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便要背过身,懒得再搭理她,但光是这个动作便费了他极大的力气,狼狈的模样让他眼中闪过一抹自暴自弃。
顾南弦知道书黎讨厌她,但她不怪他,任谁被这么对待都会如此,要是他真不生气她还会怀疑呢。
看着那明明该是濯濯如春月柳、轩轩若朝霞举,这样俊俏的人却落到如此下场,顾南弦不免有些同情。
作为一个有一日没一日,随时有可能被死神召见的杀手,她从没想过谈恋爱,更没想过要嫁人,也从来没有过女人的憧憬,没想到一回来原本的世界,她连男人都有了。
既然两人已签订婚书,那么以后他便是她的夫婿,是她顾南弦的家人,从今往后她都会护着他。
打定主意后她便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似的,来到他身旁蹲下身子说:“能不能坐起来?我担你。”
看着她那小巧的纤背,书黎讽刺的勾起嘴角。“这是打算趁着雨夜把我扔到毒谷自生自灭?”
听见这话,顾南弦额上滑过三条线,敢情这是患了被害妄想症?
她也没打算解释,而是直接动手,将他扶起让他的双臂攀在她肩上,接着直接将人给捎起,动作完全没有一丝摇晃,稳稳当当。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灵魂互换,她在现代的良好体能也在这个身体上展现,她只能想着这或许是老天爷给她开的小小外挂。
书黎被她这番操作气得俊脸一红。“你做什么?”
他怎么也想不到顾南弦的个头这般娇小,居然真能将他捎起来。
“如你所愿,把你给扔了呗。”顾南弦调侃的说完,捎着他往屋外走去。
两人虽然才说没几句话,顾南弦却将他瞥扭的个性抓得极准,知道自己这么说他肯定不会拒绝。
果然也如她所想,本要让她将自己放下的书黎顿时不说话了。
得知双腿动弹不得时,骄傲如他差点就要疯了,但他没因此放弃,药王谷的人救不了他,不代表没人能救他。
为了能离开药王谷,他将身上的玉佩给了吴氏,让她去药王城替他打听是否有个叫江言恺的人在寻他,吴氏答应得好好的,可一转身便将他的玉佩给贪了,至于找人?呵呵!
吴氏不仅贪了他的玉佩,还将他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都搜括走,就连他身上的衣服也不放过,大言不惭的说要用来抵医药费。
最令他愤怒的是吴氏竟然迷昏他,拉着他的手在婚书上按下手印,让他与顾南弦结为夫妻!
他是什么身分,竟就这么窝囊的被迫娶一个他不爱甚至是厌恶的女子。
若说顾家除了顾南弦之外,还有谁让他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刚,那绝对就是吴氏,他也暗暗发誓若能好起来,肯定不会放过吴氏这歹毒的女人。
他作梦都想着离开顾家,可惜老天不眷顾,他的毒不仅没好,甚至愈来愈严重,原本只是大腿以下没有知觉,这一个月竟是渐渐蔓延到了他的腰部,他怀疑若是再不能得到医治,恐怕再过不久他便会成为一个连手指头都动不了的废人。
正因如此,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如今机会来了,虽说离开的机会很渺茫,他还有一身武功时都没能走出毒谷,现在他功力尽失还成了一个瘫子,若是被扔进毒谷几乎只有死路一条。
道理他都懂,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尽管他知道若是不开口,以顾南弦恶毒的个性真有可能将他给扔回毒谷,但他就是不肯求饶。
只是书黎怎么也想不到顾南弦竟不是带着他去毒谷,而是往屋子里走去,而且还是她的房间。
这转变让书黎一时间有些懵了,直到被她轻柔的放上床榻才回过神。
“你究竟想做什么?”他的语气有着一丝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紧张。
顾南弦见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难得有了开玩笑的兴趣。“放心,在没得到你的允许之前,我不会对你‘动手’的。”
说着,顾南弦眯起一双圆眸,有意无意的打量他的双腿,况且以他目前的模样,两人似乎也没法子……咳咳。
她那眼神让书黎一阵发毛,更加警戒了。“顾南弦,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听着他翻来覆去都是同样的几句话,顾南弦差点没忍住给他一记白眼。“你是我夫婿,与我住在同一间房间难道也算是企图?”
