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树人欣喜地拍著掌,“早知道喝酒可以壮胆,我们早在八百年前就该灌他了!”
高居正则不解地以肘撞撞尹书亚,“老板,你的睑色干嘛那么难看?”眼看唐律就要迈入成功的殿堂,吹起胜利的号角了,他还摆这种烈士的表情?
“喝酒……”尹书亚以指拧紧眉心,“是会误事的。”希望惨剧不要又重演才好。
☆ ☆ ☆
她还是头一回上汽车旅馆。
只因唐律一时半刻间找不到适合表白的场所,带著酒意陪他在街上东绕西绕找了老半天的乐芬,没体力之余抬手一指,直指向离他们最近的一家汽车旅馆,打算开个不会有人打扰的房间,与他好好谈一谈。
只是,他们都太高估了彼此的酒量。
一进房间就委靡地爬上床的乐芬,难受地将自己缩在被单里抵抗喝多了的痛苦,同样酒量也不是很好的唐律,则是坐在床边—声声地打着酒嗝,直到他们皆认为这样下去,将会有两个人醉睡到天明却什么话也没说时,才又分别去洗了把脸,并叫来两杯热腾腾的咖啡提神。
喝完了咖啡後,乐芬再次躺回床上,半侧著身子看着坐在床边背对着她的他。
“我看了你的信。”
唐律的身躯明显一颤,“你事前该问我一声的。”
“问了,你还会让我看吗?”觉得咖啡根本没效的她,眨着醉眼,将胸前的被单拥得更紧。
一心等待著她判刑的唐律,一言不发地握紧了手中的杯子,直至被热度烫红了手心,才赶紧放开搁到一旁,这时,他感觉身後的上衣遭她拉了拉。
“你不是真心想把我介绍给飞卿的是不是?”这个问题藏在她心中很多年了,她一定要趁今天问清楚。
沉默了一会儿後,他选择坦承。
“我找不到藉口拒绝他。”那个时候,霍飞卿不断向他保证,往後乐芬与霍飞卿进了同—所大学後,霍飞卿定会代他好好照顾乐芬,再加上,霍飞卿脸上的诚恳是那么不容置疑,所以他……
“我想也是。”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安静的室内,“你这个人的坏毛病就是心软。”
但唐律却觉得那笑声中,没有半分喜悦之情,相反的,它是种比十年前她将睑埋在他手心里的呜咽,还要来得更深沉的控诉。
一室残余的咖啡香中,乐芬抬起双眼,看向他宽阔的后肩。
这副每—寸棱角隆起、每一分被光线照耀的角度,她都仔细记住的宽肩,是她年少时乘坐脚踏车时日日所见惯的,也是每当她和霍飞卿在—块时,她常在角落瞥见的。自小到大,他总是让她看他的背影,而不让她去看他真正的表情,她从没好好看过他正视她的模样。
“转过来,让我看看你。”她拉著他的衣服,柔柔地请求着。
床单的声响中,唐律旋过身来,房内盏盏艺术灯的光芒,将他睑上的表情映照得无所遁形,乐芬—手撑按著床面坐起身,抬手仔细抚上他的脸庞,他闭上眼,任由她的指尖去寻找答案。
指尖每经过一处,心底真正的感情就更清楚一分,乐芬凝望著他,心底的感触,令她感到又酸又甜。
从她第一次见到霍飞卿时她就知道,她这辈子恐怕怎么也走不出这份暗恋唐律的心情。
不只是外表,这两个男人就连声音和动作都有点像,她之所以能接受霍飞卿,也许是因为,她想藉此报复把她让给别人的唐律,又也许,是她想从霍飞卿身上得到唐律迟迟不能给她的那些。
那时候,升上了大学、青春正妍的她,找不到藉口去拒绝那些追求她的人,可是,她又等不到唐律向她表白,就在那时,温文儒雅的霍飞卿出现了,加上霍飞卿又是个大方提供避风港的人,因此她便将错就错,走进霍飞卿为她搭建的港口中为他停泊。
这些年来,她不曾怀疑自己是否爱过霍飞卿,她当然是爱他的,只是,她给霍飞卿的爱,和给唐律的不同。在霍飞卿面前,她用爱情来掩饰友情,在唐律面前,她则用友情来掩饰爱情。她知道,这么做的自己很卑鄙,但爱情本就没有公理,当她都已经认为,这一生唐律永不会发现她的情意,而不善等待的她也决定嫁给霍飞卿摆脱过去时,为什么偏要在这个时候,才让她知道唐律的心呢?
