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挡?」被扔在原地的柳仲急得跳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大刺刺地带着似印由 后门开溜。
「凌波,你已经好几天没上朝了,你不能再这样一直和我窝在一起。」看着他又将 大批想见他的人给挡在门外,而他们又从后门偷偷开溜,这让陪着他偷跑的似印满心的 罪恶感。
「那又怎么样?反正国库一时之间也倒不了。」段
凌波丝毫不以为意,反而低首亲了她一记,「更何况,陪你比那些烦人的国家大事 来得重要多了。」
她轻蹙着眉,「可是……」
「捉好我。」段凌波来到河岸的船坞,抱牢了她跃至己为他们准备好的小艇上,随 后就放开了船绳,任小艇顺着潺缓的水流漂流。
河岸两边遍植着柳、桃、杏,在今年近乎提早了一个月就来报到的东风下,河岸缤 纷亮丽地换上了妆彩,桃红粉白嫩绿摇曳在东风中迎接春天。
似印坐在船首,轻仰着头,怔怔地看着灿开的花朵漫蔽了天空,落英缤纷如雪絮飞 舞,花瓣落至水面上,便成了春天的落雪,粉粉漾漾地荡在水面上,一切景物都在这烂 漫的春光里模糊了,什么都看不真切。微风吹过,她轻嗅。是东风拌着花香的味,那么 地暖融、那么地温柔。她忍不住闭上眼,任微风落花轻拂过她的面容,细细地体会这难 得的春光。
小艇缓缓滑过水面,在宁静的水面轻轻滑出了一道道波纹,在段凌波的眼中看来, 就像是似印的身影在他的心坎上悠悠画过。
他静静地看着似印姣好的侧脸,淡烟花雨中,掩映的日光让她的脸庞显得更加柔美 动人,风儿吹过她的发,瓣瓣花朵妆缀在她乌黑的发上,她伸手去挽,花朵顺着风自她 洁白的指尖穿梭而过,令她娇悄的脸蛋上漾出一抹小小的笑餍,像朵涟漪似地泛慢在他 的心湖里。
他尽力记住眼前的一切,记往她的美,记住那些曾经以及现在躲藏在春光里的情事 ,不去思考那些在她背后的阴影,不去想那些藏在他身后的深深负荷。
他自她的身后紧紧环住她的肩,将她深深按人怀里。不愿让她如那些落花般,在短 暂的盛姿后便凋零飘落在水面上。最终不知去向。
被他搂得几乎喘不过气的似印,悄悄仰起头,「凌波?」
段凌波无言地拥着她,想象着将她嵌合进体内的感觉,想象着当她把心交给他时, 他将会有多完整,不再像此时即使将她拥得那么近,他的心头还是觉得若得若失,无法 踏实。但他更怕的是,得到后又失去的那一天的到来、似印仰靠在他的怀里,抬首望着 他那几乎看不出什么表情的脸庞。
她伸手轻画过他浓密的眉,「最近,你都在想些什么?」她愈来愈不懂他了,他近 来老像是个戴上面具的人,一下子柔情款款,一下子沉醉在他的世界里,一下子,又扮 着笑脸来面对所有的人。
「你。」段凌波老实地点着她的眉心。
似印摇摇头,「我要听真话。」
「这已经是我最真的话了。」他深叹了口气,将她揽抱坐至他的身上。
「和我在一起,你觉得很勉强吗?」她细细看着他的眼眉,总觉得有股忧愁在他的 脸上浓化不开。
「不勉强。」拋开那恼人的一切后,如此靠近他失落近二十年的心,他一点也不觉 得勉强,反而觉得这才是他该回来的地方。
「其实你不必刻意为我做些什么,如果你觉得拘束,你不必为难自己。」似印垂下 眼眉,声音幽幽的,「我不是一株缺乏灌溉就会枯姜的花朵。」
他却摇首苦笑,「可是我没有你的滋润,很快就会凋零。」
似印不解地看着他,试探地抚着他脸上的笑意,它是那么地真实不作假,轻悠地扯 动她的心,令她为他微微侧痛。
段凌波将她贴靠在胸前,「你听见我的心跳声了吗?」
「听见了。」似印点点头,闭上眼仔细聆听他胸口
那阵稳定的律动。
「它的声音是不是很空旷?」他边挑去她发间的落花边问。
「为什么它会那么空旷?」似印不明究里,但仍顺着他的话问下去。
段凌波抬起她的脸庞,仔细地告诉她,「因为它少了另外半颗心。」
「另外半颗在哪里?」似印望进他愁侧的眼眸里,彷佛看见了隐隐的孤寂。
「你身上的这块玉是打哪来的?」段凌波没回答她,反而轻揭开她的衣领,以指尖 勾出一块色泽碧绿的温玉。
