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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嵌入胸口的娇柔,意外地填满他这份长年横亘心中、令他疑惑的缺口,两年来始终不明白为何顺己意跟随凤骁阳之后,内心深处仍有处令他不快的缺口。

  直到拥她入怀的此刻,他才明白这缺口并非无中生有,而是其来有自。

  以为自己并不那么看重的情爱,原来之于他是如此重要!

  可在这之前他完全不知道,不知道那份横亘于心的不快是个警示,提醒他错放了此生最不该放手的情爱。

  他高估了自己。

  “我高估自己的冷情淡漠,还有你的。”

  多么愚忠啊他!

  “我的愚忠蒙了我的眼,才会看不清你和我表面上或许冷漠、鲜少动情,然而骨子里其实很深情。”

  “我……”他口中难得的柔情直捣她内心深处,震得她忘了摇头,以一贯的冷漠无情封杀可能会让自己心软的一切。

  “你和我其实都是一旦动情就如同射出去的箭、泼出去的水般收不回来的凡夫俗子,是一旦动情便如脱闸猛兽,谁也拦不住的人;但我却认为自己能收能放,误以为你也同我一样,如今想来是我太高估自己,也错估了你。”

  “我们……”好不容易拭干她颊上的泪,邢培玠明显地松了口气,殊不知自己以往的淡漠冷硬,在此刻柔化得像个单纯只为眼前女子释出温情的普通男子。“并不如自己所想的那般冷血无情,正因如此,才会难以割舍自己忠心侍奉的主子,也才会造成今日的局面——各为其主,劳燕分飞。”

  “劳燕分飞?”为什么不是分道扬镳?难道他……看出她的疑问,邢培玠脸上透露难掩的悔意。“我终于明白分道扬镳和劳燕分飞的差别,前者听在你耳里一定非常绝然无情,是不?让你以为我离开你的时候走得无动于衷,一点离别的心痛也没有,让你以为我对你并非有情有爱,只是一时兴起,对不对?”

  “难道不是?”这反问,证明他所言无误。“你离去时依然面无表情,仿佛不当一回事的无动于衷,要我怎么以为你在乎?怎么以为你——

  不!”凤嫦娥猛一使劲推开他。“这只是你的诡计,诱我上当的诡计,对不对?”

  她不会信,不会相信眼前这个冷血无情的人对她是真心的,不会!

  邢培玠站在原地未动分毫,似是早料到她的推拒。

  “是我太后知后觉,不懂离情别爱也会使人痛苦,以为人生聚散如同生老病死,本是常有的事;直到北上再遇见你,才知道我这想法错得有多离谱,简直愚蠢至极。”

  也是到这一刻,纵使千百个不愿,他仍然必须承认季千回嘲笑他躲情避爱、见人家有情眼红这字字句句都没有谬误,是他迟钝愚笨而不自知。

  “现在说得再多也没有用,往者已逝,失去的再也救不回、救不回……”

  “还有将来。”知道她所指何事,邢培玠上前再次将她搂进怀里,仿佛要为她挡风遮雨似的。

  “你我还有将来,来者可追。”

  怀中的纤柔并未回他任何答案,仍然游移着,不愿相信。

  “信我。”

  双唇贴近她的耳畔,邢培玠低哑地请求。

  “不……”

  她挣扎着,动摇的心在信与不信间僵持不下。

  “不!”

  “要我求你吗?”他不愿放手,甚至要他下跪都成!只要能让她心回意转。

  为她,他曾以降将之姿跪倒在凤怀将跟前,还有什么做不到的?“我们有将来吗?”

  她疑心重重的问。

  “有。”

  他坚决笃定的回答。

  “会成功吗?”

  她仍然不信。

  “会。”

  他依然坚定。

  沉默笼罩在两人之间好牛晌,久到邢培玠一颗心被她的静默吊高在半空中,渐渐慌了。

  就在他要再开口的时候,被箍在双臂与胸膛间的人儿往他怀中钻了钻,更贴近他,模糊的声音带着一丝脆弱的哽咽——

  “其实我想生下他……思培是我们的骨肉啊!”

  邢培玠无言,只是收紧双臂,垂首埋入纤细白皙的肩窝,滑落一英雄泪。

  第八章

  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

  红烛婆娑晃动,光亮所及之处在明暗间更迭,光波舞动照至厢房一侧,映出床榻上交叠几乎契合为一的身影。

  练武之人结实的手臂被压在纤瘦的娇柔身躯下,仿佛不甘放手似地成勾,紧紧将身旁的人箍在胸前,一片雪白背脊紧密地贴在缓慢起伏的胸膛上,雪背的主人此刻正闭着眼,轻浅的呼吸告知正入好眠的事实。

  另一只手则流连忘返地来回游移在怀中人儿玲珑的侧身,顺着高低起伏的曲线轻触抚摸。

  指尖滑过爱抚,皆含失而复得的满足与有增无减的眷恋疼惜。

  凝视的目光亦然,其中不乏担忧。

  勾搂入怀、指尖游移、垂眼凝视问,一度春宵夜,已近东方天际渐露鱼肚白时。

  两排黑羽扇悠悠划破静谧的氛围,释放晶亮的黑眸。

  眸子的主人在被揽护的胸怀中清醒,轻微挪了身,环肩的手臂、缠腰的手,立刻像担心她要逃了似地收紧。

  “你醒着?”凤嫦娥淡声问,往他怀里缩了缩。

  “没睡。”低沉的回应之后,是唇齿落在外露肩头上的吮啮。

  “为什么?”

