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子渊表情微变。“你的意思是……”
“恐怕陛下那里……并不妥当,已经压不住赵氏了。”华惟深眯起眼,冷静地说着一个能动摇国本的秘密。“陛下长期吃元熙真人炼出的不明丹药,身体大不如前,如今已是外强中干,岌岌可危。”
福子渊听得惊心动魄,好半晌都未能回神过来,直到他终于消化了这个消息,无力感却迅速涌上,“本皇子懂你的意思了。”他只能苦笑。“只是父皇身边,几乎都被皇后及元熙真人把持,我的人渗透不进去。”
“只怕我们都要为最坏的结果先做准备了。”华惟深顿了一下,“我可以借你一个擅于模仿笔迹的暗卫。”
他的暗卫精通各种技能,能借给福子渊一个身怀绝技的暗卫,代表着华惟深对他的支持。也就是说,一直对皇子夺嫡之事保持中立的华惟深,终于选边站了。
福子渊眼睛一亮,心头大喜,揖手便拜。“那就多谢侯爷……”
“我不是为了你。”华惟深朝着屏风看了一眼,目光似想透过屏风缠在那楚楚可怜的少女身上。
想了一想,他才叹道:“除了是为她,我也不能支持一个试图弑君的皇子上位。”
“即使如此,侯爷的大恩,子渊不敢或忘。”福子渊正色说道。
“那么我先走了。”这里是皇宫,还是大皇子的居所,华惟深毕竟不能久留。“我会将几个暗卫及我的狼犬送到撷芳殿,小雪的安危,就靠你了!”
说完,他大步离开了撷芳殿,但在离去之前,做事从来不曾拖泥带水的他,却是一步三回首,直到他警告自己不许再儿女情长,才狠下心扬长而去。
第十章 突如其来的宫变(1)
乐平公主在景阳宫遭下毒之事,并没有刻意掩盖,同时她被送到大皇子的撷芳殿治疗也有许多人知道,因为这个缘故,按常理推论,如果赵氏还想要名声,就不会在近日再次出手。
不过福子渊及华惟深当然不会就此放心,仍防范着赵氏层出不穷的毒计,于是福子渊怎样都要将小雪留在他所能照顾到的范围之内,华惟深的暗卫及银狼也将撷芳殿守得滴水不漏。
每个人都等着赵氏出招,撷芳殿却是安静无事,反倒是干清宫出了问题。
尚未等到华惟深迎回道主宝像的期限,皇帝居然在寝宫中昏迷了,当时只有元熙真人及内务府大太监刘坚在场。
皇后赵氏及五皇子最快赶到干清宫,之后大皇子、各宫嫔妃及文武官员纷纷赶来,连封地的四皇子即便脚不方便,也难得骑上马,快马加鞭而来,在第三日抵达皇宫,却俱被拦在了干清宫门之外。
按理说这种情况下,守着干清宫的该是锦衣卫,如今却不见华惟深人影,干清宫被宫中侍卫守得固若金汤,谁都不许进入。
福子渊气极,喝斥拦路的刘坚说道:“父皇身体有恙,为何阻拦我等探望?”
“太医说陛下的病最忌吵闹,需静心休养。”刘坚垂手敛目,淡淡说道。
“那为何皇后娘娘及五皇弟可以进去?”福子渊逼问。
“陛下有恙,皇后娘娘需坐镇中宫,而五殿下是为尽孝道随侍在侧……”
“本皇子与四皇弟同样也想尽孝道,只有我们两个进去就好!”
福子渊这话得到了四皇子的附和,但刘坚仍是油盐不进,甚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大殿下切莫再吵,若陛下被吵着了,大殿下可负得起责任?”
听听这话像一个奴才该说的吗?居然连皇子都敢威胁了?
福子渊正待再说,一旁拱手谨立的赵首辅突然开口说道:“大殿下稍安勿躁,我等对陛下的病情无能为力,就算进去亦是无力回天。太医已经在里面,等太医出来,不妨先问问情况。”
他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令福子渊有种凉意闪过。赵首辅是皇后的父亲,五皇子福子胜的外祖父,在如今皇帝病重又局势不明的情况下,赵首辅说起无能为力、无力回天这些字眼时,总觉得带着一股森然的暗喻。
不过至少干清宫前安静下来了,形成了一个很微妙的局势。
福子渊身后站着支持他的官员及嫔妃们,赵首辅身后亦是他的同党,而少数官员站在四皇子及其母妃那边,还有一些立场中立的言官、通政司使等等,平时不抱党结派,今日反而都站在一起了。
一堆一堆的人泾渭分明,显然朝廷内的矛盾,早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突然间,赵氏推开门,身后跟着福子胜,一脸哀戚、神情凝重地道:“陛下驾崩了!”
