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是不想直接掀开竹篓叫躲在里头的湘湘出来,于是刻意走了段路,希望借着崎岖不平的山路让湘湘吃点苦头,也好让她打消想偷渡下山的念头,可是躲在竹篓里的湘湘性子却固执得很,无论路况再怎么不平稳也不愿放弃。
他没好气地敲敲竹篓,「别躲了,我知道妳在里头。」她能躲在里头,代表她已经把他准备送给大哥的贺礼扔出篓外了。
躲在里头的湘湘还是沉默不答,打算以这种方法瞒天过海。
「班湘湘,妳已经躲了很久了,再不出来就别怪我用拎的把妳拎出来。」只可惜一手带大她的任凌霄太过明白她所玩的把戏。
虽然吃足了竹篓里闷热又不透气的苦头,但湘湘还是咬着牙硬撑。
倏然间,外面强烈的阳光直射进竹篓里,将里头的偷渡犯映照得无处可躲藏。
「出来。」揭开竹篓盖的任凌霄冷着一张脸下令。
湘湘一手抚着摇晃间被竹篓撞疼的额际,怯怯地喊:「凌霄哥哥……」
任凌霄轻松的将湘湘抱出篓外,拨开她额际的一绺秀发,弯身仔细检规她微微红肿的额际。
「马上回闲云居。」发现只是个小擦伤后,任凌霄便不留情的赶她回去。
湘湘漾出甜笑,「我想跟你去。」不能再偷偷跟着他出门,那她就正大光明的跟他一起走。
「不准。」
「你已经扔下我三个月了,我若不跟着你,谁晓得你何时才会回来?」湘湘不死心地搂着他的手臂,完全不管他的脸有多臭多冷。
任凌霄甩着手臂想挣开她,「我只是要去参加我大哥的喜宴,喜宴一结束我就会回来。」
喜宴?是鸿门宴吧,他以为她还不知道他们全都串通好了想把她嫁出去。湘湘慧黠的眼眸闪了闪,坚决不受他的欺骗。
不过若是拆穿他的谎言,说不定他等会儿就直接把她拎回闲云居;如果想成功地完成她的计画,她还是先骗过他以求能跟着他去比较妥当,之后再来解决他想嫁了她的不良念头。
「我和你一道去观礼不好吗?」深知任凌霄只吃软不吃硬,湘湘抹抹脸蛋,收走了脸上的甜笑,瞬间换上一抹哭丧的神情。
「不好。」任凌霄瞪着她眼眶里随时都可能夺眶而出的泪水皱眉。
两行清泪马上淌落她粉色的面颊,细细碎碎的哭声也自她的小嘴里逸出,即使明知她是故意哭给他看的,任凌霄仍旧是被她弄得心神不宁。
「爱哭又爱跟……」他懊恼地拭去她脸上的泪,轻责一句。也不想想她都已经多大了,每次说不通就用赖皮这一招。
「不管。」湘湘骄蛮地甩着头,扑进他的怀中紧紧抱住他,「反正我就是要一路跟到底,我绝不要再被你孤零零的留下来。」只要能达成目的,她从不讲究用什么手段的。
「都已经是个黄花大闺女了,妳要学着长大,不可以再赖在我身边。」任凌霄试着将她推离胸口,一边义正词严地再为她温习礼教。
「我习惯赖着你嘛,你不能弃我于不顾……」湘湘伏在他胸前继续装着呜咽的鼻音,更像菟丝花般紧紧地缠住他,可是暗地里却偷偷地扮着鬼脸。
就在任凌霄还在烦恼该不该撇下她脱身时,从闲云居一路追来的纪映臣和樊司棋十万火急地赶到。
「大师兄……你先等等。」已与两名长辈密商好的纪映臣,气喘吁吁地阻止任凌霄想摆脱湘湘的举动。
「师父说……」樊司棋也喘着气开口,「师父说你若不把湘湘带去,他就要带着我们搬离闲云居,对你来个避而不见,到时湘湘就留给你一个人处理。」
任凌霄抬眼怒视远在山顶上的闲云居,暗暗埋怨那个翻脸像翻书的师父。原来湘湘今天会有赖皮这种坏习惯,全都是因她有个这种父亲;他都已经说过他要出门去替湘湘找个夫婿回来了,还强迫他要把湘湘带去,这不是存心找他碴吗?
