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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显而易见的是,她未来会承受到来自各方面相当大的压力哪。

  秦纭妹还没正式走马上任,他就已经开始揣着忐忑不安的心了。

  “没什么可是,悠作,别再试图游说我改变心意了,你该明白我的,对不对?”如果不是一心一意立誓当个义勇救人的消防人员,她也不会在勉强念了一年的企管系后,痛下决心转系呀。

  更何况,家境不算太优渥的自己能出国留学,除了以前念书时打工、拿奖学金一点一滴所攒下来的私房钱外,还有爸妈他们辛苦了无数年所存下来的血汗钱,这让她下决定时更加严谨。

  而既然跨出了第一步,就没有不走下去的理由了。

  “唉,看来,你真的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了。”他叹气。

  “当然,我都已经考取了,也正式接到聘书了,这些都是既定事实了,你总不会叫我在这时候才出尔反尔吧?”

  “不后悔?”

  “不。”狐疑的脸瞪着他,“你真想拐我临阵脱逃?”

  对,他的确是想极了这么做,但……“如果我真的这么想,成功机率有多大呢?”

  “零。”

  “呵,想也知道。”

  就是因为心里彻彻底底地明白她的执拗与坚持,所以即使一开始他就是满心的不赞同,也不敢轻易启齿提出任何可能会引起她丁点反弹的言论。

  宁愿……宁愿就这么任由强烈的忧患意识翻腾在胸腔里,也不敢开口提出半点反对的意见。即使是满心不愿,也只能静静地在一旁伴慰着她,随时给予心爱的女人所需要的信心与支持。

  “我知道你关心我,可是,我不想放弃这个机会,别让我为难,好吗?”

  移坐到她身边的沙发上,将她修长的身子拉进怀中,他无限怜惜地在她颊际、耳畔落下无数细吻,除了叹气和再一次认输的无奈与支持,他无话可说。

  真的是无奈呀,谁教那年甫自台湾飞来的她,因急性盲肠炎痛得晕倒在路旁,而才刚将车开出医院停车场的自己就眼尖的瞧见了惨白着脸蛋的她,踩煞车、开车、冲过去抱起她,这些动作全都在下意识里一口气完成。

  急匆匆地送她到自己任职的医院,见到那张不算美丽却尚称眉清目秀的东方脸孔冷汗潸潸,偶尔睁着双昏茫茫的眼瞧瞧他,发白的唇瓣张张合合却吐不出半个字。自医学院毕业,也跨过了实习医生的门槛的他,对这种状况早已司空见惯,可那天,他却不由自主地留了下来。

  为了一个陌生的女人,他移不开本已打算回家休息的疲惫身子。

  从头到尾的医疗过程他都在她身旁,寸步不离,甚至,他还坚持地跟着进了开刀房,在一旁盯着Frankie动作熟稔地替她切除了那截盲肠,替她办妥住院手续,坐在病房等她苏醒,然后……就这么一天天的将固守多年的感情给陷了下去。

  更惨的是,他竟甘之如饴。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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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大都市里,医院的急诊室永远像是个菜市场,人来人往,只除了出现在菜市场的人是手拎着菜篮,而在急诊室里出入的人是这儿包一块绷带,那儿绑了条止血带,但,同样的喧闹嘈杂。

  “何医生?你不是早就下班了?”Bobo拿着几份病历资料走进办公室,嘴角还残留着方才贪嘴没有舔干净的冰淇淋。

  “嗯。”轻声应着,他的眼睛没离开摊在桌上的那份病理报告。

  见他专心着,Bobo也没烦他,将病历搁进柜子里,摇着硕大的臀部出去了,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将脑袋探进来。

  “何医生,小甜心是不是真当了消防队员?”

  “唔,对呀。”一提到秦纭妹,他相当自动自发地抬起头,凝神聚目的,“怎么了?”

  “没什么呀,刚刚看到新闻报导说南区第七街有火灾,似乎挺严重的,听说一大堆警车、消防车都被派调过去那儿,不知道小甜心有没有被派出勤了。”

  “她才刚上任没多久。”他喃声说着,眉峰渐锁。

  “噢,那小甜心就算是真被派出去,也应该还不至于有什么危险性啦。”随口嘟哝着,她又缩回脑袋,走人了。

  没什么危险性?

