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夜的休息,杜巧乔的精神恢复得差不多了,面色不若昨夜的苍白,略有血色,气息绵长,足以消遣村长两句,让他面皮有些挂不住。
「先别高兴得太早,树和草都死了,表示种什么死什么,不可能在上面耕种,你还是想想改做其他什么用途,当初还和我说得底气十足,还什么到县衙敲大鼓,这会儿是不是该哭了?」什么吉兆,美得她,一看就是霉运罩顶。
「村长不用急着打落水狗,再过一段时日再来捧掉了的下巴,保管你三天吃不下饭。」气的。
「你、你……好、好,我倒要看看你能种出什么东西、别笑掉我的大牙。」没大没小的丫头,不尊敬长者,以后别求到他面前,有得她受。
「村长,闲着也是闲着,来帮个忙。」现成的劳力不用可惜,他自个儿送上门的。
「帮什么忙?」他睁大眼,错愕不已。
「搬树。」
看到放在他手上的树枝,连着的是比他还高的树身,金来富哑口无语,欲哭无泪。
他在干什么,明明是来看杜家笑话,结果却成了帮工。
「勤哥儿、拙哥儿你们带着弟弟妹妹把草收拢,捆成一大束往旁边扔,我和村长、表哥负责移树,空出一亩地来晒干草和杂树当柴烧,接下来就不用特意上山砍柴。」回收再利用,一样也不浪费。
「好。」
几个孩子大声回应。
「咳咳!我前两日闪到腰……」
「村长,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我表哥擅长跌打损伤,你若有需要他可以帮你推拿推拿。」想偷懒,没门。
一听她话里的威胁,金来富的脸一白。
「村长不必客气,我学过正骨。」莫云面无表情的走向金来富,十指交叉扳动,发出骨头喀喀的声响。
「不、不用了,我好了,没事,开开玩笑别当真,看,我老当益壮,一次能拖两棵树……」要命呀!祖宗,他的老腰……
金来富认命的拖树,不敢说这里酸那里痛。
之后这二十几亩地整整弄了三天才彻底像样,看着由底下翻起的黑土,松软无硬块,连金来富看了都吃味,没想到这竟是一块好地,土软地肥,根本不需要再翻地施肥,直接就能再播种。
如果是他的该有多好……
第六章 自然力助丰收(1)
「怎、怎么可能?眼花,肯定是眼花看错了,最近精神不济,老是头晕眼花……」
自从上回被逼着搬树,金来富着实老实了一阵子,连着一个多月不曾从杜家的荒田过,他是一看到这些孩子就头痛,远远一瞧见个影儿就绕路,避开这群小祖宗。
今儿个邻村里正小儿子娶媳妇,他登门贺喜喝了不少酒,脑子晕糊糊地天旋地转,想着抄近路赶紧回家,免得醉倒在路旁,他酒量虽好但容易贪杯,一喝就停不下来。
谁知走着走着,不知哪拐错了弯,居然走到杜家的地,正想回头,眼前的一片绿油油教他眼珠子都快掉了。
这、这是松菜?从出苗到种植,前后至少要两个月才能长成,冬萝卜更长,得七十天到一百二十天。
芸薹种植后,从花落结籽到成熟约二十五日到三十日,这时收成差不多,可是十月下种,现在才十一月中旬,离成熟还要一段时日,这些菜居然全在同一时间成熟,到了可以采收的地步,简直不可思议,这块地真被神仙点过吗?
想到自家的萝卜才三寸长,再看看人家地里的胖萝卜,那是爷爷和孙子的差距,没法比呀!
不肯接受事实的金来富揉了揉眼睛,走到田里摸摸长出地面的萝卜叶子,用力一拔,想看是不是如他所想的硕大。
「村长偷菜。」
冷得刺耳的声音忽地从身后响起,金来富冷不防的吓了一大跳,跌坐在地,一颗大萝卜跟着掉在身上,抓个正着。
「不不不!不是偷,我就是看看,看看而已!没偷,这萝卜真粗……呵呵。」他干笑。
金来富苦着脸暗叹倒楣,他这手太贱了,怎么就把萝卜拔了起来?