「我不知道。」她偏首回想着,「我有记忆以来,它就一直在我身上。从没人知道 我身上有这块玉,你还是第一个发现它的人。」
段凌波拿下自己颈间佩戴的天玉,拿到她的面前与她的地玉契合相接,看它们在他 的手中,在经过了五百年的时光后又完整了。
他喃喃低问:「你说,它像不像一颗被拼凑好的心?」
「你怎么会有这块玉?」似印讶异地看着那两块似乎本来就应该接合在一起的玉, 不知他是从哪弄来这么一块刚好能和她的王连接在一起的玉。
段凌波将两块玉塞进她的手中,再将她按回他的胸前,「你再听听,它的声音还是 很空旷吗?」
哗然喧嚣的声音在她的耳边轻轻掠过,她听见更空洞的心音,那种反而失去了稳定 ,好似某种东西正在急急流失的声音。他的胸膛就像是一片广阔无垠的天空,无边无际 ,所有的声音都是那么地空旷。
她神色复杂她望着他的眼瞳,「你究竟想说什么?」她一点也不喜欢那种声音,她 也不愿见到他眼底那种隐隐的寂寞。
段凌波安静地开口,「我需要你。」
似印的心漏跳了半拍,耳间嗡嗡的风声,让她几乎以为自他口中说出的话只是错觉 。
「我需要你留在我的身边。」段凌波执起她的手,「因为,我的心在呼唤你。」
似印的气息紧缩欲窒,觉得眼前的一切应该只是出现在她的梦里的,可是他的掌心 那么温暖,在在提醒着她这不是梦,只是她一直等待着的愿望毫无预警地就降临在她的 身上。
她的心,因他的一句话而流离失所,留也留不住。
不需要花言巧语,不需要喁喁诉情,只要他用这种认真的眼神、诚挚的言语,他就 能够推翻她这些日子来所有的伤忧害怕,只记得当下的一切,让她无法自拔地情奔向他 。
她困难地开口,「只是因为……你的需要?」他的需要能有多久?是短时间内的, 还是她期望中那种长久的一生?
段凌波悄然无言,眼神变得杂乱难定,不知该不该回答她。
似印睨着他的眼眸,依然是看不清他,她不禁紧揪着胸口,觉得自己像个站在悬崖 上头的人,一颗心摇摇欲坠的,想要勇敢一点,却又怕连心都葬送。
她并不希望自己只是个被需要的人,她希望,他的这双眼永远只看着她,不再看其 他的女人;她希望,他的爱能够永远只停留在她的身上,而不再分割给他人。可是他的 眼神是那么地没有把握,连带的,也让她的心那么没有把握。
近来,因为他的缘故,她开始在心中有了以往那些想都不敢想的念头。这种渴望而 不可得的日子过久了,她一直有一句活很想告诉他,可是又没有勇气开口。
「我不想追问你是来自何方,也不想知道你的过往,同样的,我也希望你别去在意 我的身分和过去。」段凌波拨开她脸上被风吹散的发丝,真切地向她请求,「答应我, 只要这样看着我,不要去管过去和未来将会如何好吗?」
似印的心猛然悬紧,「你知道了什么?」他为什么会突然提到这些?难道,他已经 知道她的身分了?
「我什么也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段凌波释出一抹微笑,安抚地拍着她,「我 只是想和你无忧无虑的过日子而已。」
「真的?」她不怎么相信,因为她知道他大过机敏了,他总是把真相藏在面具的背 后。不让她看见。
「真的。」段凌波决定继续隐瞒,「答应我好吗?」
「我若答应了,就真的能和你一起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吗?」她倚在他的胸前,觉 得他所说的那些恍然若梦,像个永不能成真的诺言。
「可以的。」段凌波坚定的向她保证,「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尽力完成这个心 愿。」
似印不加考虑就应允,「我答应你。」
段凌波含笑地拥着这个手中拥有天地两块玉的似印,可是他同时也感觉那些在身后 追逐着他的阴影愈来愈逼近,就像是河面远处急急旋转的漩涡,就要将他们两人都卷进 其中。
***
游船归来的段凌波,当晚就因一道急讯离开似印的身边,踏着夜色来到京郊的一栋 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