纪映臣掩不住脸上欢欣的笑意,「师娘也说在厨房重建好之前不许湘湘回家,希望你能看在她年纪大了的份上,带走湘湘好让她的肠胃休息一段时日。」
「你看,」湘湘也打铁趁热地央求,「爹和娘也都同意了,你没有理由不让我跟着去。」
「师父他听说雾岭最近出产了一种新酒,他要你帮他买一打那里新产的醒雾酒回来。」纪映臣再向他说明这次师父指名要他当跑腿。
任凌霄铁青着脸不置一词,在心底估算如果带湘湘去参加婚礼的话,他大哥将会遭到怎样的损失,而他想进行的计画是否会因此出岔子。
「大师兄,你就行行好成全我们吧。」两位极度希望他遵从师命的师弟们又拉下脸来苦苦哀求。
任凌霄沉吐一口气,将试探的眼眸瞥向湘湘。
「湘湘,妳知道我这回下山的目的吗?」
「你不是要返家参加你大哥的婚礼?」湘湘挑眉反问,刻意装作不知道他要下山为她找夫婿。
幸好她还不知道。任凌霄放心地喘口气;也许只要他万事小心,并时时看着她,他们的计画就还是可行的。
任凌霄拍拍她的肩头,万分不愿地轻轻吐出:「走吧。」
湘湘感谢地转身朝另外两名师兄眨眨眼,看着他们乐不可支地走回山上,而身边的任凌霄则是不甘不愿地将那只被她扔光东西的竹篓卸下。
湘湘雀跃地走近马匹,然后抬起一脚踩着马蹬,吃力地攀扶着马鞍准备上马。
「妳在做什么?」任凌霄在她重心不稳地滑下时及时将她捞起。
「上马啊。」她老早就想试试与他在马上相依相偎的滋味,尤其她常听映臣师兄说那样有多浪漫,当然要趁此良机来试一试。
任凌霄诧异地抬高了眉峰,「妳可以骑马?」四肢不发达、身子也不很健壮的人也有本钱学人家骑马?
「可以,一定可以。」湘湘含笑保证,不怕摔地再接再厉往上攀爬。
「不行。」任凌霄在半空中截住她的身子,没得商量地将她摆回地面。
湘湘不依地摇头,「可是我没出过远门,路程这么远,光是用走的一定会走得很累。」从小他就不准她骑马,让她只能干瞪眼地想象,难得有此机会,她若不把握,错过的话就太可惜了。
「我教过妳轻功,走一点路程累不了妳的。」他宁可她安安分分的用那双脚在地上走,也不想见她上马之后将会发生的惨况。
「我已经有点累了。」湘湘干脆紧偎在马匹身侧,一步也不走地赖在原地。
「湘湘,别无理取闹。」他真的是愈来愈不懂她的心里在想什么。她是反抗期到了吗?就这么一点小事,她也要争取到底?
湘湘又拉着他的手期待地望着他,「我躲在篓子里摇摇晃晃了大半天也没事,所以骑马一定不会有问题的,就让我试一次好不好?」
「真的想试?」任凌霄盯着她脸上那抹不怕死的笑容,顿时也起了坏心眼。
「嗯。」她大大地点了个头以示决心。
「好吧。」任凌霄坏坏地扬起嘴角,「就让妳学一次教训。」
※ ※ ※
是谁告诉她骑马很浪漫的?
湘湘花容失色地软倒在任凌霄怀里,这辈子从没像现在这么后悔过。
虽然她是如愿以偿地与任凌霄骑乘在同一匹马上,可是她非但不觉得与他相依相偎的感觉很美,反而觉得从没像此刻这么难受过。随着马儿的走动,阵阵起伏颠簸的感觉,彷佛要将她的五脏六腑掏出来似的,头晕目眩又两脚踩不着地……她敢打赌,要是他们再不快点抵达目的地,她就要晕死在这匹马儿身上了。
精神奕奕的任凌霄只手勒着缰绳,另一手则环紧湘湘,免得她晕着晕着就坠下马。
他不怎么同情地低首看她奄奄一息的模样,再一次地将她压进胸怀里,尽可能减小她所受到的震动,同时也估量着她何时才会不再死要面子地继续挣扎,转而开口向他求救。可是湘湘毕竟是固执的,就算整张小脸都已经失去血色,她却似乎还想硬撑到底。
折腾湘湘的马儿,在经过一日的奔驰之后,终于在一座偌大的府邸前停止前进。
「任大侠,你好意思两手空空的来参加你大哥的婚礼?」
老早就在大门前等待的任穹苍颇不满地看着弟弟;这小子居然什么也没带的就回来参加他的婚礼。
任凌霄没理会他,径自抱紧了湘湘跃下马,抬起她的脸蛋再三观察她的气色,并顺手为她拨开垂落的发丝,将一点力气也使不上的她靠在自己的身上。
湘湘虚弱地将脸埋在任凌霄怀里,顾不得在人前这种模样好不好看、得不得体,两手紧环住他的腰被他拖着走动。
任穹苍抬高了眉峰,好生讶异地看着这个素来对人爱理不理的小弟被一个女子紧黏着不放,他不但亲切地将她揽抱在怀,打理她的事就像在打理他自己的事一般熟稔,而且还能一脸的不介意,彷佛这样的举止是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