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粗鲁哟!一点都不绅士,人家只是想和宿先生说说话而已嘛!”她娇滴 滴的夸张模样,连在一旁护主的方凯翔也忍不住一阵恶心涌上,抖落一身的鸡皮疙 瘩。
楚歌机械式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我家主人有交代,他不想与任何人交谈, 纪小姐,请回。”
纪绯伪善地找着借口,“我是这酒会主人的女儿,而宿先生是贵客中的贵客, 按理我当然要好好招待他,这也不行吗了?”
“不行。”楚歌一点也没得商量,一口回绝。
“你──你不过是个下人,我就偏要过去,你能拿我怎样?”气死人了,这尊 门神怎么这么难缠?纪绯一再地受到阻挠,顾不得形像,渐渐露出原形。
楚歌冷哼,“把妳打成残废,让妳再也无法靠近我家主人,相信我,只要能达 成他的命令,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请自重。”
纪绯花容失色地向后退了一步,颤抖的纤指指着他。“你──野蛮人──你敢 这样对我?”
“好说,妳究竟滚不滚?我的耐心有限,到时别怪我出手没个分寸,我从不介 意打女人的。”
楚歌上前逼视她,丝毫不在乎一身暴戾气息,也吓着了附近的人。
“你欺负我──我要去告诉我爸爸──”泪水在纪绯的眼中乱窜,又羞又惧地 莲步一蹬,转身掩面而去。
方凯翔沉重地拍着楚歌的肩,无奈地开口,“你就没有比较温和的方式吗?虽 然收效是很快速,但你也得看在人家是主,咱们是客的份上客气些,别用恐吓这招 行吗?”难怪老板老是要他去赶人而不派楚歌,这家伙完全不知圆滑为何物,杀伤 力太大了,不吓死人也剩半条命了。
楚歌不以为然地反驳,“谁说我恐吓?我是实话实说,她再不走人的话,管她 是谁,我照扁不误。”
“你的心是冰块做的吗?她是个女人,你就不能婉转一点?用哄、用骗的就成 了,干嘛老板着一张恶脸吓人?”怜香惜玉的道理,不通楚歌的任督两脉。他注定 打光棍终老,方凯翔开始联想,楚歌晚年凄苦的光景。
“女人又怎么样?她是男是女关我屁事?”楚歌不屑地冷哼着。
“不怕搞坏老大的人际关系?”方凯翔坏坏地提醒。
楚歌冷笑,“他在乎过吗?人人叫他银翼杀手他都不痛不痒,何时关心过别人 对他的看法?咱们跟了他这么久,你还不明白他的性子吗?”
“说得也是。”方凯翔百分之百同意楚歌的说法,宿语昂狂妄又自恋,即使别 人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他冷血、没心肝,他依然故我,甚至会愉快地享受他人的谩骂 ,视之为一种变相的恭维。
“况且他现在忙得没时间理我是怎么弄走这位纪大小姐,如果我赶人的手脚太 慢,坏了他看大美人的心情,我才该遭殃了,与其让老大皱眉头,还不如去杀杀这 骄纵千金的锐气来得痛快。”楚歌很现实地说明他的处境,一旦惹毛了顶头上司, 他的安危堪虑。
方凯翔转身觑看宿语昂一眼。
楚歌没诓他,大老板此刻的确很忙,正全神贯注地看着那黑衣美人。
会场另一角的纪凌,手晃着一只水晶杯,靠在石柱旁漫不经心地审视酒会中的 富豪仕绅。
她会应纪绍荣之请出现在这里,才不是她亲爹的命令所致,她是另有目的。
早在她十八岁返台的那年,她就自英国带着两名忠心的得力助手,悄悄地自组 公司,就连一向盯她盯得死紧的纪绍荣和寒严也被蒙在鼓里。
为了接手风云科技,许多事必须在寒严百年之前先打理好。
以他人之力来成就自我的目标,是最快速也最便捷的良方,若想在最短的时间 内,累积与纪绍荣和寒严对等的势力和财富,那么施点小计,和走点后门便是必然 的快捷方式。
纪绍荣娶个富家千金,换来今日的地位,寒严苦命打拚大半辈子,才有此江山 ,以上两种手法她都不欣赏。
一个没志气、一个太费时费力,她比较喜爱打垮他人,再吸取别人苦心挣来的 资金,最后挖走企业中的要角菁英,重新管理组织,人才、钱财两得,省力又不费 时。
而今晚,她就是前来寻找下一步收纳资金的对像。纪老头的名声和面子不小, 赴宴的各企业代表众多,替她省去了寻找下手对像的时间,她也许该好好谢谢他, 制造的免费机会。
用不着她露脸出面,只需动动脑策画,那两名忠心的手下,便会依她之命将事 情办妥,一来可免得那两个老头子起疑,二来更可以省去不必要的盛名之累。
她才来不久,便看中了两三家能利用的企业,轻晃着酒杯,她静看着这些待宰 的羔羊。
高跟鞋杂乱无章的声音,由远而近地扰乱了纪凌原本正专心探看的思绪,她不 经意地由眼角余光扫视噪音的来源,不看还好,一看不禁让她顿生满腹疑惑。
天下红雨了吗?
