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越一脸惊讶,有礼地向他问候,他颔首回礼,不准备迂回试探,开门见山道:“我太太在你店里?”他刻意强调前三个字。
卓越大方承认:“是。小萝最近都来学煮东西。”
他想了想笑道:“我看她在你店里待了几年也没学会什么拿手菜,想来是你们家传手艺不轻易外传,那就请别让她浪费时间待在那里了,我若是想吃你们的招牌菜自然会到场光顾,不必要天天在家吃到。”
语毕卓越面色微变,朝殷桥点个头后转向电梯门准备离去,电梯门一敞开,卓越按住开关键,回头对他道:“殷先生,你以为她来店里都是为了我吧?”
“……”殷桥望着他没出声。
“殷先生对我们的事了解多少?”
“我见过何伶。”他简短答复。
卓越理解地微笑,想了一会道:“我承认有几年小萝喜欢过我,她不容易喜欢一个人,这或许和她复杂的家庭背景有关,她不喜欢提,我就不多问。她那样勤快到我家店里打工帮忙,刚开始我还真是消受不起,可时间久了我慢慢发现,她真正乐此不疲来店里的理由与其说是为了我,不如说是我爸妈,或者说是一整家店,那是她理想中的家的概念。她不止说过一次羡慕我,即使我不在,她也甘愿待上一整天为我爸妈跑腿,就是不想回她的家,不管是她外公家还是夏家。我爸妈也喜欢她,在那种情况下,赶她走就太不近人情了。当然如果殷先生介意,我可以找借口请她别再来,毕竟她结婚了,但殷先生是不是也该了解一下,她为什么不想待在家里?”
殷桥楞怔不已,他们默然互望了片刻,才各自掉头离去。
他想起他在卓越店里贸然吻了夏萝青,她之后不可理喻的激烈反应,他当时不明白她真正介意的不是那个轻率的吻,而是她和卓家人的关系,她介意自己在那家人面前保有的形象可能就此毁了。
卓越并未食言,那天之后,夏萝青果然不再去店里,但她像失了欢满脸落寞,连厨房也无心涉足了。几天后,她竟答应大学朋友的邀约到南部参加同学会顺道度假数日。
殷桥并不担心,他们俩有的是时间,他不介意给她时间思考,他只是困惑,爱上他是如此令她万分挣扎的抉择?她不放心什么?爱上他的风险?或许她认定他情史上的斑斑劣迹不可靠,但即使男人给予再多承诺,爱又如何没有风险?
隔了几天,她回来了。殷桥回到家看见她在流理台前准备着晚饭,一回头,乍见他时面有喜色,显然很高兴看见他,但匆匆两秒,又想起了什么,喜色消失。
他注意到她面色苍白,眼下有黯影,像生了病,凑近问她:“你怎么了?没睡好?”
她没否认,“嗯,在朋友家睡不惯,这几天都失眠了。”
他抬起她下巴观察两秒,食指划过她的腮,轻哼一声:“那就待在家里,别再走了。”
她怔望他,他回头帮着她端盘递碗,没再多说什么。
躺在熟悉的睡床上,夏萝青的失眠仍没见好,数天后眼下的黯影顽强地附着未消。
周末上午,十点半了,她的房门仍紧紧合上,这是前所未有的情形,她再倦乏也会起床为殷桥做早餐,至少她会到露台浇花清扫落叶。
他敲了几下房门,始终没听见她的回应,不放心,回头找出备用钥匙开了门,看见她好端端睡在床上。她睡得相当沉,沉得像块文风不动的石头,连他开门、走动、坐在她床畔端详她的脸都不知不觉。
她的卧房简单如昔,整齐又洁净,没什么碍眼的杂物,因此他轻易发现了她床头的一排白色小药丸。他讶异地执起审视,认出那是安眠药,她竟然需靠药物助眠?
