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炽闻言,起身的身形为之一僵。
见卫崇尽?他可以见他而毫无隔阂,可是……她呢?
梳洗之后,易珂就在房里待着,等着夏炽梳洗后过来,可是左等右等,等不到他的人影,她把方语交给紫鹃,自个儿到外头晃。
「姑娘。」夏煊一见她踏出房门便立即上前。
「你家二爷回来了吗?」
「回来了,在房里。」
「哪间房?」
「就在前头。」夏煊赶忙领着她过去。
夏炽院落的正房有五间上房,中间为厅堂,她的房被安排在左次间,照夏煊指引的方向,他的房就在隔壁,前方有座小园子,而园子里……
「姑娘?」夏煊见她没跟上,停下脚步望去。
易珂直盯着园子里盛开的各色月季,眉头微微扬起。
虽说她只去过四哥的皇子府,据她所知很少男人会在自己的院落里栽花,尤其是栽月季这种味浓色艳的花,而且还栽满了一整个园子。
「姑娘?」夏煊走近再唤了一声。
「这些月季是很久以前就栽种的吗?」她问。
夏煊抓了抓头,无奈道:「姑娘,我以往没在府里当差,对这事并不清楚,也许你可以问问常嬷嬷。」
易珂轻点着头,回过头来。「走吧。」
夏煊领着她到房门前,她很自然地推开房门,如入无人之室,直朝内室而去,就见夏炽赤裸着上身坐在床上,状似刚沐浴完,未干的发披散着,引领她的目光定在厚实的胸膛和肌理分明的线条上,教她看直了眼。
他的身子看起来有点偏瘦,没想到挺结实的,壮而不硕,文而不弱,瞧着瞧着,她莫名地感到害臊,脸上微微发热,没好气地道:「你这人……都不知道天冷了要赶紧穿上衣服的吗?」
秋天了,他压根不觉得冷吗?
夏炽回过神,连她何时进门的都不知道,抓起搁在身旁的中衣穿上。
「怎么来了也没说一声?」
趁着他穿衣的当头,她别开脸假装看着一旁的多宝桶,随口道:「不就是等你用膳,哪知道你竟在发呆。」
她数落着,却瞧见多宝桶上的东西都很眼熟,好比这盏巴掌大的玉琉璃兔儿花灯,又好比这个白玉兔纸镇,御贡的歙砚和嵌着螺钿的狼毫笔。
这……都是她以往送他的东西,想不到他竟然全摆在这儿。
「我刚沐浴时想着事,一时忘了时间。」他穿好衣服,见她站在多宝桶前把玩着他搁在上头的珍宝,忙走上前去。
「保存得挺好的。」她道。
夏炽有点赧然,觉得好像白己不欲人知的一面被揭了开来。
见他的反应,她更兴起逗弄他的趣味。「刚刚过来时,园子里的月季开得真美,我倒不知道你这儿的月季品种不少。」
夏炽这下连耳廓都泛红,话也说不出口了。
「啧啧啧,夏炽啊夏炽,你到底有多喜欢我呢?」她笑得很坏,问得很直接。
她从不知道原来被人喜欢,自己可以如此欢喜,这才明白两情相悦竟是这般幸福满溢的感觉。
夏炽张了张口,几番还是说不出话,站在原地,手足无措极了。
「对了,咱们等等去庆平园吧。」她突道。
这个时候的庆平园,所有月季姹紫嫣红,美不胜收,只要照顾得当,花期还能延长到秋末呢。
「你想去?」
「嗯,很想去。」话一出口,她就蓦地想起——「庆平园还在吧?」
「应该还在。」当初四皇子叛变时并未祸及庆平园。
「那咱们去吧。」
「你不累?」
「我要是累了,你背我。」她笑眯眼道:「反正你又不是没背过我。」
想起当年他个头还没她高时,就因为她直喊累,他就背过身蹲下,轻而易举将她背起,她也乐得轻松。
夏炽跟着笑了,只是眸里藏着一丝她没察觉的不安。
第十四章 替自己上香(1)
原本打算趁着晚膳前赶紧出门,谁知道方语下午睡了一会就起身瞎折腾,为了要哄好她,结果弄到天色都暗了,只好明日再去庆平园。
岂料,方语这小丫头一大早就缠着易珂不放。
「带她一道去吧。」
易珂冷眼看向抱着她的腿撒泼的小丫头,有股冲动想将她细起来,丢进柴房让她冷静一会。
「走吧。」夏炽抿着笑意拉着她的手。
「一会出去你要是敢再闹,我就把你丢了。」
「你才不会。」方语一见得逞,笑得甜死人不偿命。
「我就会。」她只是许久不曾表现出心狠手辣的那一面,别以为她收山了。
「不会。」方语一溜烟地跑到夏炽身边,很自然地牵住他另一只手。
