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因为他姓康,所以在四哥宫变失败后,他是唯一没被流放或斩杀的应家人,没想到他竟然在蓟州。
「有事想与夏大人请教一二,不知能否借一步说话?」康起贤嗓音低沉,俊朗眉目淡然。
夏炽轻点着头,回头道:「在这儿待着。」
易珂应了声,看着两人走到一头低声交谈,不一会便将视线调往窗外,刚好瞧见卢晴走在对街上,她随即起身走到门口,哪知立刻被人给拦了下来。
第八章 捡个小丫头(1)
「姑娘去哪?」夏煊笑容可掬地问。
易珂冷冷睨了过去,学他笑容可掬地道:「关你什么事?背主的叛徒。」
「姑娘……话不是这么说的,二爷要咱俩随侍在侧的。」夏煊嘴角一垮,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昨天他被栽赃得还不够吗?他都还没喊冤,她又说话刺人,他非得赶紧将教坏她的人找出来不可。
「你说,二爷要你们两个随侍在侧,这是不是意味着你们两个是我的人?」她冷声质问着。
夏煊看了夏炬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应了声是。
「那就对了,既是我的人,我就是你俩的主子,可你俩却不听我使唤,我还算是个主子吗?我不是你们的主子,管我上哪去?」
「是啊,你是主子啊。」夏煊简直想喊她小祖宗了!
「好,既然我是主子,我说不准跟就是不准跟,要是连主子的话都不听,哪儿来哪儿去,给我滚远一点。」易珂话落,直朝对街而去。
夏煊和夏炬两人傻愣在当场,不禁想这小姑娘明明养在深闺,到底怎么有这通身威仪的?
「这……到底该不该跟?」夏煊无奈问着。
夏炬也无奈地看着她瞬间被人潮淹没的身影,只觉得日子好难,跟与不跟都是错。
「卢晴。」
肩上被拍了下,卢晴回头见是她,餐笑道:「真巧,燕姑娘也来了。」
「我问你,昨日你有没有去城南?」她连寒暄都省了,低声问着。
「有,小姑娘还吵着要见你,说你都骗她呢。」卢晴压根不觉被冒犯,笑意不减地应着。
易珂咂着嘴,看夏煊越发不顺眼,要不是他,她怎会落个毁诺背信的下场?
卢晴本是要安抚她小姑娘已经无碍,余光瞥见周围的人潮不知怎地一直靠了过来,下意识要她往他这边靠,瞥见一抹光线闪动,脱口道:「小心!」
易珂还没来得及反应,卢晴已经将她拉进怀里,力道大得让两人一块跌在地,她疑惑抬眼,就见身边的人潮要朝他俩身上踩过——
就在这一瞬间,一道身影掠过,人潮如浪般退去,而面前那道逆光的身影,不需要看得清他的面貌,她也知道他是谁。
下一刻,她就在他温热的怀里。
他急促的心跳隔着衣料传递过来,她没来由跟着心跳加快,快得几乎发颤……她这是怎么了?是因为他抱的方式不同,她难为情了?
他的双手交握在她后腰上,她全身几乎贴在他身上,温热的气息就喷洒在她肩上,这一刻,她清楚感觉到当年她所识得的小艳儿,已不再是少年郎,看似单薄的身形其实藏着贲张的体魄,看似拘谨的性情却餐着张扬的蛮横。
她的心越跳越急,急到她脑袋都发昏了,就在她意识涣散之前,她还想着,他真的长成她想像中的模样了……
「丫头?」察觉她身子一软,夏炽立刻将她横抱在怀,瞧她脸色苍白,连唇都没有半点血色,转身就走。
隐隐约约之间,她彷佛听见有人压低声音在交谈。
「你是说,你瞧见有人拿匕首要刺向她?」
那是夏炽的声音,她听着,努力想张开眼,却觉得眼皮沉得跟什么似的,怎么也张不开眼。
「应该说……有人拿着匕首很像要靠近她,所以我才拽了她一下。」卢晴说着,满脸愧疚。「是我不好,那时我只想着要护着她,没想到使了太大的劲,才会害她跌了下,如今人还昏着。」
夏炽淡漠的眸直睇那张青涩而真诚的脸,淡道:「不是的,我还得谢谢你拽了她一把,让她避开危险。」
「不不不,我没做好,你不怪罪,我已经很感激了。」卢晴赶忙摇着手道。
「只是……听说近来你与她走得近,所为何事?」他状似漫不经心地问着,伸手端了茶盅浅啜。
卢晴没意会到他的试探,只道:「也没什么,只是燕姑娘托了我一些事罢了。」
夏炽缓缓抬眼,低声问道:「什么事?」
「这……我答应过燕姑娘不能外传,所以……」卢晴满脸为难地道。
「我知道这事,她说只有交给你,她才比较放心。」
「她是这么说的?」卢晴闻言有些喜出望外。「我还以为是因为我懂点医术,所以她才找我的。」
夏炽闻言,不动声色地道:「自然有赖你的医术,就不知道她的状况如何?」
「小姑娘的身子已经无碍,毕竟只有一些皮肉伤而已。」卢晴不疑有他,顺着他的话意说着。「只是小姑娘有点依赖燕姑娘,昨儿个没见着她,哭闹了一会就不说话,拗性子不用膳,还是我跟陈大嫂哄了她许久才肯用一点。」
「有劳你了。」夏炽微笑眯眼道。
卢晴有些腼腆地挠了挠脸。「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躺在床上还张不开眼的易珂,已经无力地翻了个大白眼。
谁家的孩子可以傻得这么天真来着!被人套话没发觉就算了,还乐呵呵的……蠢到没边了。
话说回来,她的小艳儿什么时候心机如此深沉了?
