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在京城,他避开皇子间的权位争夺,但京里暗地培养的势力却一天比一天大。
在他的推波助澜中,几个皇子一个个自寻死路,再加上有远见的皇后,她膝下没有皇子,早早看中宁承远,将他记在名下成为嫡子,让他登基为帝顺理成章。
在这漫长的五年里,他天天都盼着大事成、能光明正大把小章鱼抱进怀里,狠狠的睡他个三天三夜,没想到……他把事情摆在明面上了,小章鱼却差点儿被他吓成死章鱼。
苏喜道:「皇上别生气,瑜嫔娘娘应是一时太高兴,反应不过来。」
宁承远从鼻孔重重一哼,当他傻子吗?他会分不清惊吓还是惊喜?
他不在的这五年中,是喜怒哀乐轮流在暗中保护小章鱼,他们是最了解小章鱼的人,当然他也不遑多让,三天一封信、十天一报告,连小章鱼出恭前要喝一大碗水的习惯他都清清楚楚。
「你们说说,她为何不乐意进宫?」
喜怒哀乐面面相觑,当年被留在京城保护个小姑娘,四人满肚子不乐意,他们更想跟在主子身边闯出功业,想和金木水火土几个一样,盼着日后能博得好前程。
幸好虽未置身战局,但主子登基后并没忘记他们,给封赏、许官位、依旧委以重任,他们心知肚明,主子是在奖赏他们这些年做得好,由此可知,主子对瑜嫔有多么看重,谁知……瑜嫔对皇后娘娘的请求,他们也听见了。
天底下怎有这么不识时务的女子?谁进了宫还能出得去?别说女人,就是长了翅膀的母嶂螂也没这本事呐。
他们心里也清楚,皇上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十岁的瑜嫔宁可舍去章府的荣华,在外头自由自在生活,十五岁的她又怎会愿意进宫,争取镜花水月般的富贵?于她而言,皇宫就是座大牢笼。
可是,这话能说吗?当然不能,这岂不是在说主子跟这座皇宫不好?你知、我知、大家知的事儿却不能实话实说,心苦呐……
「说啊,平日里话不是很多的吗?怎么今天一个个成了锯嘴葫芦?」
「回主子,许是觉得嫔位太低。」苏喜硬着头皮乱扯,心想瑜嫔会在乎权位才怪。
然而在旁伺候的韦公公却频频点头,这话有道理,整个后宫就一后三妃,虽有尊卑,却相差不大,瑜嫔一出现就成了地位最低的,心里应该很不爽吧。
「她父亲只是个没什么用处的七品官,其他人的爹可都是身负从龙之功的一、二品大员,给她弄个妃位,她能见着明天的太阳?」宁承远反驳,就算宫里那几个不动手,宫外的亲人们也会蠢蠢欲动。
要不,明明知道皇后的小动作,他怎会默许下来?
长春宫又荒僻又偏远呐,不过……他眯起双眼,他乐意让小章鱼住进去。
他指向苏哀,「你说。」
轮到他?怎么办,要怎么掰?苏哀战战兢兢扯谎,「呃,许是心里还想着白大人。」其实白景提亲时他正盯着,把章瑜婷不愿意的表情看得明明白白。
不想没事,一想到白景,宁承远就咬牙切齿,敢跟他抢小章鱼,胆子不是普通肥啊,他仗着什么?青梅竹马、师兄妹情谊?哼,知不知道、他早就钻进章鱼窝、爬上章鱼床了。
想到章鱼床,宁承远的脸臭得更厉害了,这些年没有她在身侧,他怎么睡、怎么不安稳,为了下半辈子的睡眠,怎样都要把章鱼给抓进后宫,可谁知差一点点就让白景截胡。
若非如此,他干么心急火燎,朝堂刚安定,就迫不及待把人带进宫里,连半句交代都没有,难怪小章鱼心生不满。
「要不,给白景赐个婚?朕亲自给他挑选对象。」他咬牙道。选个脾气大、样貌丑的恶婆娘,让白景如堕深渊、恨不得早点重新投胎做人,哼!敢跟皇帝抢人?就让他尝尝地狱的滋味儿。
宁承远脸上的恶意太明显,苏喜心下一阵惊悚。可怜的白大人呐,想想他与章姑娘的情谊,想想那是个多聪明有才的男人,岂能莫名其妙葬送下半生。
心中善念动,苏喜道:「皇上说得好,白大人过得幸福,瑜嫔娘娘便也能放心。」
这句话很人讨厌,却也恰当地提醒了宁承远。
没错,得让白景日子过得欢喜,才能把小章鱼给彻底忘记,要不两个失意男女,日日看着月亮、思念对方……光是想像就恼火。
「行了,朕会给白景挑个好妻子。还有吗?再说说。」这次,他的目光对上苏怒。苏怒考虑半天,决定大着胆子、实话实说,「瑜嫔娘娘许是担心后宫手段,在庄子里生活多年,娘娘处处与人为善,那性子不适合与人争权夺利。」
「胡扯,朕一碗水端平,后宫风平浪静,哪有什么争夺之事。」
苏怒把真相戳破,惹来宁承远怒声斥责,他之所以这么生气,是因为他啥事都可以改变,独独改变不了自己是皇帝的事实。皇帝就得有后宫,皇帝就得三妻四妾,皇帝就得……
当皇帝容易吗?他已经够辛苦了,只是希望心底的那个人愿意与他一同承担!
