋子交出来,不然以她的性子,八成连饭都不吃,拿了钱就饱了。
第五章 听不得她夸别人(2)
叶绵拿钱袋子欣喜回房,却发现顾悔一动也不动地坐在她屋里的小桌旁,桌上的饭菜丁点未减,她脸上的喜色消了几分。
「怎么了?」她连忙上前,顺手将钱袋子放在桌上,仔细打量着他,「怎么还不吃饭?可是身子不适?」顾悔没说话,目光飘过桌上的钱袋子,然后幽幽地落在她的身上。
叶绵的心一下就被他的小眼神给戳中,脑中飞快转动,试想着无数个他心情不好的原因,接着试探的开口,「其实我也还没吃饱,不如……你的饭菜分我吃点可好?」
她的话声才落,顾悔已经塞了双筷子在她手里,面上却还端着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令她忍不住笑出声。
她的轻笑令顾悔的耳尖又开始泛红,虽然心中无数次告诫自己应当离开,但每每对上她的笑脸,他心头便会涌上陌生而奇怪的感觉,越来越在意她的陪伴……
这几日,他独自在房里用饭,耳里听到的尽是堂屋里两姊弟愉快的交谈。
两姊弟多年来相依为命,感情甚笃,这家宅虽小,但衣食不缺,生活透露着平静安详,这是他这辈子不敢奢想的,令他莫名的羡慕,甚至开始妒嫉起能光明正大受着叶绵关爱的叶谨。
叶绵轻晃了下手中的筷子,「好了,我不笑了。你快吃,瞧这菜都凉了,不好吃了。」
只要是你做的东西,每一样都是可口的。顾悔在心中回答,但嘴上却一句不吭,垂下眼开始动筷。
顾悔知道她的食量不大,不可能没吃饱,不过是看出了他的心思,陪他一道用饭罢了。
她很聪明体贴,虽然看破却不说破,他心中许多的未竟之言,在这几日的相处下她早已知晓,明知不该继续,他却忍不住沉沦,只因她太温暖,而他的心太寂寞。
看着她小口喝着鱼汤,他眼中波光闪动,开口说道:「若真吃不下就别吃,你坐在一旁跟我说说话就成了。」
叶绵确实是吃撑了,听他将话挑明,将口中的汤给喝进肚后就放下碗,眉眼弯弯,双手撑着下巴看他,「好,我陪你,你快吃!」
早在初见时,顾悔便知她最爱盯着他瞧,这阵子的相处他也早已习惯她专注的目光,甚至十分享受她全副注意力都在他身上的感觉,她的眼神令他觉得他是这世上独一无二之人,而不是孤苦无依,令人厌恶的奴隶杀手。
吃饱喝足之后,他没让叶绵动手收拾,骨子里他竟也莫名跟叶谨的想法一样,压根不舍得让娇弱的她动手,要不是怕叶谨会发现,这些碗盘他能立刻拿去刷好。
想起叶谨,他的眼神微冷,这几日他越发觉得叶谨颇为碍事,若是他不在便好了……这个念头在心中疯狂滋长,压根无一丝自己才是外来者的自觉。
他将碗盘收拾好,目光落在叶绵放在桌上的钱袋子。
注意到他的目光,叶绵这才想起,兴奋的说道:「这是我家阿谨给我的。」
顾悔没有答腔,只是看着她一脸开心。
「你过来。」叶绵难掩愉悦的走到床边,动手将铺在床上的被子拉开,然后爬上来跪在木板床上。
她一脸慎重的模样令顾悔好奇的走过去,躺在这床上没几日,他便察觉这床有机巧,最内侧的床板可以敲开,只不过他未曾开过。
叶绵没避着顾悔,打开床板,伸手抱出其中一个陶罐,打开了封口,以顾悔的角度,一眼就看到陶罐里已放了半满的铜钱。
叶绵将叶谨拿回来的钱袋子打开,一个个数着里头的铜钱,数到后头唇角都快翘上了天,压根不在意自己小财迷的样子都落入了顾悔的眼里。
数好之后,叶绵兴奋的抬起头,对顾悔说道:「你瞧,我家阿谨越来越有本事,这次足足有七十六个铜钱。」
叶绵本就长得好看,笑起来时神情更添几分温暖柔美,他喜欢她的笑,但现下她脸上的灿烂令他觉得刺眼,他不喜她的开心不是为他,而是旁人。
他看着床上的铜钱,心中不是滋味,不就是七、八十个铜钱,这算什么本事?
没注意到顾悔的神情,叶绵迳自拿出放在陶罐里的木笺,用炭笔在上头仔细的写上数字,然后将数好的铜钱如数放进陶罐里,小心封好之后,一脸珍惜的轻抚着。
「这陶罐里的银钱有不少是阿谨赚来的,在我爹娘还在的时候,他就是个四处玩耍的皮小子,后来我爹娘走了,当时我也小,没什么本事,去求村里的赤脚大夫教我认草药,之后我上山采草药,阿谨每天天未亮就跟着我,那时赚的银子少,我只给他几个铜钱,他不拿都给了我,我便替他存下来。等他大了上山打猎,就算受伤也从不说苦,得了银钱依然如数交给我,我就全帮他存着,想着将来替他讨个好媳妇。」她说完期待的看着他,对他轻挥了下手,「坐下来。」
顾悔依言坐到床上。
叶绵兴奋的把床板上的另外两个陶罐给拿出来,打开封口,得意的看着他,「你瞧,我们姊弟很棒吧?」
顾悔探头往里头瞧,罐内的银子比他想像中多,看来姊弟俩自小便努力挣钱。
「以前日子辛苦,但如今是越来越好。」她留恋的挨个摸着陶罐,然后心满意足地放回原处,将床板恢复,再铺上被子,做完一切之后还不忘在上头轻轻拍了拍,「你瞧瞧,晚上就躺在这金山银山之上,真是令人羡慕的神仙日子。」
金山银山?就那几个陶罐?
虽说以她一个姑娘家带弟弟能赚到这些银子确实挺有本事,但顾悔实在无法昧着良心认同单凭三个陶罐的银钱就能称之为金山银山。
当天晚上,顾悔与心情愉快的叶绵躺在「金山银山」上——
一天冷过一天,顾悔终究无法狠心地看着叶绵一个姑娘家窝在一旁的小榻上,原想与她换床而眠,偏偏小姑娘顾念他身上的伤不同意,最后也不知为何变成两人同睡一床。
原本顾悔有些不自在,但因为床够宽,两人各据一方,各盖一被,倒也相安无事。
多年来刀光血影的日子,顾悔总是卧不安枕,但自从遇上她,难得能有片刻安眠,他心中明白她对自己的意义越来越不同。
他睡着时很安分,但叶绵总会三更半夜滚到他身边,一开始他会轻推她一下,她咕哝着翻身滚开,但没一会儿功夫又黏上来。
最后他没办法,只能由着她,渐渐地习惯了她的靠近,她不偎着他睡,他还觉得心里不对劲。
入冬之后,越晚越冷,叶绵的身子不好,手脚常冰冷得无法入睡,跟顾悔睡一张床后,这情况改善了不少。
虽说她一开始也因为自己睡觉总不自觉地滚进他怀里而有些害臊,但几日过去她越来越不放在心上,有时还会装睡故意靠近他,而顾悔明明也是清醒的却没将她推开,说穿了,他对她就是面冷心暖。
在黑暗之中,她转头看了安分躺着的顾悔,扬起嘴角,手伸进他的被窝,几乎同一时间,他睁开了眼,转头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