「莫小子,莫小哥,莫哥儿,你们这菜种得真好,我看是大丰收呀!过几天就能采收了,别忘了送两颗给村长尝尝味道。」
「小偷。」
莫云换汤不换药,表达同一个意思,说得老脸皮都快丢尽的金来富都想哭了。
「能不能别说那个字,我真的不是有意的,路过路过,你别揪着我不放呀!」
不过是一颗萝卜而已,真把他当贼看,这小子不会做人,要是懂事就直接送了,哪会捉着这事不放。
「偷。」
金来富真的想给他跪下了,他有完没完,石头脑子敲也敲不碎,虽然杜家丫头牙尖嘴利,可自己吃点亏还是能脱身。
他才这么想,嘴上厉害的人来了,他不自觉地松了口气,像是见到金元宝一般欢喜。
「咦?村长,你坐在地上干什么,凉呀!快起来快起来,表哥,拉村长一把,他太沉了。」
「嗯。」
莫云伸手一拉,忽地起身的金来富还有些浑浑噩噩,怀中抱着胖萝卜。
「村长,我家萝卜长得好吧?拿几颗回去煮汤,冬吃萝卜夏吃姜,对身体好。」
五亩地的萝卜呀,得费一番功夫采收了!杜巧乔在脑中盘算着。
金来富闻言,眉开眼笑,心情大好。「还是你这丫头灵透会说人话,你呢,也教教这小子,别一根筋的当愣头青,我这一把年纪被他气死了真找不到地方谈理。」
他有梯不下还往上爬,得了便宜不饶人。
「放心,我管埋,再请个嗔呐班子送你上山头。」不会白死,热闹得很。
「你、你……一丘之貉,我是傻子才觉得你像个人!」没一句好话,早晚气得他吐血。
「村长,你也晓得我心眼小,帮亲不帮理,护短是我的长处,自家表哥不相挺说得过去吗?你别脸红脖子粗的烧喉咙,心平气和才活得久。」动不动就火冒三丈,家里牌位多一座。
「护短算什么长处,荒谬,得改。」金来富倚老卖老,以教训的口吻想压两人一头。
「改不了。」见村长又要发火了,杜巧乔摘了颗私菜往他怀里塞。「多吃菜,人不会老,你看这菜多水灵,每片叶子都绿得喜人,教人看了都想咬一口,生吃都鲜甜。」看她笑了,金来富反而脸一绷的往后退,「你又想算计我什么?没好处的事别找我。」
斗了几回,彼此都有几分了解,金来富也不摆出乐善好施的嘴脸,开门见山挑明了。
「村长见外了,我是小辈怎会算计你呢,你看这地里的作物该收了,可是我发愁没处摆放。」六亩茯菜、十一亩昙姜、两亩黄豆。
「杜家丫头,你想我做什么?」丫头贼的很,不得不防。
「我家缺缸。」
「缸?」水缸吗?
「一百口五十斤装的大缸。」不知够不够用。
他一听,惊得两眼瞠大。「你要一百口大缸?」
「嗯!做酱菜。」菜蔬收得多也苦恼,得想办法处理。
「酱菜……」她疯了吗?这么多酱菜哪里吃得完,她想吃到哪年哪月。
酱菜是贱物,几乎乡下人家的妇人人人都会做,根本不值什么钱,也不可能卖得出去,在金来富先入为主的观念里,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东西通常是自家吃用,不会有人花银子买。
杜巧乔的想法正好和他相反,要不是来不及做大酱,她参加国际布防会议时曾和一位韩国老奶奶学过制作韩式泡菜,做出来的泡菜十分道地,连韩国人都称赞味道正统。
不过材料不称手,只好从一般酱菜着手,小时候她跟爷爷奶奶学过,那嘴里的酸令她至今难忘,既爽脆又好下饭,是她记忆中的绝品。
一开始她就打算用荒田种菜,时间短又不需要什么照料,虽然钱庄内存了千两银子,身上还有几百两,可钱的来路不好太张扬,因此才想借卖酱菜的收入走明路,以后才能光明正大的花银子买地置产。
不然几个穷哈哈的孤儿哪来的银子,真要向人解释是卖灵芝得来的吗?那不是摆明了让人来抢,穷在闹市无人知,富在深山有远亲。
「也许还不太多,多五十口大缸吧!」先备着,宁可多,也不要无缸可用。
杜巧乔忽然朝莫云一看,他一看她的眼神飘呀飘的,心里暗自苦笑,她使唤人使唤得理所当然,半年多来的日夜相处,他几乎能看懂她每一个眼神,明白其意思——
家里的地窖是不是小了点,明儿个多挖一座,不然酱菜缸放不下,记得把这事做好,别坏了我的事。
「什么,一百五十口大缸,你做得来吗?」这丫头胃口真大,真是痴人说梦,几个孩子有力气做酱菜?
抱着大萝卜,看着个头大的递菜,心口发酸的金来富估算着地里的收成起码几千斤,甚至上万,产量比其他人多一半左右,光是采收就要大半个月,之后的清洗、腌制,她要猴年马月才做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