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公主不穿高跟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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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这些话时,夏翰青面目平静,仿佛在客观地诉说一件别人的事,但范柔注意到,他间中停顿了数次,喉头动了动,像借着吞咽抚平被扰动的心绪。

  “那段时间,就是你看到她的时候。”

  范柔忽然想起,那段时间不也正逢他处理夏萝青涉入打群架的事件?他处理得如此决绝,是否和他当时心境的变化有关?

  “分手以后,她正式和那个男人在一起,我没再过问,也绝不打探。有些事,该一乾二净就一乾二净,这点我自认做得还俐落。”

  他的笑意带着自嘲,他是如此轻描淡写,范柔却无以想象,要如何压抑各种剐心感受才能锻链出来这样的俐落。

  “两年后,她主动来见我。”他停顿了一秒,“她想复合。”

  她惊抬头。

  “她说她过得不快乐,那个男人有了第三者。她说那时候才知道我的感受,她做了错误的抉择,她想回到以前……我拒绝了。”他垂下眼,“有些事,已经无法天衣无缝的回复原状,何必徒增困扰?况且我当时很平静,不想再轻易被影响。她恳求了几次,我只承诺会照顾她,唯独复合是做不到的事。她一直以为我打心底不原谅她,她不明白,这种事,和原谅无关,和怎么看待自己有关。”

  她没说话,这方面的事,她没有置喙的余地。

  “我没答应她,她和那男人始终夹缠不清。半年后,有一天,他们俩相约要做最后的谈判,途中出了车祸,她头部受了重创,躺在医院里没再醒来;那男人左脚骨折,比起来算是轻伤了。肇事责任虽然是对向来车要负责,但那男的自出院以后就没再出现过。”他闭了闭眼,轻呵了口气,“那两年其实她家人陆续都移民了,唯独她为了那男人留了下来。我和她大哥相熟,她大哥通知了我,告诉我他家人一致的决定,因为病情很不乐观,若恶化下去,将不施予急救,事实上他们也没有人力可以留下照顾她。我赶去医院,了解了整个情况,决定接手她后续的医疗照顾,就这样一直到今天,她离开为止。”

  她忍不住出声:“为什么?你既不愿复合──”

  “我承诺过会照顾她。”他打断她,“而且,她始终觉得我没有真正原谅她,我想,只要我不说出口,她或许不会轻易放弃活下去。这几年我感受到她的努力,她的确有进步过,但没有大好过,多半保持现状。直到上半年情况开始急转直下,我想她撑得够久,累了,想放弃了。这一次,连她体内的器官一并罢工了,她清楚的告诉我,她受够了。”

  “所以,你一直都有心理准备?”她轻声问。

  “是,从第一天开始,一直都有。”

  范柔靠过去,震慑又困惑地端详他。这个做任何事心理都充满强大韧性的男人,他可以用漫长的九年爱一个女人,再以意志力延续对方五年的生命,为什么单单不能给她承诺?

  “刘佳恩呢?你也同样爱过她?”

  他偏头想了想,“我同样努力过,只是这次没这么长久,不到两年她就遇到了殷桥,后来的事,你应该都从小萝那里知道了。”

  她点点头,灵光一闪,霎时恍然大悟。她扼腕地咬牙,俯首瞪着地板。

  可恶!她出现在他生命中的时间真不是时候,天时地利人和从来都没发生在她身上过,她还能有什么筹码?除了强烈的爱意,她还有什么?和他强大的意志力比起来,她的爱或许有若蚂蚁撼树,动摇得了他吗?

  她仰起脸,再度凝视他,“我说说看我的想法,说错了你指正我。她们曾经热烈地爱过你,她们都让你心甘情愿付出;她们后来遇见了别的男人,也选择了别的男人,而你从未刁难过她们,因为你的自尊。我猜,她们都同样后悔过,同样希望复合,而你都拒绝了?”

  他眼神明显一震,片刻,手指拂过她的脸颊,淡笑不语。

  她面色黯下,“你想告诉我,对你来说,我不过是下一个爱你的女人,和她们一样,此刻再怎么倾心于你,将来有一天,若诱惑出现了,就有可能爱上别人,你不想再面对同样的事,你已经失去重新开始的冲动了?”

