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凌霄怔怔地盯着她过近的面容,几乎无法去思考她方才到底说了什么。
喝了点小酒的她,脸颊上浮起薄醉的酡红,流动的眼波,像是盛了两泓流荡的隐泉,菱似的唇瓣,红艳得今人忍不住想采撷……她怎么可以在他不注意时长成这么美?而他,为什么会粗心得未曾发觉?
湘湘瞅着他,目光依旧热切,「你应该要在乎的。」
「为什么?」粗嗄的嗓音,让他几乎认不清那是自己的声音,也使得他连忙更进一杯酒,冲淡喉中的梗哑。
「因为我要嫁给你。」湘湘扬起笑,搂着他宣布。
任凌霄差点被喉中的水酒给噎死。
「妳……」她在说什么啊?
湘湘以指尖戳着他的胸膛,「我在四岁时就已经对你说过了。」他怎么还是不能接受冲击?都已经过了十四年了,他还是没准备好?
「那时候妳还小,什么都不懂。」任凌霄闷咳了一阵后,直对她摇着头,而先前那些微妙的情愫,也都被这句话给吓光了。
「我懂的可多了。」湘湘扳过他的脸要他面对现实,「我在那时就立誓要嫁给你。」
任凌霄抵死不认帐,「我不记得有那回事。」
「你骗人!」湘湘指着他的鼻尖大叫。
「我没有,是妳记错了。」不认、不认,他说什么都不认。
「不要以为我当时年纪小,什么都不记得。」湘湘气恼地瞪着他赖皮的表情,「只要是与你有关的事,每一件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我那时就决定要把你捉牢陪我一辈子。」
任凌霄拍拍她的脸颊,「湘湘,不要看了新娘子的打扮很美,所以就想跟着效法。」早知道他就不带她来看婚礼了。
「我不是想效法,我是在向你提醒我要嫁给你的这回事!」湘湘的脾气也被他惹起来了,非要他承认不可。
「别闹了。」任凌霄又把她当成无理取闹的小孩。
湘湘突然垂下蚝首,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就算我说的是真心话,你也从不当一回事……」
「湘湘?」上当的任凌霄以为她又要哭了。
一个轻若花朵般的吻轻触地印上他无防备的唇,任凌霄怔愣地睁大眼,看着湘湘捧着他的脸颊,用生涩的吻细捆密密地吻着他,就像一道暖暖柔柔的春风轻拂而过,令他的心狂跳不已。
「妳……」任凌霄猛然推开她,哑然无语地盯着她红赧的俏颜。
「这次你不可以再忘了。」她伸手点着他的唇,对他漾出绝丽的笑颜,而后匆匆奔出他的房门外。
任凌霄的手绫缓地抚上她曾短暂停留的唇,唇间的香气,令他又想起十四年前的那个午后。
其实他一直都记得,那一朵在他心头初初绽放的春花。
※ ※ ※
湘湘太低估自己的魅力了。
以一吻把任凌霄吓呆之后,湘湘不断地反省着自己的长相,到底是可怕得让任凌霄对她避如蛇蝎,还是受欢迎得让一大票苍蝇围着她嗡嗡叫。
自从在任穹苍的婚礼上露过脸之后,这些天来,每天都有某些人士前来造访没没无名、也跟任穹苍非亲非故的她,使得她摇身一变成为炙手可热的待嫁姑娘,行情好到她也觉得莫名其妙。
这天清早,湘湘又微怒地抿着唇,心情恶劣地站在客房窗边,尽可能地控制自己想尖叫的情绪。
「姓战的,麻烦你拉长你那不灵光的耳朵,再仔细的听我说一遍。」她用仅存的耐性,试着向这个赶也赶不走、吓也吓不跑的男人重申立场。
在婚宴上就对湘湘倾心不已的战拘,脸上仍保持着这些天来面对湘湘时一贯的笑意,无论是举手投足或是进退应对,都温文儒雅得令人找不出一丝缺点。即使湘湘对他摆出难看的脸色,他还是一副深深陶醉的模样,对她的怒容丝毫不介意。
湘湘深吸一口气,努力扯开嗓子朝他大嚷:「我──对──你──没──兴──趣!」这个男人是耳背吗?到底要她说几次他才会识相的滚远一点?