纪绯梨花带泪地由大厅的一端,飞奔至万彩芝的怀里,细细地啜泣着,立即成 为众所瞩目的焦点。
护花使者们纷纷围绕在纪绯四周,提供纪大小姐此时最需要的自尊和安慰,顺 便借机亮亮相,当作免费宣传。
纪凌嘲讽地看着那些名门公子们,忙不迭地安慰今晚的小公主,她几乎要为纪 绯的演技鼓掌喝采了,连哭也要引人注目,爱秀的本性,发挥得淋漓尽致,哭得还 满像回事的。
要分析纪绯演戏的主因并不难,八九不离十,铁定是为了男人,难得顶着纪氏 千金头衔的纪绯,也会有失手的时候,也不知是何方神圣,踩疼了纪大小姐高傲的 芳心,纪凌隐约可听见她心碎的声音。
讥讽的笑意,毫不克制地在她脸上蔓延,纪凌落井下石地轻笑出声,对于旁人 的愕然,视若无睹,面对纪夫人射来如刀锋的眼神,她只是挑舋地举高酒杯,向她 和她的宝贝女儿致敬。
此举不但气煞了万彩芝,更让纪绯愈哭愈认真,大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
不会吧?这么好逗?纪凌招来侍者拿走一杯薄酒,脸上粲笑不已。
即使纪氏成员,要来个火山要爆发,也得看看时间和地点,想要替纪绯出头讨 伐她?人多嘴杂的,不过是徒增笑柄,爱面子的纪绍荣,自是不敢妄动。她饶富兴 味地看着纪绍荣乍青乍白的怒容,抬高柔美的脸蛋,给他一记意味深长的警告,暗 示他别多事,不然她会闹得更大、更加风雨飘摇。
纪绍荣扯下老脸,硬是吞下这暗亏,气短地转身拿起烈酒灌下肠肚,不置一词 。
纪凌有恃无恐地发出一串银铃似的笑声,完全不加掩饰看闹剧的心情,任由会 场众人交头接耳的批评。
纪绯见此,哭得更加悲怆。
此时另一串低沉沙哑的男性笑声,也从会场的另一端飘至。
众人循声望去,得知笑者何人时,自动自发地识相住口,霎时大厅静默得,只 剩纪绯的哭泣声。
“老──老大?”
方凯翔和楚歌惊愕得差点合不拢嘴。
宿语昂会大笑?天哪!不是世界奇观就是世界末日了!方凯翔和楚歌相互交换 了眼神,心中警铃大作。
宿语昂止不住嘴角的笑意,一种从未有过的念头,逐渐在心中成形。
他迈开步伐,朝纪凌前进,沿途众人纷纷避开让路。
纪凌有些意外的,看着朝她走来的男子,众人似乎对他怀着某种恐惧和戒慎。
有意思。她落落大方地,立在原地迎接他的到来,笑意盈然。
她的反应,令宿语昂更加肯定心中的念头,修长的身躯,过分亲昵地靠近她, 低头看清她的娇颜。纪凌迎上他锐利的目光,不闪不避,反而张大水亮的眼眸,直 直地,望进他黑瞳的最深处,犹如较劲般,两人不说也不动。
“她──她──”方凯翔结巴得说不出话来。
“她竟然敢和老大对看,她到底是谁?”楚歌接下方凯翔未说完的话,心中讶 异不已。
根据经验,能在宿语昂的注视下,不瘫成软泥的女人,目前她是第一人,她居 然还能和宿语昂较劲?楚歌再度扼腕。
宿语昂除了赞赏之外,直觉地认为,今晚真的挖到宝了,而且价值连城。
她像猫,也像另一个自己。
从她清澈的眼瞳,映照出他也不曾看清的自己,在她的灵魂深处,有一幅隐藏 的景致,是他终其一生都在寻找的,心底深处,某种不知名的情愫,被她唤醒了, 像波涛般汹涌翻腾。
淡淡的香味,撩拨着他的嗅觉神经,这么美的容颜,只怕他不会有看腻的一天 ,修长的手指,轻划过那脂粉末施的嫩颊,冰冷的,没有温度,就像她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