  “在想你有什么心事。”数日来的从旁观望,他发现她从十天前下朝回府后就眉头深锁、郁郁寡欢。

  “你看出来了?”

  “嗯。”

  凤嫦娥一愣,回神时打破沉默:“我的婚期……定在下月初三。”

  “别嫁!”邢培玠闻言,不假思索的急吼:“不准嫁!”同时收紧手臂。

  这一次,无关她愿不愿嫁,而是为己,只为他不愿失去她。“不准!”

  “圣旨已下,我不能抗旨。”美目波纹不动的看着前方烛光。“你说我们会有将来,其实你我心知肚明,我们不会有的。”

  之前不说,是私心所致。

  她私心地想拥有,至少拥有一段顺己心意的美梦、一段无悔的恩爱,好让自己此生无憾,甘心嫁入北武郡王府监视府中动静。

  他最担心的事果然成真了!邢培玠抱紧她,呼吸因激动而显得有些急促。

  他不是三岁孩童,更不会天真地以为两人心结一解,从此便能无忧无虑、双宿双飞。

  他比谁都清楚,清楚怀中紧拥的女子已婚配他人,但是她嫁的原因无关情爱,只为达到某种目的。

  再者,墨凡庸的为人,还有凤怀将心里打的算盘……

  思及此二者,邢培玠就打自内心深处涌起一股惶然不安,只要想起婚配一事,这股不安就如影随形。

  总觉得要她嫁入北武郡王府的目的并非如表面上的单纯,要凤嫦娥监视北武郡王府这事也有些蹊跷,只是他怎么想都想不透,直觉没那么简单,却找不到任何证据可以证明。

  凤怀将的心思绝密,与他胞弟——沁风水榭的主人凤骁阳相比,不过伯仲之间的差异,同样都是如九连环般的复杂。

  他想不透,依凤怀将的性格;在四月十五假蟠龙石之事后,他没有降罪墨武父子已是奇怪,现又颁旨定婚期,而且就定在下月初三!

  太快了,只剩十日。

  “只剩十日。”合该是心有灵犀,凤嫦娥说出他想到的事。

  素手覆上他环在自己酥胸前的手背抬到眼前。“此情此景,最多也只剩下十日。”

  这十日能弥补过去两年,还有以后无数个漫漫昼夜的思念吗?

  此时此刻她已背负惊世骇俗的不贞罪名,嫁入北武郡王府后,虽与墨凡庸约法三章绝不同房同床,但也不能落人口实。

  这十日,注定成为他俩独处相守的最后一段时光。

  ”我不会让你嫁给墨凡庸。”他太神秘,所处的立场暧昧不明得让人很难不起疑心。“我有我的办法。”

  “你是行医之人,能不动杀意就别动。”知道他心中有何打算,凤嫦娥点破:“墨家能娶我进门的人不只一个墨凡庸,就算他死,皇兄也会把我许给他人。我很清楚皇兄赐婚的目的,这是我心甘情愿做的。”“只为效忠?”这牺牲太大,是她的一生啊!

  “你不会懂的。”凤嫦娥眯起眼,遥想起过去。

  “我是不懂!”他的愚忠自看不惯凤骁阳的所作所为后终了醒悟,而她却不管凤怀将对她做了什么,依然如故。他是不懂她的愚忠所为何来啊!“你我初见时,我可曾曾告诉你我姓凤名嫦娥?”

  她的问,勾起他遥远的记忆——

  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嫦娥,你叫我嫦娥便成。

  月上广寒宫的嫦娥?他皱眉,觉得被戏弄。

  我这个嫦娥住的地方比广寒宫还寒上数倍啊!她浅笑回应,就此结下难解情缘。

  她没提过自己的姓。“你没说姓凤。”

  “我没有姓,要怎么告诉你呢?”

  “嫦娥?”

  “我娘并非宫中嫔妃,她生前的身份连进当年的西绍郡王府的门槛都不成。想通了吗?我是太上皇在外头的私出女,我娘一直带我上王府,想见当年的西绍郡王爷一面,求他认我,可是一直被拒在门外,死时也托人带我认亲,可是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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