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城堡里没有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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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担心,担心店里的人视她为非我族类,她和这家店的连结就会消失。事实上夏太太让这个连结消失过,卓越有好一阵子不让她靠近工作区,连顺道送餐都不被允许。

  当天晚上在和殷桥的两人聚餐上,她不时盯着他瞧。他连续多天向卓越店里订外送是为什么?除了展现他不把那点小钱放心上,他想向卓越表达什么?她着实困惑。

  她当晚身上穿了件白色丝质上衣,款式别出心裁,价钱贵不可言。进食时动作特别秀气,手掌掩在胸口,小心翼翼呵护着。可惜,那片珍珠般温润的洁白色泽维持不到一小时,便彻底毁了。

  她记得殷桥当时说了个高明的笑话,抓到了笑点的她刚绽开嘴角笑了两秒,一抹紫色身影带着一股香风来到他们的桌边,她根本连来人的长相都还没看清,也没听懂那几句阴恻恻的讥刺——“让你拨个时间和我面对面谈你百般不愿意,倒是有大把时间留给新欢,你是看上她哪一点?”,桌上那杯上好的红酒瞬间被一只雪白的柔荑夺去,向前一送,里面的酒浆立即呈半圆弧状飞洒出去,恰好弧状尾端就是夏萝青的白色上衣,那一片雪白迅速染成了奼紫嫣红。

  刀叉从夏萝青掌心掉落,她抬头与殷桥面面相觑,拂去脸上的酒液,又俯首探看衣裳,一秒色变,低喃:“我的衣服,完了——”

  “不用紧张,他会买更多新的补偿你。”祸首再奉上一句。

  夏萝青不知道这名不顾形象斗胆在公众场合撒野的女子是何方神圣,只知道新衣泡汤了,她脑子发胀,和殷桥同时站了起来,殷桥正要开口,她抢先攫住女子手腕,狠戾地撂下话:“跟我出来!”

  女子高挑纤细,又足蹬十公分细跟鞋,即使再不情愿,娇躯也无法抵挡夏萝青的冲天气势,一路踉踉跄跄地被拽出餐厅。

  餐厅外是停车广埸,夏萝青甩开手后迅速打量了女子一回,质问:“叫什么名字?”

  “我是谁你都不知道?你到底搞不搞得清楚状况!”女子冷嘲。

  她再仔细端详女子一回,恍然大悟。“刘佳恩?”

  女子没说话,算是默认。

  她摊出手掌。“手机拿来!”

  “做什么?”

  “拿来!”她恶狠狠欺向前。

  也许未被恫吓过,刘佳恩略有怯意,从侧背包取出手机交给了她。

  夏萝青将自己手机号码快速输入后交还,“三天内赔钱给我,否则我就投诉新闻台。”

  “你——”刘佳恩受胁,忍不住反唇:“你可以找殷桥赔啊!他什么都舍得送女人,不差这一件。”

  “他干我屁事!”气急攻心的她爆了粗口,“你们这些疯女人,以为和他吃饭说话的都是看上他的。告诉你,我跟他只是朋友,听清楚没?你刚才怎么不泼准一点泼在他头上?”

  刘佳恩往后瑟缩,嘴里仍是不饶:“他只会带女朋友来这家餐厅,你别想替他脱身——”

  “我的天!”夏萝青双手握拳,翻个休克式白眼,“你疯得不轻。我问你他哪点好了?值得你这么丢脸丢到家?”

  “你——根本不懂!”

  “我是不懂,我要是有他这个人的所有权,我一定立刻把他打包送给你,而且还要跟你打契约请你不要放他出来作乱,但是很可惜我没有——不,很幸运的我没有,这是他妈该担心的事,你一个漂漂亮亮的女生干嘛跟这种人纠缠不休?他除了那张脸哪里好了?丑八怪立志也可以整形成那样!”

  “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说话!你是哪来的——”刘佳恩全然傻眼,张了半天的嘴迸不出一个有力的字眼。

  “我说的是实话。你当他是天山雪莲吗?人间罕见光彩照人,不但可以解奇毒还可以内力大增?告诉你那是小说乱编的,我上购物网查过真正的天山雪莲,一株几十块钱就买得到,功效还不如冬虫夏草——我到底在说什么!我被你搞疯了!你要是我的亲姊妹我一定揍你!”她两手抱头扯发,怒不可遏。“还是你看上他家有钱?那是他爷爷厉害,你怎么不疯他爷爷?现在也很流行老少配啊!”