所有人闻言皆怔立当场,无法回神,除了刘坚极快地反应过来,命人敲响了丧钟,其余人都无法接受这个答案。
如今太子未立,朋党相争,皇帝突然驾崩,很容易引起内乱呀!
“不可能!陛下昨日还在与本皇子讨论新政得失,怎么会这么快就驾崩了!”福子渊说着就要往内闯,“本皇子要进去看!”
皇帝死得蹊跷,干清宫里又只有皇后与福子胜,他们要弄什么假,旁人根本无从得知。
赵氏怒喝道:“大胆!本宫看着陛下崩逝,还有太医为证,岂能有假?而且陛下还留了遗诏……刘公公,宣读吧!”
完全不给干清宫外的皇子嫔妃及百官反应的时间,刘坚直接拿起遗诏宣读,“朕以薄德,嗣宗人大统二十有五年余,谨守天命,孜孜不倦……”
遗诏前半段,是皇帝对自己的继任以来的功劳表彰,那种大包大揽全天下朕最棒的态度,确实像是皇帝的语气,宫外诸人听得脸色越见沉重。
“……朕五子福子胜,英明孝友,机敏睿智,宜嗣大位,朝中文武悉心尽力辅佐,以终予志,抚百万之民。诏告天下,咸使闻之。”
竟是五皇子继承大统!
泾渭分明的几群人表情截然不同。福子渊一派的人自是脸色铁青,赵首辅为首的人却是隐忍喜意,其余人马有的怀疑有的傻眼,好半晌福子渊才站了出来,对遗诏质疑。
“父皇先前并未透露欲立五皇弟承嗣,本皇子可否观看遗诏?”福子渊已算是说得婉转,他握紧了拳头,怕自己下一句话就大骂皇后及五皇子假诏。
赵氏淡淡地道:“大行遗诏由先帝口述,刘坚书写,本宫监督,还盖上了传国玉玺,欲立五皇子为帝,此事明明白白。刘坚,把遗诏给大皇子一观。”
刘坚双手恭敬地捧着遗诏往前行去,却没有直接交给福子渊,只是递上前让他看一眼,福子渊伸手想取,刘坚却双手一缩,收了起来。
“为何不能给本皇子细观?”福子渊脸色微变,他确实看到了传国玉玺大印,但如此惊鸿一瞥如何辨别真假?
“大皇子只要确认遗诏内容是立五皇子无误便好,难道你心有不服,还想造反?”赵氏声音陡然变得严厉。
“若你们不心虚,又怎么不敢经本皇子之手?”福子渊冷声道,而附和他的人也开始鼓谍起来。
赵氏冷笑道:“皇帝大行之日,你等却在此吵闹,成何体统,想必是起了反心,来人啊!”她根本不给福子渊等人反驳的机会,直接说道:“将这群乱臣贼子给本宫拿下!”
于是原本护卫干清宫的侍卫突然持刀往赵首辅以外的几队人马围去,甚至从干清宫后涌出,将不服的官员直接砍倒在当场。
福子渊伸出手让众人退后,边退边大喝道:“你们这是要造反?”
因为没预料皇帝会在今日驾崩,福子渊等人根本没有准备,忠于他的侍卫全都在皇宫外围,居然被赵氏一帮人钻了空子,显然想趁机铲除异己。
就在刀子要劈向福子渊的时候,干清宫外突然涌进了大批人马,在那些受压迫的人们之前,与侍卫对峙起来。
福子渊等人仔细一看,发现来人竟是锦衣卫为首,后头还领着虎贲卫、羽林卫等等,与宫中侍卫对峙,心中不由大定。
就算遗诏立五皇子之事已无法改变,至少众人似乎保住了一条小命,虽然己方仍然势弱,但真要打起来还有得拼。
赵氏不可能用这种自伤八百损敌一千的同归于尽招式,为了夺权把自己的势力都削弱,这样就算福子胜坐上大位也不长久。
福子渊心知这应是华惟深安排的,他恐怕早预料到会有今日这一幕,却不知为何在这等鱼死网破的紧要关头仍不见华惟深出现。
赵氏见双方对峙,但她的人马仍然是强势的一方,心中虽然不甘,却也知今日之事最多就是这样了,反正那些乱臣贼子待五皇子登上帝位,还可以慢慢收拾。
于是赵氏说道:“陛下慈悲,岂能看你们在此自相残杀?遗诏既已定下五皇子继任皇位,就算你们再怎么不甘心,也成了定局,把刀都放下吧。”
这些对峙的侍卫们虽然各为其主,毕竟彼此都有交情,能不打起来就不打起来,所以在偷偷瞄了眼各家主子之后,都听话地放下了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