  他换了站姿,一径不语。

  “可是夏翰青,我不是她们!我是范柔!”她扬声呐喊。“你宁愿选择夏太太为你安排的物件,是因为若是她们变心了,你可以无动于衷吗?你做不到的,你如何吻一个你不爱的女人?你不是那种人──”

  他迅速向前揽住她,将她环拥在胸怀里,她感觉到了他略快的心跳,他好闻的气息,他把脸埋进她的颈窝,沉重的鼻息拂在耳边。她紧紧箍住他的腰,恨不能把意念一丝不漏传达给他,她想永远留住他,但他低声回应:“但是我累了,范柔……”,他挣脱她,掌心轻托她的脸,“谢谢你这么对我,你的确是让我动过心,但──我很遗憾!”

  她愕然看着他返身离去,伫立长久,再慢慢跪坐在地。

  就这样了吗?她和他之间就终止在这一刻?不,她费尽心机,让夏翰青喜欢上她,怎能败在和她不相干的前女友手上?这分明是池鱼之殃啊!

  她从背包翻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对着手机怒喊:“该死的殷桥!这么多女人干嘛去招惹刘佳恩!都是他害的──”

  “范柔!你发什么神经!”夏萝青在另一端喝止她。“你是怎么啦?”

  她喘了口气,用手搓了搓脸,开始语无伦次地诉说着所有的事,从以前到现在,那些只有夏萝青能明白的事,也不知道夏萝青听懂了没,在电话里良久没吭半点声。说到后来,她的语速慢了下来,慌乱的心也静了下来,然后收了声,彼此在电话两端静默不语。

  “搞半天,原来你还没对我哥死心啊。”夏萝青打破沉默,轻叹一声,“我哥没那么好拐的。”

  “我知道。”她颓丧地应和。她现下明白得很,昨晚她好不容易拐他上床了,也没让他下定决心要她。

  夏萝青又叹口气,“你刚才说的那些,说穿了就是辜负,再多理由也不能掩盖这个事实。不过,说到辜负,我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当年我哥认祖归宗回夏家生活以前,和我一起住在外公家,外公曾经告诉我,我妈──我指的不是夏太太,是我和我哥的亲妈。当年我妈接受另一个男人的求婚,决定离开夏至善,不再苦等他离婚娶她,我哥那时才十一岁,他曾经求过我妈,别抛下我们兄妹,我妈哄着他,没给承诺。或许我妈认为,夏至善不会不管我们,所以就这样了无牵挂地嫁了人,把我们两个丢给外公外婆。我当时才三岁记忆不深,但我哥他从小聪明懂事,也许当时就有了许多想法。外公说我妈走的那天我哥没哭,但他把我妈送给他的最珍贵的积木组合全给扔了。所以,第一个辜负他的女人,应该是我们的亲妈才是。后来,我哥和我妈之间的相处总是淡淡的,他从不提她,也没给她为难,我妈有事找他他也不拒绝,就像对待公司同事一样,客气又有礼,但实际上,他早已经把我妈排除在他生命之外了。我想,这就是他的方式吧,对那些伤害过他的人,我哥表现得云淡风轻,也许是不想让她们再有任何机会影响他的生活,对他的心情造成波动;他不恨她们,其实谈不上原谅,而是彻底的无关紧要,就是个外人了,即使面对面也无所谓。小柔,说真的,和我哥在一起困难度太高了,你何必自讨苦吃?”

  她楞楞地听,两眼发直看着窗外逐渐放亮的天色,忽然懂了什么。

  ***

  这阵子雨下得太久了,冬季冷意开始扩散,天上浓云总是挥之不去。

  他深呼吸了几次,让心绪稳定。天色影响不了他,该来的还是会来,该做的还是得做。

  开会,参加客户开幕酒会,饭局,回公司接见厂商代表,一天的行程终于过了一半。他坐在办公室里,每一次手机铃响,他必须按捺倏跳的心,匆匆一瞥,再松口气,决定接或不接。

  近一个多月了,他没有再收到来自范柔的手机讯息,听到她的清嫩嗓音,似是依他对她的宣示,她乖乖地销声匿迹了。

  真不像范柔的作风。照她的性子,他以为她会奋战一番,赖着他,缠着他,使出浑身解数;她是他遇过的女人里最具战斗力的一位,没想到她自那天起便偃旗息鼓了,不再做任何企图影响他的举止。她决定彻底放手了吗?真如此听话?

  前几天他在一个餐会里巧遇应天培,两人社交数言,应天培无意间谈起了新的投资计画。“听说这个温泉饭店开发案你们夏家本来有兴趣,后来放弃了,据说是条件谈不拢,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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