易珂眯起眼瞪着她:心想难道她就要被个五岁的娃儿给吃定了吗?不成,她得想个法子好生教导,否则再这样下去,真的要无法无天了。
一行人驱车来到庆平园,夏炽先扶着她下车,再将方语抱了下来,一手牵着她,一手牵着方语。
俊美的三人在庆平园里引起不小的骚动,易珂却置若罔闻。
她看着再熟悉不过的园子,当初因为她喜爱月季,所以父皇特地在城里给她打造一座园子,里头假山流水,可以行舟赏花,更有供她休憩的楼阁凉亭。
原本是专属于她的,后来她开放让其他人都能进来赏花,不过那时大多数人慑于她的威仪,敢进庆平园的人不多,不像现在到处都是人。
不过景致未变,还是她记忆中那片鲜明缤纷的月季园,身边的人也没变,待她如昔,就像这座园子一样等待她归来。
夏炽好似能感受到她此刻的心绪,也不催促,看她那双泛着水光的眸中映着自己的身影,笑意不禁更浓。
易珂慢慢垂下眼,由衷认为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能够遇见他,都是她最幸运的事。
她把脸慢慢靠在他的胸膛上,他有些受宠若惊,犹豫了下,手正要环抱住她时,她却突地低声斥道:「方语。」
「你们在做什么?」硬是挤在两人之间的方语抬起艳丽小脸问着。
「哪有做什么,不就是……」看着她似懂非懂又想追根究底的神情,易珂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解释。「不就是你爹娘也会做的事。」
这样懂了吧,懂了就别打扰他们。
「可我爹娘不会这么做。」她童言童语地道。
她的眉头微扬了下,问:「难道他们都没有这样?」她把脸往夏炽的胸膛一贴,一下又搂住他的腰,下一刻又抱住他的颈项。
「阿驹……」夏炽有些手忙脚乱地抵挡她不安分的小手。
虽说两人能多点亲密行为,他是求之不得,可是在孩子面前,又是在外头,一旁又有不少人偷觑,这么做实在不妥。
「配合点。」她张口无声地要求着。
难得方语主动提起关于母亲的话题,她不趁机追问还要待何时?要知道这段时日以来,不管她怎么问都撬不开她的嘴,好不容易她主动提起,她当然要问个明白,多点线索总多点对策。
「爹爹和娘不会这么做……娘总是骂爹爹。」方语落寞地道:「后来,娘不见了,我问爹爹,娘是不是不要我了,爹爹说不是,可是我再也没见到娘,而爹爹带着我一直跑一直跑……」
易珂见她眸底含着豆大的泪水,随即一把将她抱起。「好了,不说了,想那些不开心的做什么?咱们赏花去,一会搭小船,让哥哥给咱们摇船,好不?」她只是想追问一些线索,并不想把她逼哭。
小丫头片子故作坚强,强忍泪水……也不想想看着难受的人是谁。
「船?」方语终究是小孩子心性,一说到船,马上就转移了注意力。
「在那里,瞧见了吗?」易珂努力地想抱高她,无奈她的力气太小,实在无法将她抱高。
下一刻,身旁的男人轻而易举地将方语接了过去,抱得高高的,可以看见远处的湖泊和分布在支流上的小舟。
「再高一点、再高一点。」方语扬开银铃般的笑声。
夏炽见她压根不怕高,干脆再把她抱得更高,惹出她清亮的笑声,招来更多注目。
「行了行了,一会掉下来怎么办?」易珂扯着他的衣袖,想将方语接过手,岂料小姑娘却紧紧抱住夏炽的颈项,赖在他身上不肯走。
易珂眯起眼,看夏炽抱方语的方式根本就跟以往抱她的方式一样,突然心里很不舒坦。
尽管她觉得被那样抱着很丢脸,可问题那是属于她的位置,却被方语给占走了……跟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显得她很幼稚,所以暂时搁下,回家再议。
「走了,咱们到那头看看还有没有小舟,我记得顺着东边那条支流过去,可以看见最多的月季。」夏炽牵起她的手忆过往,他甚至还记得那时的花香和雨后的气味,还有她尽管狼狈却笑得很开怀的神情。
「你还记得?」
「关于你的,没有一桩是我忘得掉的。」
他这没来由的一语,像是他发出的箭,瞬间射进她的心坎里,教她暖得嘴角微勾,却不知为什么眸底有些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