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皇叔,如果皇上想对付的是你,你又该如何?」
「他不出手,我哪来揭旗起义的理由?」
易玦瞪大了眼,有些难以置信,「皇叔,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五年前你就是这么干的。」当年宫变前,皇叔要他留在通阳别轻举妄动,他可是听话得很,结果就是一夕政变,江山易主。
「我能让易珞坐上皇位,自然能将他拉下皇位。」易承雍沉声道。
当初让易珞上位,不过是为了易珞嫡皇子的正统性罢了,原以为他的秉性不差,谁知道不过几年光景,心思就变异得教人莞尔。
是权势让人心腐化?不,从一开始人心就贪恋着权势。
易玦听完,大口呷完茶,稳了稳心神才道:「皇叔还是赶紧找出内鬼吧,要不回京的路上,天晓得还会闹出什么事。」有叛徒是最可怕的事,犹如身边埋了火药,却不知何时会引爆。
「我心底明白。」
「那就好。」反正皇叔向来是不需要他帮忙,易玦思忖着一会要怎么前往整治知府,突然又想到什么,凑向前问:「皇叔,厨房里与你坐一块的姑娘是谁?」
「问这个做什么?」他眸色不善地问。
「没什么,只是觉得像是在哪见过她。」
「你见过的姑娘何其多,也许是个相似的。」
易玦摇了摇头,「不,皇叔,那姑娘长得花容月貌少有相似的,而且我真的见过她,似乎是在宫里。」
「宫里?」朱嬷嬷头一次跟他禀报关于她的事时,曾提过她身上所穿的是规制的衣裳,代表她是个世家贵女。
世家贵女还能进出宫阖的,除了是后宫妃子的娘家女眷,不然就必须是公侯世家的千金了,可是一个京城的世家千金怎会出现在通阳城?
若是无人带领,又无路引,她要如何前来?
也许他该抽空先查一查,她这副躯壳究竟是何来历。
「皇叔。」
「嗯?」
「那姑娘和皇叔是什么关系?」他更在意的是,他一出现,皇叔就把她掩到身后,不让他瞧见,他和皇叔相识这么多年,从没见过哪个女子能这般被他宝贝,甚至与他坐在一块儿……真是太教人好奇了。
对于他的疑问,易承雍只似笑非笑地瞅着他,瞅得他头皮发麻,即刻起身。
「皇叔,我还有许多事要忙,先走一步。」
等易玦夹着尾巴跑了,易承雍独坐在亭里,半晌才道:「空济,备纸笔。」
亭外的空济立刻差人备妥了纸笔送进亭内,就见他提笔作画,空济看得惊诧不已,只因他画的竟是人物画。
他知道王爷擅画,可已经许久不曾作画,甚至根本不曾画过人物画。
难怪,近来天候瞬息万变。
过了约莫两刻钟,易承雍停了笔,问:「空济,依你看来,可有她的七八分像?」
他不画人物,是因为他根本画不出也不想画,所以他自认在人物画上,他比不上雷持音画得那般鲜活。
「……主子说的是谁呀?」空济怯怯地问。
易承雍睨了他一眼,「真画这么差?」
「这……不差啊,只是属下不知道这画中的姑娘是谁。」春寒料峭,他却急得满头大汗,只因他绞尽脑汁地想,还是想不出王爷凭空画出的到底是谁。
「当然是雷姑娘,她天天跟在我身边,你却认不出?」莫不是空济也跟他有了同样的缺陷吧。
空济愣神了下,意会过来了,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要是说太白会很伤人,可要是说得太含糊,雷姑娘瞧见了却不知道王爷画的是谁,到时候王爷的脸要搁到哪去放?这情况真是太为难他了!
「真不像?」易承雍再问。
空济张了张口,试着用最委婉的方式道:「主子,这不是像不像的问题,而是主子画的就像是另一个姑娘,雷姑娘她有双很勾人的桃花眼,天生媚骨之姿,眼波流转之间凝着一股惹人怜爱的气息。」
说到最后,他放弃了,横竖他委婉不起来,这番话也就比「主子画错人了」好一点点,可王爷怎会画错人?这凭空画出的姑娘到底是谁?要知道,王爷记不了人脸的。
易承雍听到最后,浓眉微蹙。雷持音确实容貌娇媚,可那双澄澈杏眼带抹英气,硬是消减了几分媚态,这和空济形容的媚骨之姿大相径庭。
难道,他所瞧见的是真正的雷持音,而不是那具躯壳的面容?