战拘如沐春风地徐笑,「但战某对班姑娘却是兴致浓厚。」
「拜托……」湘湘无力地趴在窗边,「老兄,你回家照照镜子好不好?求求你不要再来毒害我的双眼了。」
战拘潇洒地轻摇羽扇,「班姑娘不造作的姿态正是战某中意之处,世间已很少有人能像班姑娘如此率直了。」他最爱这种不拐弯抹角,直来直往的女人。
「喂,你有毛病啊?」湘湘气恼地指着他的鼻尖,「我是在说你配不上我!」这个男人长得那么有碍观瞻,她才不要这种丑得让人发毛的男人!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山之石可以攻错,他就不信他攻不下这位美人的芳心。
「别再来烦我了,把你的垃圾全都拿回去。」湘湘在赶人之余,也顺便把战拘这些天来一古脑往她这儿送的礼物,一一地批出窗外还给他。
战拘抬首看向晴朗的天际,笑意盈然地伸手向她邀请,「我看今儿个天气很好,挺适合赏花作乐,不知班姑娘可否赏光?」
「姓战的!」湘湘忍不住翻起白眼,「你有没有看过癞虾蟆和天鹅是长什么样子?」他到底有没有听懂她在说什么啊?
「战某在城郊有一处避暑小筑,希望班姑娘能拨空赏个光,陪战某一叙。」战拘满脑子都在想象有这位如花似玉的美人作陪的情景。
「鸡同鸭讲……」湘湘简直快被这语言不通的土番打败。
被湘湘迷得七荤八素的战拘,自顾自的幻想过后,这才想到他忘了问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班姑娘可有婚配了?」难得他能看中这么一个大美人,她可不能罗敷有夫了。
湘湘得意地捧着美颊,「我早就有意中人了,如果你要坚持金石为开的话,你可以到下辈子排队看看,这辈子你别作梦想倒贴我!」
战拘的笑脸顿时除了一大片,「班姑娘心仪的男子是谁?」
「我大师兄。」一提及任凌霄,湘湘的小脸就漾起丝丝粉红的光彩,羞涩可人得更是令人心动。
战拘不屑地冷哼,「任凌霄?」
「怎么?」湘湘对他的态度很感冒,「你敢看不起他?」她的凌霄哥哥可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男人。
「乡野莽夫,不配与战某相提并论,他甚至还不配给我提鞋。」不过是前任武林盟主的爱徒而已,这种只会武刀弄枪的男人凭什么能够得到她的青睐?这世上只有像他这么完美的男人才配得上她。
不小心路过此地并且顺便偷听了很久的任穹苍,在听到这一段时,终于也忍不住了。
「不好意思,那个乡野莽夫刚好是我老弟。」他一手搭上战拘开始发抖的肩,咧大了嘴对他冷笑。
「任公子……」战拘咽了咽口水,没料到居然会被他听见。
「穹苍哥哥,你来得正好。」看到和她站在同一阵线的任穹苍来了,湘湘忙不迭地挥手招他过来。
任穹苍站在窗边看着她的可怜相,「又被凌霄禁足了?」
「是我自己主动要关禁闭。」她边说边指向那个还死赖着不走的战拘,「我不要再看到那只癞虾蟆,你快点把他赶走!」
任穹苍带着鄙视的笑容,没良心的转身上上下下将战拘打量过一遍。
「癞虾蟆?」哎呀,真的有一只耶。
「战某明日再来造访,告辞。」受到任穹苍的这等羞辱,战家公子忿然拂袖而去。
湘湘很想哀号,「求求你不要再来了好不好?」她究竟该怎么做,才能让那个男人明白什么叫死心?
「小乖乖,有爱慕者不好吗?」任穹苍爱怜地拍着她的头,很同情她这么苦恼。
她郑重地朝他伸出一指,「我只要一个姓任的爱慕者,其余的癞虾蟆我都不要。」
「凌霄人呢?」她在这边赶人赶得这么辛苦,那个专门当湘湘门神的老弟是跑哪去了?
湘湘叹了口气,「他躲我躲得远远的。」一群她不想见的男人拚命找她,而她想见的男人,却躲得连个影子也找不到。
任穹苍好奇极了,「妳对他做了什么事让他躲妳?」泰山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的老弟居然会躲她?
想起几天前的那个吻,湘湘的脸蛋便升起一抹瑰色的红霞。
她……会不会太大胆了?至今想来,她都还会觉得在与凌霄哥哥两唇相接时,她的唇麻烫得不可思议,像是有股隐隐的热流,迅速地流经她的四肢百骸,令她浑身发软的便不上力,并且让她在夜里回味了好久好久。
她是认为那个吻很舒服,可是,以凌霄哥哥瞠目圆瞪的表情来看,他似乎不是这么想。是不是因为她没有什么经验,所以凌霄哥哥才不喜欢她的吻?她是否该抽空多学几次才能练习得更好?但她又该怎么向那个似被吓坏的凌霄哥哥要求再次学习?
湘湘烦恼地抚着唇,「只不过是刺激一下他的记忆,免得他忘得一乾二净。」要不是怕他忘了,她才不会使出这个撒手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