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招供画押了,说是县官让他趁夜对苏公子用刑,要屈打成招,怎知苏公子嘴牢,伤痕累累也不开口,县官怕出人命这才暂时按下。」
「我不知道你怎么让他画押的,可用的手段不犯法吧?他跟詹池不同,可不能刑求。」
「自然不是,他不但没受什么苦,还一夜风流呢!但我想……东家还是不知道过程比较好,能得到东家要的结果就是了。」
尹逍的确不想过问,这种江湖手段,果然要江湖人才懂得,他,只管看结果就是。
之后别说一天,詹池半天就招了,原来他除了有骗人的好口才以外,也是造假一等一的好手,才能做出几可乱真的关防及文书。
他招供是孙刚指使,县官提供山坡地的情报及地契给他模仿,本来只是想用这个罪名逼苏沐暖嫁孙刚而已,哪里知道苏恺要的木材竟是用来做榨油机的,孙刚才知道苏沐暖的价值远远不只她已经为人知道的部分。
钦差王大人终是来了,苏沐暖本想自己告官,尹逍早就知道她不会安分,杖刑他受得住,可苏沐暖怎受得住。
他知道不能让苏家人知道,要不然以苏大的个性,倒是自己先告官了,于是他把这事告诉了尹夫人。
尹夫人同样舍不得儿子受刑,可她明白如今这个官是非得告的,否则不只苏家,尹家的损失同样不小,既然都有人要受刑,当然是尹逍较为合适。
王大人到长溪那日,尹夫人特地前往苏家拜访,正赶上钦差来,宣读完圣上旨意后,苏沐暖就被尹家嬷嬷制住,她一个延迟,尹逍便上前告官了。
王大人收了尹逍的状纸,他本就跟驻军将领通过气,知道尹苏两家有冤,但真见了状纸,他才知道县官竟然贪赃枉法到这个地步,与尹苏两家的私怨还是小事,油品检验一事他十分重视,县官能让苏家的油过了不关,那相反的,是不是也能让人过关?
牵涉了民生,那就是大事。
「尹东家,为了方便你回话及作证,这顿笞杖先记着,免得担误我审案,不过等案子审完,不管结果如何,这顿笞杖还是得补打,你可愿意?」
「小民既是有冤,那就是不计任何代价都要请大人为小民申冤。」
「好,本官就受了你的状纸。」
王大人领着人离开苏家上了轿后,掀开窗帘叫来了他的亲信。
「大人。」一名穿着官差衣裳的人上前,垂首应命。
「去查查这个县官的背景,住什么样的地方?」
「一进城县官就派了人来,说是要招待大人住官邸,就在西街上。」
「西街?」
「属下打听过了,西街是整个县城最繁荣的地方,地价很高,县官的宅子也很是豪华。」
钦差看着属下,笑斥着他,「你还挺机灵,那我想知道的,想必你也问了?」
「来就知道可能有贪腐案,属下怎可能不上心,这个县官的背景很容易查,因为往上三代都是白丁,就出了这县官有本事,入了仕途。」
「既是白丁,小小县官是怎么赚到银子买下西街的宅子的?」
「这……大人心如明镜,哪里需要属下多嘴。」
钦差大笑着放下帘子,靠坐回去,「起轿。」
「去县官官邸?」
「不,去驿馆。」
孙刚在苏恺受私刑后的隔天就去了一趟苏家,亲自告诉他们苏恺的近况。
当时苏大气得险些要打人,叶氏更是当下就哭了出来,只有苏沐暖十分冷静,说她愿把制油的技术给他,但要她嫁是不可能的。
既然苏沐暖愿意托出制油技术,那必是还有其他赚钱的本事,孙刚能拿到全部,又怎么甘心只得到一部分,于是他给了苏沐暖三天时间,三天后他会让人送聘,希望苏家懂得选择。
而三天后,六十六抬的聘礼送到苏家门口,被苏家的人轰了出去。
向来送聘就是婚嫁双方都有了默契才会做的,孙刚派去的人被轰出苏家已够丢脸了,更何况还是送聘的?
这让孙刚不但成了全长溪村的笑柄,更是全县城的笑话。
他要报复在苏恺身上,县官却告诉他,驻军的营地前几日失火,再加上有些地方的确年久失修,将军亲自来找他,说是驻军兵士要操练,需要其他人手整修军营,跟他要了几个非犯了死罪的案犯协助整修,为期一个月,伙食由军营负责,人犯的看管也由军营负责。
因人数不足,他只能把苏恺也排进去。
孙刚一听就觉得不对,小小一场火,军营只需让几个士兵自愿停止休沐,就可以不影响操练又能整修,哪里要用到什么人犯去修?莫非是有人在捣鬼?