「二爷。」这时夏炀领着几个夏字班的人停在门外。
夏炽望去,道:「送卢公子回去。」
有人随即领命送卢晴离开,夏炀这才带着夏煊和夏炬进屋,道:「二爷,找着那人了,但已经死了。」
夏炽骨节分明的长指轻敲着茶盅。「有法子查出底细吗?」
「康指挥使说要帮着查,但小的通知了知府,让知府着人去查,毕竟府衙人多,要是当地人,衙役多少会有印象,如果是外地人……这事就有点古怪了。」
「怎么说?」
夏炀看了夏煊一眼,夏煊便道:「昨儿个姑娘才刚招惹了两个人,也许因此才……」招来杀身之祸。
「不可能。」夏炽回得斩钉截铁。放眼整个蓟州,不可能有人蠢得对夏家人出手,尤其他大哥如今身为帝师,声势如日中天,傻了才会这么干。
再者,对方真要动手,可以等近身再出手,可当时的情景听来像是要利用人潮踩踏,不致于夺命,而是要让她受点伤……这么做,到底有何用意?
姑且不管是何用意,在那瞬间,他确实受到惊吓。
原以为不管再发生任何事,他都能不为所动,看来他终究太年轻。
「可如果不是,就真的教人思不透了。」
夏炀自顾自的低喃,让夏炽微回神,他垂敛长睫,思索着方才从卢晴那里套出的第一手消息,不知会不会与那事有关。
一个受伤的小姑娘,她没将人带回来,甚至没找城里的坐馆大夫,只找了个略懂医术的卢晴……这是在防备什么?
只怕就算他问她,她也不一定会说。
如果她打算告诉他,从一开始就会说……所以,她防的人,是他?
「二爷。」开口的是一会准备去领罚的夏煊。
谁要他真傻得被震慑住后就没跟上前去,要是姑娘真有个三长两短,不用二爷罚他,他也没脸待在这儿。
「嗯?」
「方才一路追查时,我好像瞧见了庄百户。」
夏炽眉头微扬。「庄百户?」
「就是当初在顺丰边境的那位庄副将。」夏炀提醒。「押他出城的差就是夏煊做的,所以他应该不会认错。」
夏炽攒眉想了下才想起这号人物,当初他刚接下边防将军一职,庄宁就对他很不满,三番两次出言挑衅,在战事平定之后他才以军律小小惩治,将他贬到汉北卫所从卫所兵干起。
汉北卫所距离蓟州数百里远,庄宁无端跑到蓟州,就只为了对燕翎动手?未免太大费周章。只是他出现在蓟州也着实不合理,也许该先盯着他。
「去盯着吧。」
夏煊喜出望外地道:「小的领完罚立刻就去。」总算能够将功赎罪,教他心里觉得踏实了些。
夏炽摆了摆手,夏煊乐孜孜地去领罚,一旁的夏炬懊恼极了,没了将功折罪的机会,待会领罚时棍子是不会客气的。
「二爷,姑娘的药熬好了。」常嬷嬷从外头走来,手上端的是刚熬好的药。
夏炽起身接过手便转进内室,摆手让守在床边的紫鹃退下,坐在床畔吹着药,瞅着状似还昏迷中的燕翎。
养了这些年,身子骨是好了些,但底子终究有亏损,心疾也无法根除……她也不知道要乖乖养病,像匹野马四处窜,藏了心思不告诉他无妨,就怕她思量过重更损底子。
叹了口气,他低声唤着,「丫头,喝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