  Bobo这轻描淡写地随口说说,却在何悠作脑海中掀起了浓浓的不安。

  再怎么样,一个刚上任还没超过一个月的菜鸟应该不会被赋予太过危险的重任才是。他这么安慰着自己,视线重落在报告上,强迫着自己将心绪收回来,纭妹不会有事的。

  可,该死的,Bobo的无心之语像是瞬间便在他脑海中烙上了印。

  似乎挺严重的,听说一大堆警车、消防车都被派调过去……

  如果是个普通的火灾,一只小小的菜鸟当然只能当个跑腿的,可当灾情严重到任何人手都不能浪费的话,什么菜鸟、老鸟,只要是隶属消防队的一员,全都得冲锋陷阵了。

  而依纭妹向来求好心切的性子,怕的是即使她明知无法承受,也会抑着退缩的心去尽上全力的。

  这该死的愿望,该被捆绑在屋子里一辈子不让她出来的纭妹,该死的这一切教人无措的烦扰。

  隔着透明的玻璃,他望着走道尽头,急诊室里仍旧是忙碌的,人类的苦难在这里已能观视到一二,该死的,那场火到底烧得有多猛、多烈呀?

  何悠作有些坐不住了。

  拿起话筒,他拨了秦纭妹驻守的消防队,听到的消息让他更是心口一拧。

  她真的也被派出去了,全员出动!

  “咦?悠作,你怎么还不走?”手里拎着一瓶快喝光的矿泉水,身穿着白色医袍的Frankie眼底浮着刚忙过一ㄊㄨ丫的松懈神情晃了进来,见何悠作神情凝重地目视着前方,手里是紧握着一枝笔,“怎么了?”

  纭妹应该不会做一些太过冒险的事情吧?

  何悠作的心境起了不安地浮动,明知道既然她选择了走这条路,当有灾情时,她就一定会参与其中,更清楚只要她继续坚持着这份工作,这种危险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在她身边,他虽都知道,可是偏一颗心完全静不下来。

  只要她一天不放弃,他就一天止不住胸口那份浓得化不开的忧患意识。

  “悠作,你在发什么呆呀?”注意到他的失神,Frankie在离他几步远的桌边停下,微俯下身,观察了他几秒,正想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唤他回神聊个几句,就见他忽然站起身,笔一摔,顺手拎起椅上的外套就走人了。

  同处一室,他压根就没注意到站在一旁像只麻雀般吱吱喳喳的Frankie。

  而Frankie则瞪着一双疑惑不解的眼瞧着何悠作快步地走向医院大门。

  “奇怪了,我身上是有气不成?都还没碰到他的身体呢,就这么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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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纭妹怔怔地坐在行人阶砖上,不远处的灾场已剩下浓浓的白烟冉冉攀升,零星的火苗不时地冒出,又随即被流泄的水柱减去。见情况已完全被控制住,她踉跄着离开现场,跌坐在地,眼底有着怔茫及挥之不去的惊骇。

  方才,是活生生的人间地狱吗?

  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递到她怔视着前方的眼前。

  “来,暖暖心。”

  “队长?!”呵,他说的极是,热烫的饮料是暖心,而不是暖身。

  抖颤得厉害的手颤颤地捧住他强塞过来的杯子,紧紧环住,眼里蓄起了泪,她却极力地睁大眼,不让怯懦的泪水有机可趁地涌出湿濡的眼眶,胸口浮着剧烈地颤恸。突然好想、好想见到悠作。

  “还好吧?”人高马大,长得又极出色的队长半蹲下身,脱下戴了数个小时的防火头套,搔了搔三分平头,关切的眼打量了她苍白近青色的脸庞。

  火灭了,他开心极了;可秦纭妹的情况让他挺忧心的。

  “呼——”微吸了吸气。方才在火场进出时,是吸多了些让人身体觉得不适的呛烟。

  “我……我觉得很不舒服。”在她胸口、心里、四肢百骸,麻麻冷冷的感觉萦绕不去。

  甫加入这个团队时,她就已经极感激老天爷对她的宽宏大量,队上的成员都对她极好,而几近不惑之龄的队长对她更是照顾有加,无论是因为她是新人,抑或因她是唯一的女性队员,他们都对她极好。

  她感激在心,更常常提醒自己千万不能因为运气好就养成推诿工作的惰性。可是今天……她觉得对不起他们。

  她虽没失职,却也非完全称职。

  “别在意,第一次的临场经验总是比较让人震撼的。”他安慰着她。

  “我……对不起。”吞了口口水,她轻喃。

  的确,第一次,她亲眼看见一具具被烧成焦炭的尸体瘫躺在火场各处;第一次,她亲耳听到惨号揪心的求救声在耳边回绕;第一次,她亲身处于被大火一寸寸噬啖尽的现场;第一次,她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质疑……能吗?她真能适应这种无情的工作环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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