目光落在画像上,他提笔稍作修饰。
原来,他瞧见的是雷持音真正的模样。他原本是要让人将画像带回京城,让人暗中去查探,没想到会意外得知这消息。
他不自觉地微勾唇角,为了唯有自己才看得见她的美而喜悦着。
后院里,众人议论纷纷。
「发生什么事了?」刚从外头回来的空澧瞧着同袍聚在一块,搭住其中一人的肩低声问着。
「找到内鬼了。」其中一人道。
「……谁?」空澧心尖一抖。
「空溟。」
「怎么可能?」
「咱们也不相信,可是听说在空溟房里搜出东西,王爷已经亲自审了空溟,如今还留着他一口气,是因为他说还有内鬼,只要王爷留他一命,他愿意供出那人,如今人就押在柴房里。」
空澧愣怔地瞪着他,好半晌才道:「王爷冤枉空溟了,空溟怎可能做这种事?可别是胡乱栽赃,随意处置咱们,咱们可是都跟在王爷身边十几年的。」
「空澧,空溟自个儿承认了,我跟空济是亲眼瞧见的。」空汶从房里走出来,无奈地叹口气。「王爷发话了,要将空溟押回京城再审。」
「要真是如此,会不会是空溟不想死,所以想找个垫背的?他要是胡乱指个人,咱们也是百口莫辩。」空澧满脸愁容,像是怕极了惹上事端。
「别担心,王爷说了,这事他会详查,绝对不会让人有机可乘,挑拨咱们兄弟的情谊,横竖这事就交给王爷,回京之后就能水落石出了。」空汶拍了拍他的肩,便要朝外头走去。
「你去哪?」
「准备守夜,王爷说了,让我看着空溟。」话落,空汶便径自离开。
空澧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身旁的同袍拍了拍他的肩,各自回房。独自站在原地好半晌,空澧握了握拳,像是下定了决心,无声地跃上屋顶,疾驰而去。
来到柴房旁的屋顶,只见两名同袍看守。
同为空武卫,对彼此的身手都是清楚的,空澧心知要一口气撂倒两人也不是不可能,只要抓准时机。
空澧深呼吸了一口气纵身一跃,在底下两人察觉的瞬间,闪身到他们身后,飞快地朝后颈一劈,两人随即应声倒下。
他毫不犹豫地抽出腰间的短匕,大步踏进柴房里,就见昏暗的柴房中间,有个人坐在椅上,他大步流星,举起短匕——
「空灌,你在做什么?」
话音迸现的瞬间,他的手被握住,想反击又被反折手臂,被迫单膝跪地,几乎同时,柴房里点上了烛火,教他瞧见坐在椅上的人不是空溟,而是——
「王爷……原来……」
原来这真是个陷阱!空澧愤恨地垂下脸。
他想过这可能是个陷阱,毕竟他所知道的内鬼只有他一人,根本就不可能有第二人,可他就是担心万一是真,自己的身分会跟着曝光,才狠下心想除之而后快。
易承雍静默不语,举步来到他面前。他真是不得不说雷持音的法子真是好,竟如此有效,才刚放出消息内鬼就自动上够了。
「空济。」
「属下在。」
「毒哑他的嘴,再卸下他的四肢关节,回京时将他带上。」
空澧蓦地抬眼,目光阴狠,「王爷连问话都不想问?」
「有必要?」易承雍冷声道。
他出现在厨房门口时,如果不是雷持音喊出他的名,他会以为他是空济,因为他很刻意地模仿空济的站姿,因此在雷持音喊出他的名时,他已经心生怀疑。
但他不能当着空济的面道破,因为他不愿空济有任何质疑他的时候。
空澧突地放声大笑,「确实,确实没有必要,可就算王爷毒哑我也来不及,王爷的秘密我早就已经回报京城了。」
「那又如何?」
「王爷的秘密一旦被他人得知,就算有空武卫也护不住王爷。」
「废话说完了?」易承雍神色始终淡淡的,朝空济递了个眼色。
空澧感觉空济正要扯着自己走,顿时挣扎起来,「难道王爷不想要知道到底是谁收买我,甚至空武卫里头还有几个内鬼?」
「不重要。」
易承雍太过淡漠的态度教空澧更加光火,他双眼猩红,怒声吼道:「对,你说的对极了,横竖在你眼里,咱们根本什么都不是!空武卫只是暗卫,做的永远都是见不得光的事,
一个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身为主子的你却压根不在乎,像你这样的人得不到他人的忠心,今天有一个我会背叛,他日必定也会有其他人。」
「空澧!」空济怒声低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