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夫人听完,神智恢复了几分,别说儿子的仕途没了,恐怕就连老爷的仕途都会受影响……兹事体大,她更不能承认。
「我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过是说了怎么不见你的人影,大伙就热心出来找你罢了,反倒是你,这是利用夏家在威吓我江家吗?难道夏家人眼里就没有王法了,可以任由你俩颠倒是非?」
易珂勾弯唇,笑得很乐。「是啊,我就是拿夏家吓你,夏家权倾一方,你不就是看上这一点,才使着烂计谋,以为咱们兄妹刚好配上你那对端不上台面的儿女?可你该知道,权势向来是双面刃,能助你一步登天,也能让你一夜倾毁,我就要在夏烨面前颠倒是非,你又能拿我如何?」
以权势压人是她的招牌伎俩,她要让江夫人得不到权势,反被权势给活活压死!
「你!」江夫人怕了,手里的手绢握得死紧。
夏烨身为首辅兼帝师,更是两位摄政王的至交,依夏炽对她宠爱的程度,要是回京后真对夏烨说了什么,恐怕夏炽不会阻止,还会火上添油。
她明明计划好了,今日该要一箭双雕的,孰料……不对,阿娇呢?阿娇明明进了偏院等夏炽,可为何夏炽出现在这儿?
「阿娇呢?」她突然问着。
易珂眨了眨眼,抬脸问:「江娇呢?」
「不知道。」
「怎么不知道?没见着她?」
「没,夏煊来报,我就急着来见你。」
他这么一说,教她心里暖得发烫,嘴角止不住地勾起。「这般担心我?」
「当然,在我眼皮子底下,谁都不能欺你。」他说着,大手紧紧包覆着她略显冰冷的小手。明明已经是酷暑天,为何她的手还这般冰凉?易珂不由勾弯唇,哪怕明知他不过是为了赎罪,心里还是开心的,不过——「他们设了局,照理江娇等不到你,该是会回花厅的,可是到现在都不见人影……」
「不重要,咱们回去吧。」
「嗯,跟常嬷嬷说,今天太热了,让她给我弄点凉食,我想吃豆皮凉粉……好奇怪,你不在家时,嬷嬷做的豆皮凉粉就没那么对味。」
「是吗?」
两人旁若无人话家常,正打算手牵手离开,就见江家几个小厮跑来,一见到夏炽就松了口气,道:「太好了,夏大人你没事。」
易珂疑惑地看了夏炽一眼,他似乎也不解,不由问:「发生什么事了?」
「先前本是要让夏大人进偏院裱画,便让人引路前往,我们家大人等了许久不见夏大人回来,到偏院一瞧,没见到夏大人,却瞧见庄百户被人给杀了,血流了一地。」
嗄?庄宁被杀了?
不会是……她偷觑了夏炽一眼,就见夏炽正瞅着自己,一脸无奈。
也是,他真要干什么的话,又怎会留下把柄,还像是故意招人去看的……啧,又是谁在搞鬼?她想回家吃饭了呢。
第十二章 说破身分(1)
距离射箭场步行约莫一刻钟的偏院里,庄宁满身是血地倒在偏院寝房里。
夏炽带着易珂到达时,现场仍保持原状,大半的人都在外头,众人议论纷纷。
「你在外头待着吧。」进屋前,夏炽低声吩咐着。
易珂难得乖巧地点点头,毕竟她也不想见凶杀现场,怕晚膳吃不下。
紫鹃和夏煊在外头陪着她,她环顾四周,想不通会是谁杀了庄宁,这么做的用意又是什么。
正当她思索时,余光瞥见江夫人将江布政使拉到一旁,神色张皇,看起来不像只是在说江文倾的事,那焦急的模样,感觉就是和江娇有关。
照理说,最烂的手段,就是江娇趁有人领着夏炽到偏院时,趁机跳出来扒着不放,可是夏炽并没有到偏院,江娇要是等了许久,应该会差人打探消息,甚至回花厅,而不是突然不见。
然而庄宁死在偏院寝房里……江娇一个娇养的小姑娘是杀不了一个上过战场的百户,所以,她不会是被凶手给带走了吧?
忖着,她又摇了摇头,推翻自己的推测。
布政使司衙门戒备还算森严,要从这里把人带走并不容易,如果是杀人弃尸,倒还可能,不过既然杀了庄宁都没藏尸,还大剌剌地让尸体倒在显眼之处,意味凶手是故意要人发现的,既是如此,要真杀了江娇,根本没必要弃尸,把两人摆在一块不就得了?
