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承雍睨了他一眼,「想说什么?」
「属下只是想,主子该要留下活口的。」要是能够活逮,许多事都能事半功倍,这次明明有机会的,可那共十二具的尸体死相可怕,断肢残干掉满地,那些血不刷上几个时辰是刷不干净的。
这不是王爷行事的手段,尤其其中还有姑娘家,王爷虽然不懂怜香惜玉,但对姑娘家总是有几分忍让,怎会连姑娘家都……
「一时没拿捏好。」
说着,想起自己失态地将雷持音搂进怀里。就连他也不理解自己怎会有这般举动,他找不到理由说服自己,只能说,也许是她身上那股气质和母妃太相近,才会教他这般失态吧。
这云淡风轻的一句轻飘飘地丢来,空济也轻飘飘地让它飞到一旁,因为他根本不信王爷会有没拿捏好的时候,尤其王爷刚刚还紧紧地将雷姑娘圈在怀里……其实,王爷已和她有了肌肤之亲吧,所以才会为了护她而恼了,半点不留情。
但他没胆子以下犯上,这话还是吞下吧。
「不过说来也怪,为何偏是挑这时机点生事?」空济百思不得其解,在他前往驿站,空澧无故让王爷丢到一旁时,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对方是朝着她而来的。」易承雍低声道。
「这是为何?一个姑娘家哪里会惹上这等凶神恶煞?」
「第一剑直朝她面门而去,根本是打算一剑要了她的命,许是因为对方知道她给了我不少线索所致,而我不过是顺便罢了。」
她在闻香楼遭人迷昏,自然是那人察觉她尾随在后不想将事闹大,只想要寻人坏她清白。毕竟一个失节的姑娘通常是不会再苟活的,毁她清白等同杀了她,差别只在于没弄脏自己的手罢了。
显然对方知道她还活得好好的,所以才会潜进府里想置她于死地……
「看来,我得要清理门户了。」她提供线索一事除了他府里的人,再无他人知道,况且还假扮护卫闯进来,要说没内鬼,谁信。
「主子,都是我的错,我该随侍在侧的,都怪我想要一次等齐消息,谁知送信的那家伙竟然闹了肚子,延迟了时间。」空济单膝跪下懊恼极了。
肯定是有内鬼,否则谁能拿得到这些珠穗?天晓得这些珠穗有多重要,如果不是雷姑娘在场,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看来,我们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监控着,要不哪来这么多的巧合?」易承雍不怒反笑,淡淡笑意在脸上勾勒出恶鬼般的森冷嗜血。
空济犹豫了下,压低嗓音道:「可是主子,会不会是有人察觉主子记不住任何一张脸,才出此计策?」要不为何还刻意偷了珠穗?这分明是有计划地进行试探和狙杀。
易承雍垂着眼不语,他对于自身的缺陷真的无能为力。
他确实记不住任何一张脸,就连空济的也一样,只要几个时辰不见,他会完全忘了空济长什么模样。
可是,他却记得了她的脸。
只是擦身而过,只是一张被发丝遮掩住的侧脸,他还是认出她来了。
「空济。」
「属下在。」
「先把内鬼找出来。」他必须保证她的安危,不能让她在他的羽翼之下出事。
「属下明白,可是兄弟们在一块生活都已经近二十年,比真正的手足还亲,如果要一个个地查,属下怕他们会寒心。」
空武卫出了内鬼已是身为指挥使的他心底的痛,若连忠诚的兄弟们都分崩离析,他实在无法接受。
空武卫和其他卫营是不同的,他们从小就在一块,培养的不只是武功技能,更有绝对的忠心和手足之情,如今出现内鬼,他真的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信。
「那就想个法子暗地里查。」
「是。」
「还有,楚宁的事可有消息来报?」
「请主子过目。」
空济掏出怀里的两封信,他接过手,一目十行地瞧了,淡淡地道:「果然如此……楚宁是楚尚书的族人。」
「楚尚书?」空济诧道,只因楚尚书是当今皇后之父,他要是私下做了这事,岂不等于是皇上授权?