他抚摸她的脸,有着黑眼圈的脸;她的耳垂,没有耳洞的耳垂;还有她的唇,她烦恼时习惯咬着思忖的下唇。
她为他神伤了。
殷桥笑了。他决定等着,不疾不徐等着,依照平日的节奏生活,旁观她因为他的一个凝视、一抹笑意、一句语意暧昧的话而失神,她会向他走来的。
一周后,夏萝青的确走向他了,以出人意表的方式向他走来。
午夜过后,他在床上翻了个身,在睡眼朦胧中,看见房门被伊呀开启了。
她面容平静,眸光如梦,缓步向他的床走来,止步在他床缘,转个身,以落水之姿倒卧在他的床上。
他全然惊醒,怔愕良久,以为自己作了梦,但横陈在面前的玉体真实不虚,绝非幻影。她闭着眼,蜷伏在他身边,准备在此就寝的姿态。
这是什么情况?她不会是半夜上完洗手间昏头昏脑中上错了床吧?但她房内就有洗浴设备,没有走到外面的必要啊。
他思量了一会,小心抱起她,回到她的卧房,将她安放回床上。
他以为是个意外,没放在心上,也没特别想告诉她,但第二天晚上,同样的时刻,她又出现在他卧房,躺上他的床。
这次他笑了起来,看着她的睡态犹豫良久,这是整人节目才会有的桥段吧?谨慎起见,他还是抱起她,送回她的房间。坦白说,将她完好归位时的心情,就像是把垂涎许久的蛋糕又放回玻璃柜的感想是一样的。
第三次,她再出现的时候,他决定唤醒她。
他摇晃她,与她说话,她坚不睁眼,在不耐干扰下,她微启眼睫,睡眼迷蒙,双唇嚅动说着他听不明白的话,又合上眼。
“喂,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他数度追问,她匀稳地呼吸,听而不闻。
有那么一刻,她费力眨了眨眼,撑开了眼皮,视线似是聚焦了,看着上方的男人,张口幽幽吐露了几句,他听清了几个字:“……是你啊殷桥……别说话……让我在这里——”
“这里危险。”
“就是这里……”
他停止了催逼,与她面对面躺下。
晕黄的灯照下,她媚眼如丝,小脸浮着作梦似的温柔表情,无力微张的唇像在做无言的召唤。这不是她平常会有的模样,想来是药物的副作用,令她落入深眠,却驱动了另一个她,另一个不被平日的思考抑制的她。
真有趣,她如果知道自己竟有如此勾人媚态,会是什么心情?
内心争战了一会儿,他忍不住应允了她的召唤,倾前含住她的唇,她不迎不拒,只若有似无叹了口气。他再吻她,她闭上了眼,顺服着他的索求,两手攀扶着他的颈项。
这才是他要的她,不再对他有所保留。他的吻辗转在她身上游移时,她浑身柔软得像块绸缎,没有一丝抗拒之意;他如愿以偿抚遍她躯体的每寸肌肤时,她只有无尽的激动和颤抖,没有退缩;当他激起她强烈的渴求时,他在她耳畔低语:“小萝,你真心想要吗?”他不确定她是否听进去了,但她热切回吻他,揽紧他的腰身,就像是答复。
那一晚,她在半梦半醒间释放了所有被禁锢的热情,他在她身上尝到了一波波迭起的激情,汗水淋漓中她伏卧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他目视她,直到欢愉的浪潮在体内止息,归于平静,一个疑问袭来——怀里的夏萝青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发生的这一切在她灵台清明时能重来一遍无怨无悔吗?他忽然不确定起来,但有件事是确定的,他不想破坏两人间长久建立起来的信任。
他为她拭净身上的汗液和体液,小心翼翼为她穿回衣物,拦腰抱起她,走回她的卧房,将她轻轻放妥,关上门离开。
翌日,夏萝青如常做着家务,但不时恍神,表情带着困惑,偶尔与他对视会不经意脸红。殷桥确定了,昨晚他的飞来艳福对她而言恐怕只是场春梦,回归到日常,她一样和他保持距离。
怕她承受不住,接下来有两天他原封不动将她送回卧房。再一天,午夜一过,她如他所愿来到他的房间,依旧带着如梦的表情,漫步到他床边,倚着他入睡。
有了第一次,再次喜获艳福,殷桥很难克制自己,不单是欲望,还有测试的意念,他再度和她发生了亲密行为,她的热切回应让他认定那是她打从内心深处想要的,在梦寐中她顺从了灵魂的渴求,寻找他,与他结合。
如是者有三次,纵使殷桥翌日总是若无其事,夏萝青的身体不可能没有产生异样变化,即使每次皆从自己的房间苏醒,也足以导致她对梦与真实的界线产生严重的怀疑。终于她传了一则告知外宿的简讯便离家了几天。
殷桥不担忧,她会回来的,无论走再远都会回来的,她还能去哪?他并无因此改变作息,不以电话追踪询问,就像她只是出门买个东西。
如殷桥所想,五天后夏萝青回来了。
她消瘦了些,黑眼圈倒是消失了,想来在朋友住处比在家睡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