所以……也许江娇只是躲起来而已。
正当她想得差不多,就见夏炽从屋里走出来,她迎上前,低声问道:「怎么死的?」
「从背后一刀毙命,刀快,力重,习武之人。」夏炽淡声道。
「好,看完了,咱们走吧。」她对这个人没什么好印象,对这个地方更是充满厌恶,还是早早回家,天色都暗了。
「夏大人请留步。」康起贤挡到他面前,话语委婉,态度倒是很强硬。
易珂眉头微微拢起,想起了先前的推测,对康起贤不禁多了分防备。
「何事?」夏炽淡道。
「先前众人监定过画作之后,江大人差了下人领夏大人来到偏院裱画,那时夏大人见到庄百户了吗?」
此话听似寻常询问,可仔细一听,藏着玄机,恍似暗指夏炽与庄宁的死有关系。易珂哼笑了声,抢在夏炽开口前道:「康指挥使,怎么你就不问问江大人,为何那么多人都买了画作,唯独只让下人领着夏大人到偏院?」
「燕姑娘,你这话语太过尖锐了!本官会让人领着夏大人到偏院裱画,是因为看夏大人对燕姑娘的画作极为喜爱,才会让他简单裱起,以防折到罢了,可你这话好似我设了陷阱!」江布政使刚听妻子说完儿子的事,女儿又不知去向,心里正窝火,听她暗有所指,一把火都窜了出来。
易珂压根没把江布政使那丁点怒火看在眼里,笑得轻蔑,「江大人做了什么,心里有数,给你点面子,我就不点破了。」
江布政使气得吹胡子瞪眼。「燕姑娘此话差矣,本官本是有心维护夏大人,如今听你含血喷人,倒也无须维护,来人,将蒋四唤来!」
不一会人被带来,夏炽一看便认出那是领他前往偏院的小厮。
「蒋四,你倒是说说,你有没有将夏大人带到偏院?」江布政使沉着声问着。
蒋四刚才来时的路上就被叮嘱过了,赶忙道:「回大人的话,奴才确确实实将夏大人带进偏院里,亲眼见他进屋才离开的。」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议论纷纷,窃窃私语。
易珂哼笑了声,问:「哥哥,我记得如果在刑堂上撒谎能打板子的,是吧。」夏炽是西北提刑按察,想必这些律法比她清楚。
「二十大板。」夏炽说完看着她,像是意外她毫不怀疑自己。
易珂睨了他一眼,像是在说——傻啦?咱们都认识几年了?她会信个外人不信他?她脑袋又没进水。
「夏大人,这事你要怎么说?别说在大门前与庄宁互别苗头,光是你在射箭场上险些伤着他的事,就足以看得出你和他之间有龃龉,若说是你对他不满,或者是他恶意挑衅,导致你失手杀人都不教人意外。」江布政使毫不客气地道。
他这是破罐子破摔,今天府里闹出的事,夏炽不会原谅他,更别提什么扶持不扶持,既是如此,他当然要先下手为强,要是夏炽能被问审入狱,再买通人将他除去,那就压根不妨碍自己回京述职,只可惜他的儿子注定与仕途无缘。
一想到这事,他不禁恨恨瞪向燕翎,心想只要夏炽入狱,必定将她逮来,成为儿子的玩物不可!
「江大人言词太过偏颇,怎能仅听一个小厮的说法就定罪?我哥身边也带随从,怎么你就不问问?」易珂笑笑反问。
「那是夏大人身边的随从,证词怎能作数?」
「就是,既是如此,为何江大人府上下人说的证词就能作数?」易珂佯装一脸不解地问着,随即笑得又坏又恶劣,「哥哥,这算不算是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
夏炽闻言,嘴角微抿笑意,抚了抚她的头,要她收敛点。
只是易珂一贯将他的安抚视作鼓舞,再问:「敢问是何时发现庄宁死了,又是谁发现的?哥,刑堂上都会这么问的,对不?」她回头问着,笑得一脸灿烂。
「对。」笑意像是怎么都止不住,在他嘴角不住蔓延。
「江大人是不是该将相关人证都找来,咱们来查查庄宁到底是被谁所杀?」易珂笑吟吟地问着。「在未查出真相之前,谁都有嫌疑,尤其是江大人,毕竟这里可是江家的地盘。」
「放肆,燕姑娘这是含血喷人!」江布政使怒道。
「千万别这么说,我这道行还没尊夫人高呢。」易珂意有所指地看向江夫人。「江夫人,要不要我把刚刚发生的事说一遍?是说,好像也不需要我多说,那些女眷全都瞧见了,大伙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