「这点不令人意外,只是楚宁的死反倒让人玩味。」当初他就是怀疑到楚尚书的头上,才会刻意要查,如今不过是证实罢了。
空济猜测道:「假设赵巡抚之死是楚尚书下令让楚宁所为,那么也有可能是杀人灭口,毕竟唯有死人才不会说出秘密。」
「你说的是很有道理,却不像是楚尚书会干的事,漏洞太多,而且尸体也处理得太草率,分明是故意引咱们去,让咱们查。」
「难道是有人早知道楚尚书的计划,好心提点主子?」
「你何时见有人这般关爱我了?」
空济干笑着,毕竟他是最清楚主子处境的人。想不出个所以然,干脆不想,转而问道:「那……夏大人没在信上说什么?」
「里头没有夏烨的信,他是犯傻了才会在这当头给我写信。」易承雍将信纸就着桌上的烛火烧了,再拆了另一封信。
同样一目十行看过,向来平静无波的脸上竟隐隐浮现一丝错愕和了然。
「主子?」
易承雍不语,将信引了火,任其焚烧而尽,只在火光烧至时,可见上头一行字——雷持音已殁,两年前遭其夫毒杀……
第五章 意外听说大秘密(1)
雷持音呆坐在榻上,朱嬷嬷就站在她的身侧,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像是受到莫大惊吓,却强忍着不掉泪也不哭诉,朱嬷嬷心里有点发疼。
撇开雷姑娘企图攀权附贵不提,她必须说她容貌天生惹人怜爱,光是坐在这儿不言不语,端的就是楚楚可怜,让人想把她拥入怀中安慰。
虽说她没到寝房那儿,但被唤来时,远远的她就闻到了一股化不开的血腥味,可以想见事发当时有多可怕,雷姑娘肯定是吓坏了……
可怎么会发生这等祸事?就在她在厨房忙乱的当下,竟让贼人闯进寝房欲剌杀王爷……此刻,府里的下人,除了她之外,其余的全都被押起来,再分别审问,而她则是王爷直接吩咐要她伴着雷姑娘的。
王爷会下这种命令,就代表王爷对雷姑娘上心了吧,要不又怎会为了护她而受伤?可偏偏不知道她的底细,要是她是混进府里的贼人,那该如何是好?
正忖着,脚步声从花罩那头传来,朱嬷嬷一抬眼,见是易承雍,赶忙上前福了福身,
「主子。」
「她没用膳?」见晚膳就搁在榻几上,半点都没动过,他浓眉不由得微拢。
「姑娘梳洗后,就是一直呆坐着,坑都没坑一声,要她用膳,她仍动也不动的。」朱嬷嬷说着,回头瞅着雷持音,怎么看都不像是作戏,许是真吓着了。
易承雍徐步走到面前,阴影覆盖着她,她才猛地回神,抬眼见是他,着急地问:「你的伤要不要紧?」
「不碍事。」
「真的不碍事?」他面白如玉,可此刻脸色苍白得有点透明,看起来像是梳洗过了,束起的发还带着湿气,身上没有丁点血腥味,却多了抹药味。「你流了很多血,真的不要紧?」
「真的不要紧。」面对她毫不遮掩的担忧,他心里极为受用。她的眸色清澈,像是冬日的雪能够映照出世间所有的色彩,却又带着暖意,烫进他冰冷许久的心。「倒是你,都这么晚了还不饿?」
「你呢,你吃了吗?」
「……要不一道用膳吧。」他没在这时辰用膳的习惯,但偶而为之也无妨。
朱嬷嬷闻言忙道:「主子,菜冷了,不如我再热一热,顺便备上几样热食。」
易承雍摆了摆手,朱嬷嬷赶紧离开,见空济还在,他道:「空济,去忙你的事。」
「不,主子,我就守在外头,那些事不急。」空济难得抗命,他怕贼人不死心,要是再有第二轮攻势总得有人守着。
易承雍没辙,只能由着他,待他退到门外,才坐到榻几一侧。
两人之间隔着一张榻几,在他看着她的同时,她也正瞧着他,眸里有说不清的担忧还有……疑惑。
「你心里有疑惑?」他轻声道,相处一段时日,他见识到她的观察入微和聪慧颖秀,相信今晚的事必定是教她起疑了。
雷持音轻点着头,不解地皱起眉,「能跟在爷身边的人必定是爷信任的,可是……今晚那些贼人闯进来之前,爷明明就瞧见了,却没有起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在闻香楼外她只是有点疑惑,觉得他惯于发号施令,不肯主动查办,可是刚刚……他根本就像是不知道站在外头的人是谁,这很不合理。
府里的护卫一致地穿着秋香色深衣,可是外出时都会换上一般衣袍,唯一不变的是腰间系的珠穗。
假设珠穗是用来辨识身分,或者是护卫里的阶级,这倒能理解,可是贼人行凶,有必要这般讲究吗?假扮身分顶多是骗骗外头的丫鬟,要怎么骗得过他?跟在身边那么久的人,他怎会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