  “你不要乱讲,他爷爷早升天了——”

  “哦?那太可惜了,我也爱莫能助。记得赔我钱,敢作敢当。”她怒意炽盛,头也不回地跨步过街,连同追出来的殷桥一块抛在脑后。

  事隔近一年,说起这件遭受池鱼之殃的纷争,奇怪的是,夏萝青还能一字不漏记得当时所有的对话。

  “你——有没有想过当时为什么这么生气?”柳医师反问。

  “我?”她没仔细想过,“因为那件新衣吧。”

  因为那件要价不菲的新衣,她的确失态了。

  “是吗?”医师一手拄着额角凝视她,“新衣就算肇事者不赔,殷先生也必定会买单,你并不会有所损失,反而是肇事的一方失了颜面,大家认得的可是她,你发这么大的脾气是为什么?”

  为什么?她呆瞪着水杯,答不出来。

  第五章 全世界与我为敌(1)

  殷桥吞下一大口酒,酒液瞬间滑过喉咙,轻微的辛辣镇定了回溯往事时被扰乱的心情。

  “现在人手一支手机,刘佳恩当众撒了野很难不闹开吧?”曾胖摇头。

  “是闹开了,所以事情急转直下。”

  但事情发生的头几日殷桥内心的流转无人知晓,那晚追上前去的他,是在听闻夏萝青哪一句话后制止了自己的脚步的?

  他哪点好了?

  对,就是这么一句——他哪点好了?

  在夏萝青心里,他竟是一株名过其实的天山雪莲?这竟是她对他的看法?

  后来与刘佳恩在最后一次调解见面时,她向殷桥讥讽道:“你很适合和她在一起,以她那野蛮的样子,将来一定自动请缨为你挡驾外面的女人,以后你就不用操烦了。”

  但当晚他可不这么想,他站在圆柱后楞上许久,返回餐厅付了帐,拿了夏萝青遗落的装物纸袋离开。回到住处,他打开纸袋翻看,里面放了她惯常穿的旧衬衫和短裤,以及一件运动内衣。衬衫经过多次洗涤已变薄软,颜色褪淡,内衣的车缝边缘也起了毛球。另外一个塑胶袋里则包裹着一双磨损的廉价旧球鞋,皆是她原先准备好卖了新衣新鞋后替换用的日常物品。

  她拥有的如此贫乏,内心里却对他不屑一顾。

  有好几天,他一颗心被这句话悬吊着,摆荡着。

  他照常工作,照常应酬,只是偶尔走神,有些失去胃口,行走间不若以往顾盼自得,尤其是外出前对着穿衣镜着装的例行动作不再那么顺遂了。

  事实上,出色的衬衫剪裁和合度贴身的长裤依旧让他的身架比例臻至完美。他定期汰换衣柜里的衣物,衣裤领带配饰无论西服或休闲衣,都是最新颖的款式和色调,经过分门别类排放,对比清楚,搭配精确。但从那晚之后,往镜里多瞧一眼,似乎有某部分不那么对味了;再仔细瞧,一直以来自负的脸孔忽然欠缺了几分神韵;持续审视下去,就像盯一个字盯久了会失真一样,他开始怀疑镜中的自己并不如想象中魅力独具。

  这个夏萝青!那句话像施咒般附着在他身上,令他浑身不对劲。

  他想起她那双黑亮的猫眼——“我看到了,你骗不了我。”她在醺醉中对他这么说过,但那不过是醉言,他何必当真?

  算起来夏萝青涉世未深,在夏家的生活经验疏浅,连厨子都比她懂得察言观色,她和殷桥如果连情人都算不上,却自诩能穿透他的皮相,以她异于常人的标准衡量,认定他不过是个普通人,不,是自视甚高的普通人,难道那不是一种偏见?他没必要为了她的偏见质疑自我。

  殷桥把定了自己的想法,但无法把定别人的眼光。那阵子办公大楼的气氛不太寻常,总觉得擦身而过的人不经意间多瞄了他一眼;他习于受瞩目,可以略过不理会,但若饭局物件不时拿他打趣,高层开会时意有所指,就无法再淡然处之了。困惑地旁敲侧击问起秘书,他才获知,餐厅泼酒事件已上了绯闻八卦版,新闻版面不大,毕竟刘佳恩沉寂舞台一段时间,不具新闻热度,但加油添醋的内容足以危及他濒临崩塌的形象,重点不在于是否造成街头巷议,而是可能触动董事会的敏感神经。

  他父亲紧急召唤他回家一趟,父子在书房静对而坐,他父亲修为深,情绪尚能抑制,可眉心紧拧,显然无法将这件事等闲视之。

  “我可以让律师对外说明始乱终弃是刘小姐设的局,纯粹是她个人无法接受分手的事实而捏造事端,但要如何让外人相信你们分手已久,现在也有良配,并未私生活不检?”他父亲打破沉默。

  “刘佳恩指证的任何事都没有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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