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绍荣夫妻,是他们雇用连云的。”纪凌垂下头低声地说。
“是他们?”他没料到纪绍荣会如此心狠手辣,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能痛下毒 手。
她笑得很凄凉,“很可笑吧?生我的人竟不要我活着。”
“是因为我拆了万业,所以他们才将矛头指向妳,间接地来报复我吗了?”宿 语昂捉住她的双肩问道,她所受的伤害竟是他造成的,她还默然地不告诉他事实, 她究竟在想什么?
他愈来愈不能理解她的心态。
“你只说对了一半,纪绍荣从很久以前就有想杀我的念头了,为了防他、躲他 ,我自八岁后就和李婶独居,不让他有机会亲近我,这次会发生这件事,很可能是 他想借此机会将我灭口,你只是导火线罢了,追根究柢,他的目标是我,不是你。 ”她不愿他因此心生愧疚,决定告诉他事实,即使会离开他,她也要交代得清清楚 楚,不能使他认为这是他的责任。
“为什么他要杀妳灭口?妳踩着他的痛处了吗?”他只觉得纪凌似乎离他愈来 愈远,他不要她这种笑态,像是因为即将掏出心底的秘密而又伤又疼。
“没错,我是踩着他的痛处,握有他的把柄,因为我亲眼看见他谋杀我母亲的 经过。为了万业他可以杀妻,现在也是为了万业他要杀女,亲人的生命在他眼中不 及荣华富贵重要,唯有杀了我,他才能不被告发,他从不要我活着。”纪凌平淡地 说着,早已心冷于亲人的杀意,纪绍荣会这么做她一点也不意外,只是不知他会何 时下手而已。
宿语昂几乎不能相信她说的话,她怎能承受这么多?莫怪她对人这么冷淡,看 世事如此尖锐,他要打动她的心,才会这么困难。
他抬起她的脸,“告诉我,妳防我吗?妳怕我吗?”
她浅淡地笑着,眼底有着无限的凄凉。“对你我早撤除心防,这世上我只信你 。”这曾迷惑她的俊容此时看来愈使她不舍,没有他,她的日子将要如何过下去?
“我还以为永远听不到这句话,妳不懂这对我有多么重要和珍贵,若是得不到 妳的信任,我会一直努力下去,直到妳全然信任我为止。”他深吐气息放心地搂紧 她,却感觉到她的僵硬及冷淡,他不解地松手与她对望。
“你好傻。”纪凌轻叹,抚着他的脸,要将他的一切永远烙在心底。
“不傻,妳需要我的付出,而我也需要妳的渴求,爱妳不需要任何理由。”他 执起她的手吻着,觉得她好冰凉,他转而将她的双手放在胸前温暖它们。
纪凌闭上眼复而睁开,狠下心地问他:“即使我的身心都很丑陋?”
“我爱的是妳的所有,在我眼里、心底,妳都是最美的。”他不明白她在说什 么,老老实实地告诉她他从未改变过的执着。
“你错了,我不美,我心里有好多恨、好多怨,我是利用这些才能活在世上的 。”她退离他的身躯,下床站直了身让他看清楚。
“纪凌?”宿语昂移动身体想将她拉回来。
“你不要过来。”她一步步地后退,摇头对他说,不要她的勇气流失在他的怀 抱里。
“你不知道我有多恨我的父母、亲人,母亲杀我、父亲不要我也不容我活着, 寒严这外公放任我自生自灭,还想将我当成他报复纪绍荣的棋子。你看看我这双手 ,它们早已沾满血腥不似你说的洁白无瑕。你知道吗?我希望他们死,我想让他们 也尝尝一无所有的怨。母亲出事前我没有警告她造成她的死亡,我抢走风云驱逐寒 氏一族加速寒严的死期,现在,我更想杀纪绍荣,你怎么能爱一个心中只有仇恨的 女人?母亲曾说过我是个祸水,你总有一天也会被我害了,我真的不配得到你那么 多的爱,虽然我自私地想要,但我不能不为你着想,我不能再这么做。”她正式向 他道别,宁可心碎也不要他遗弃她或是他的怜悯。
宿语昂怔愣地望着陌生的她,胸膛里因她的话翻覆着又深又沉的悲怨。她要离 开他,只因他挖出她心底不欲人知的秘密,她不信任他。
“妳作恶梦时说的话我听得清清楚楚,妳的母亲要杀妳是怎么回事?妳还瞒了 我什么?”他怒极地质问。
纪凌怔怔地看着从未对她发过脾气的宿语昂。
“在她出事的那晚我跑去苦告她纪绍荣怪异的行为,但她没有给我开口的机会 ,她要我死,她恨我是女儿而不是儿子,因为我的出生使她失去了丈夫,她说我该 死、不该出生,我作梦也忘不了那情景,她拿刀一刀刀地往我身上插,我流了好多 血,身体好痛,如果当时李婶不救我,我早死了,现在根本不会有纪凌的存在。”
她旋过身背对他,将长发拂至胸前,颤抖着手解开睡衣的扣子,露出整个背部 。
“你看清楚,这就是你爱的女人的身体,我的身心都是伤痕,抹不去、忘不了 ,我连自已也不敢看,这种身体你还敢要吗?”她无声地掉泪,等着他宣判不要她 的事实。
宿语昂震惊地看着她的背,刀痕交错,有白色的痕迹也有赤色凹凸不平的丑纹 ,就像一张吓人的蜘蛛网,就连她的肩膀和手臂也是。
他忘了该怎么呼吸,终于明白她始终不肯让他知道秘密的原因,莫名的愤怒和 心疼占满他的心田。
老天,她经历了什么。怎么有人会如此残忍地对待她?这种伤痛她要痛一辈子 呀!怪不得她会落泪,她甚至自卑得说她配不上他,她以为他会因此不要她吗?