这话够直白了,就是打算与他住在一块。
他毕竟是病人,将他一个人放在柴房自生自灭那是不可能的,而隔壁的空房根本没整理,甚至也没有被褥,她只能暂时将人安置在她的房间。
书黎怎么也没想到顾南弦竟有这样的打算,若不是身子太过虚弱,他就差没坐起来与她抗争了,不过躺在床上抗议实在太没魄力,于是他采取了以往的战术,开口便是嘲讽。
“顾南弦,你表面气愤吴氏将你嫁给我,事实上心里应该早就乐开花了吧?毕竟以你这副尊容,若是没有丰厚的嫁妆,别说是药王城了,就是这药王谷恐怕也没人敢要你,能嫁给我对你来说可是赚了,癞虾蟆算是吃上天鹅肉了。”
至于谁是癞虾蟆,谁是天鹅肉,可以说是明摆着的事。
事实上顾南弦长得并不丑,相反她的五官很漂亮,甚至可以说是绝色,明亮的圆眸、秀雅的柳眉、小巧笔挺的巧鼻以及那像花瓣一般粉艳的菱唇,就是那一脸的烂疮太过吓人,又红又肿,甚至有些还有着脓包。
若是能治好,顾南弦的容貌可以说是他见过的女子之中数一数二的,甚至比起孟国第一美人都还要出色几分。
可惜那烂疮似乎跟了她好些年,怎么治也治不好,正因如此顾南弦十分讨厌有人提到她的外貌,以往只要他讽刺她的容貌,她就会像炸了毛的猫一样张牙舞爪的反击,最后忿然离开,他以为这一次也不例外,然而他却是猜错了。
就见本该炸毛的猫咪居然认真的朝他颔首,一脸英雄所见略同。“你说的对,我也觉得我赚了。”
这答案让书黎整个人僵住了,这女人是傻了吧?
就在书黎额角狂抽的时候,顾士笙回来了。
“南弦,抱歉让你久等了。”顾士笙甩了甩伞上的雨水,提着食匣进了屋,可一进屋他便傻了。
书黎见到顾士笙倒是松了一口气,放缓语气直言道:“能不能麻烦顾兄背我回柴房?”
要说整个顾家里谁最值得他报恩,那肯定是已逝的顾谦和眼前的顾士笙。
顾谦当时虽然已病得迷糊,仍惦记着他身上的毒,知道顾平治不了他,便偷偷叫顾士笙替他解毒,要不然以顾平那半吊子的水准他早就死了,而在顾谦死后,顾士笙仍尝试着替他解毒,甚至会悄悄的替他送来饭菜,可以说若不是有顾士笙,他压根活不到现在。
顾士笙对书黎出现在此的事感到有些讶异,却没多问,而是从食匣拿出一碗粥,有些愧疚的道:“书公子抱歉,这几日因为南弦昏迷,我……”
他心急妹妹的伤,竟是忘了给书黎送去饭菜,可如今他手上只有一碗粥,还是他骗吴氏自己饿了才得来的肉粥。
书黎的确饿了,顾南弦昏迷几日他便饿了几日,但他也知道在顾士笙心中肯定是顾南弦重要,正要开口说自己还能撑,顾南弦却是抢先开了口。
“给他吧!我还能撑。”她淡淡的看了那粥一眼。
不是那肉粥不香,相反它香得很,可也是因为这样,所以她能清楚看见书黎眼中那抹热切的光芒。
方才听顾士笙的话她便猜到了,在她昏迷的这几日肯定没人给书黎送饭,她身强体壮,少吃几顿不碍事,书黎就不同了,他身上带毒,再这么饿下去恐怕死得更快,她可不想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所以她毫不犹豫的将粮食让了出去。
“我不需要你的施舍。”书黎有些艰难的将视线从那冒着热气与香气的肉粥上挪开,试图忽略自己拼命抗议的肚子。
见他明明渴望却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顾南弦一脸古怪。“你是我夫婿,我将粥让你吃怎么就成施舍了?”
她实在闹不明白这男人在想什么,将他从柴房挪回来,他怀疑她有企图,让他喝粥,他说她是在施舍,好好接受不成吗?非得这么自虐?
书黎被她一句夫婿给呛得俊脸一红,恶恨恨地瞪着她。“就是全天下的女人全死光了,我也不会娶你做我的妻子!”
顾南弦挑眉。“那我得很遗憾的告诉你,你已经娶了。”
婚书上的手印是最好的证据,就是他想赖也赖不掉。
“顾、南、弦,你还要不要脸?”书黎再次气急败坏,开口闭口不是夫婿就是婚书,一点矜持都没有。
“是挺不想要的。”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满脸的烂疮,叹了口气。
要说眼下她最不满意的是什么,那就是这张脸了,明明身子是她的,脸也是她的,她离开前脸上并没有这些东西,怎就不能消失了呢?真是件令人悲伤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