见皇帝发怒,韦公公连忙出声安抚,「皇上雨露均沾、一碗水端平,后宫是自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的宁静。」
宁静到嫔妃们能凑桌打叶子牌,不容易啊,实在是皇帝万岁、皇帝伟大、皇帝了不起!
韦公公用力点头,满脸真诚,捧皇帝这种事,得打从心底做起,才不至于流于表面,造就虚伪,这是企图当皇帝身边第一人的他,必须谨记的规则。
苏哀一面用手肘推苏怒,让他把剩余的话吞回去、一面睁眼瞎说:「许是宫里没熟人,难免忧虑。」
熟人吗?宁承远又敲起桌面,片刻后道:「去,让莫延多往长春宫晃晃。」
他解决不了事实,但解决谎言的本事一等一。
「是。」
「还有没有别的?」宁承远问。
喜怒哀乐面面相觑,他们又没有城墙般的脸皮,说谎都不带脸红的,勉强拉出几句胡扯,已经是极限。
苏喜代表回答,「应该没有……了吧?」
宁承远不满地道:「你们回去好好想想,若再想到其他,立刻告诉朕。」
「是。」喜怒哀乐齐声应和。
宁承远起身,把批完的奏折往旁边一堆,抱起檀木匣子,转身走出去。
韦公公涎着脸笑道:「皇上要摆驾何处?」
「长春宫。」太久没睡好,他需要补眠。
「可是今天轮到永安宫……」说好的雨露均沾呢?说好的一碗水端平呢?
韦公公看着皇帝愉快的脚步,轻松的背影,连摇头……都好像带着笑意,若有所思,后宫平静要被打破了吗?
「皇后娘娘生病,朕岂能被过了病气。」
生病?啥?有这回事?太医没上报啊……
韦公公脑子一转,懂了,皇上高兴怎样就怎样,他说皇后病了,便是病了。
立志当狗腿子第一人的韦公公立刻着手安排,于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这话就应在皇后身上。
皇后娘娘正在啃桃子,今年的桃子肉厚汁多、味甜,她连吃了三个还停不下嘴,可是太医却突然来了。
今天是请平安脉的时候?
「臣给皇后请脉。」
正纳闷着,赵太医往地上恭敬一跪,让皇后想拒绝又不好意思,只好先净了手,把手腕给送上,不久,赵太医额头出现几滴冷汗。
赵太医吞吞吐吐道:「娘娘病了。」
皇后瞪大眼,啥?她病了?乱说,她好端端的、活蹦乱跳的,早上还到御花园逛两圈,她怎么就病了?
咻……两片落叶贴在浏海上,乌鸦一只接着一只从头顶飞过,拨掉落叶、擦掉鸟屎,章瑜婷重重叹口长气。
她从不敢妄想,进宫后能过上好日子,但这也太凄凉……
定定站在原处,宫女们的对话还在章瑜婷耳边绕。
「长春宫?那不是纯妃死前住的地方吗?」
「是啊,纯妃死得多凄惨呐。」
「谁想得到,皇帝的宠妃下场这么悲凉。」
「听说纯妃死后长春宫开始闹鬼,白日里也阴风阵阵,没人敢靠近。」
两个为她领路的宫女,你一句、我一句,把纯妃从进宫到死亡,短暂的宠妃人生讲解得无比完整。
章瑜婷不是笨蛋,多少察觉这是专门说给她听的,毕竟通常在背后说小话,又是两人都知道的老故事,根本不必把来龙去脉交代得这么明白清楚,只要一个眼神,就能表达想法。
人家等着呢,等她被这篇故事吓得魂飞魄散,等着入宫新人用最快的速度吓成疯人、转而变成死人。
就说后宫不是个吉祥地,为啥女人都想方设法往里头钻?
她好后悔,后悔没事为啥要当皇帝的救命恩人?要是知道他的身分那么高贵,她绝对不允许自己对他的黑雾起贪念,难怪……从他身上收获的黑雾能换得那么多玉瓶浆,实在是人家身分无比高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