一直都没听见他的声音,纪凌强忍着泪水穿回衣服,知道他被吓到了。
她试图以平稳的声调开口,“我有自知之明的,这个样子任何人见了都会怕、 都会嫌弃,让你盲目地爱上我是我的不该,是我太自私,妄想留住你,才一直掩盖 事实。对不起,你有权利收回你付出的一切。我已经很满足了,至少你曾经爱过我 、温暖过我的心,这足够填满我曾经失去的,我不再奢求什么。”她说完后,头也 不回地朝门口走去。
在她的手握上门把时,宿语昂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
“回来,过来这里。”他站在床前双手紧握成拳,压抑着厘不清的怒意和爱意 。
然而纪凌并没有回头,只是呆立在门口,逼自己以冷漠的态度来面对他。
宿语昂火爆地冲至她身后,强硬地将她转身,捉紧她的双臂:〞妳说过妳信任 我,难道我的所作所为只能让妳相信到这种程度?非要我掏出心来证明妳才肯全心 全意地信任我吗?”
他气得不知该捏死或吻死她,她聪明的小脑袋就是不能理解爱情这东西吗?
纪凌疼痛地皱眉。“语昂,你弄痛我了。”
他立即放开箝制她的双手,改而将她压在门上,拥紧她的身子。他的唇寻着她 的,狂放又带着惩罚地吻她,火热得令她几乎窒息,他遍尝她口中的芬芳和苦涩, 灌注他的心和他的情。
纪凌无力摆脱他,只能对上他灼烧的眼。
“妳手上并无血腥,不许妳再自我贬损,他们负妳、伤妳,甚至杀妳,迫使妳 用仇恨回报并不是妳的错,只要能让妳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我才不管妳曾经做过 什么。宿语昂将她扳正,紧盯她的眼。“如果寒倚柔及寒严未死,我会很乐意替妳 杀死他们,在我看来这是罪有应得,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决定妳的生死,更何况是残 杀和利用,妳是人,妳也会痛、会恨的,若妳不反击才是不正常。不要将自己想成 复仇者,妳的人生不是为他们而活的,妳明白吗?”
“你在为我脱罪。”她辩驳。
“妳何罪之有?妳身上的伤痕是如何来的?有罪的是他们,妳只是求生存,这 是人类最基本的欲望啊!”宿语昂恼火地想将她的心锁拆解,她真以为她是罪人吗 ?
纪凌闭眼聆听这些迟了十二年的话,她被痛苦折磨太久,已经分不出什么是对 、什么是错了,她不再了解自已当初是如何订定求生方向的。
“看着我的眼,我不容许妳再不相信我,我要妳的心、妳的人是因为我爱妳, 就如同我想将一切交给妳一般,没有爱,我又何必为妳付出?妳以为那些伤痕就会 使我嫌弃妳吗?对我而言,那些伤是我将永远心疼的地方,我爱妳都来不及了,要 我怎么嫌弃妳?”他霸道又心怜地将他的感受全盘托出,却还是看到自卑在她的眼 底游移。
他双手干脆自她的睡衣底下潜入覆至她满是伤痕的雪背,他双手抚慰着纪凌, 让纪凌的背部带来火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