他细细思索了可能会成为把柄的事件,詹池就是其一,又想到尹逍,他有些不放心,要人去找詹池,必要的时候将他软禁起来,以免被尹逍的人找到,却得到詹池在其他县城犯案,如今在逃中的消息。
虽是在逃,但孙刚想他找不到,尹逍应也不容易找到,多少是放了心。
可对于尹逍,他还是如芒刺在背,便让人监视着,想知道尹逍有什么动静,传回的消息却是毓盛商行本身并没有少什么人手,人人各司其职,做着原来的工作。
如此平静,孙刚真真是看不懂了。
而一切的一切,在孙刚收到尹逍告官的消息后,终于明朗了。
尹逍竟能让一位钦差来长溪,告状申冤?
孙刚上了堂,看见堂上的人,有苏沐暖、尹逍与苏恺,最重要的是还有詹池及牢头,孙刚大惊,但还是强自定下心神,瞥眼却看见县官冷汗直冒,坐在陪审席的他脸色苍白,都还不需钦差问话就已经不打自招。
人还没齐,王大人等着,现场的气氛十分闷窒,这是他故意给县官及孙刚的压力。
后来又来了几个长溪村的村民,一并跪在了大堂之上。
王大人开堂,先问尹逍哄抬一案。
尹逍把向县官说过的情况再说一遍,「……王大人,以上就是小民对哄抬菜籽一案的陈词。」
王大人听完点了点头,问了堂下的村民,「本官问你们,可有人鼓吹你们种植芸薹?」
几个村民互相看了看,回禀,「回大人,没有的事,反而是沐暖丫头让我们别抢买菜籽,说她真不是种来卖钱的,让我们小心别血本无归。」
当初苏沐暖顾念着邻里之情,劝过村里不少人别种芸薹,解释她种不是为了赚钱的,可很多人不信,依然执意种植。
钦差听了又点了点头,望向县官,问:「张大人,本官查过,尹逍与苏沐暖素来交好,若尹逍真有派人鼓吹种植芸薹,苏沐暖断不会扯他后腿让人别种。你不妨说说,这么容易就能问到的结果,怎么断不了案呢?」
县官站起身,低首回禀,「实在是、实在是尹逍借着这菜籽大涨大赚一笔,这才让下官怀疑。」
「喔?是这样吗?本官去长溪村走了一趟,发现长溪村人很特别,会把鸭崽赶进田里,问了才知道这也是苏沐暖的点子,那人还说,也就他家水田多,养的鸭崽又是准备留着自己吃,数量不多才养得了,有好些人想学,买了不少鸭崽,最后田里的草不够吃,还得花银子买鸭食,不得已只能把鸭崽卖了。
「在我看来,这波芸薹种植潮也是,苏沐暖花大钱买了芸薹籽,种满了几十亩田,这才引起仿效,张大人……让人查过此事没有?」
「这……这……」
「你说尹逍赚了太多银子,怎么我朝还不许人家商行赚太多银子的?」
「不、不是……」
「以上,都只能说你昏庸而已,我接下来要问的案子,你想想,是不是还要继续坐在那里回话?」
县官吓得跌下椅子,起身离开桌子,也站到堂前去了。
孙刚给了县官眼神,县官看也不敢看他,只敢垂首站着。
王大人接着就问詹池及牢头,他们不敢翻供,只得一五一十又说了一次。
他也没只信尹逍找的证人,早让手下去「问」了县衙的文书,得到县官的确曾把那块山坡地的文书让詹池看过的证词。
王大人惊堂木一落,别说县官,就连孙刚也跪下了。
「孙刚,本官想过你们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能让张大人为你做这么多事,直到本官要查苏沐暖上告的油品检验一案后才发现端倪。张大人,收贿之事有大有小,若牵涉到铁酒油盐这等民生大事,你可知道罪有多大?」
县官吓得腿软,这可是流放大罪,他不敢认,「大人说的下官明白,可大人是、是在指下官收、收贿吗?大人,这是没有的事。」
「张大人,我能让你的文书官招供,还不能让验油的人招供吗?」
牵涉到铁酒油盐,就算是从犯罪也不轻,县官一直认为没人敢招供,却不知这钦差能有此等本事。
当检验油品的人上了堂,县官整个人都瘫了,待对方招供完,王大人的视线转向县官及孙刚,只见那两人脸色苍白,好像随时性命都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