“有没有话要对我说?”她的指尖来到他的唇缘,一下又一下描绘着他的唇形。
双目炯炯的唐律捉住她的手腕,“有。”
她释然地—笑,但笑意维持不了多久,她便—骨碌地朝他怀中倒去。
“乐芬?”接个满怀的唐律,担心地握住她的双臂。
她不适地掩著唇,“我的头好晕……”糟糕,好像真的喝太多了。
“不准睡也不准醉!”当下如临大敌的唐律,忙不迭地摇撼着她,“这次你一定要听清楚!”
“不要摇……我会吐的……”脸色苍白的乐芬攀住他的胸口,阻止他继续造成她更多的不适。
他听了,脸色也变得跟她一样惨白。
“你不会又在醒了後忘得—乾二净吧?”要是她又得花个十年才能想起来怎么办?他不就又白费工夫一回了吗?
“嗯……”觉得自己像踩在云端上飘浮的乐芬,是很想继续方才的谈话,好听见她等了许久的答案,但不同意与她合作的四肢,就是绵软无力得不听她使唤。
“不行不行,这次不准你再忘!”唐律用力撑起她,让她倚在他的臂弯,并拍著她的脸蛋要她张开眼。
神智已经有点轻飘飘的乐芬,忽地像是回应他的要求般,果然张开了眼与他四目交视。
他慎重地开口,“乐芬,我爱——”
砰砰砰!重重捶擂著门板的敲击声,猛然盖过了唐律接下来要说的话语。
他们俩动作一致地转首看向房门。
“警方临检!”
☆ ☆ ☆
“临检?”
後援团会议再次展开,三个依例前来唐宅询问战果的女人们,错愕且刺耳的尖叫声,几乎将被她们团团围住的唐律耳膜给震破,接着,不可思议的的长叹声充满了室内。
“天啊……”
比她们更想捶心肝的唐律,放下了捂住耳朵的双手,一脸无辜后无奈地看著她们。
“你这个天才!没事去开什么会被临检的房间?”两手擦着腰的文蔚是又气又想笑,“你就不会先把她载回家再慢慢跟她说啊?”就连这么糗的事都能发生在他身上,她已经可以预想到,这个霉运超强的男人,往后可能也将会继续悲惨地过下去。
“我和她都喝了酒不能开车。”唐律制式地解释,希望这些女人听了後能够别再来虐待他的双耳。
已经耐心尽失的叶豆蔻,顾不得什么淑女的形象,恶狠狠地一把将他的衣领揪扯过来。
“不能开车就不会坐计程车吗?”穷则变,变则通,怎么他的脑袋依然还是万古不朽的不钢?
他举起两手投降,“当时乐芬醉得很厉害,带她去坐计程车她又在车上吐,因此计程车司机拒载,要是坐公车的话,我们也喝醉的我,会跟她一块被载到哪去都不知道。”
众女无言地看著他。
真是集所有噩运於大成的男人,噩运之强,连霉神都比他不过……
“那你们是怎么回来的?”脸部表情呆滞的千夏,一手托着香腮,不抱期待地问。
“由我背她回来。”说来说去,还是十一号公车和他的肌肉最管用。
三个女人一块抱头呻吟,“十年前十年後一样不长进……”
“好了,报告完毕,恕小的必须告退,三位女皇万岁万万岁。”饱受宿醉之苦的唐律,站起身来优雅地朝她们一鞠躬,准备再回到自己的床上大睡三天二夜。
“且慢!”文蔚抬起—掌阻止他退朝,“你还没告诉我们你到底说了没有?”重点都还没捉到他就想溜?她们哪有那么好打发的?
“乐芬回来後一沾床就睡死了,我怎么对她说?”唐律也是有苦无处诉,“何况,上—次教训告诉我,绝对不要在她喝醉时告诉她任何事,她会一概不记得的。”
“既然那时不行,现在可以啊,你现在就去隔壁再对她说一次!”叶豆蔻边说边拉著他往外头走。
“她跟我—样,喝醉後都是很麻烦的。”还能保持风度的唐律止住脚步向她摇摇头,“而且她的醉癖很不好,每次醒来後心情一定是处於寒冰第九重的恶劣,我可不想在这个时候过去先挨一顿她的炮火再碰钉子。”
叶豆蔻还是不死心,“那……”
“反正山水有相逢,会有机会的。”被她们拖着没办法回去睡觉的唐律,只好请她们这些心急的後援团再忍一忍。
千夏苦闷地掩著胸口,“不行,再这样拖下去会换我得内伤的……”明明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可是他们偏偏就要想得太多、弄得很复杂,再这样下去,她要等到何时才能看到美满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