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全了一个风平浪静,四人的心皆安然停在该停的人身上,没有妄动的假像?还是 可以说是在他的威胁下,她才不得不这么靠近他的借口?或者是把她自己投入往后在面 对料俏时就得处在罪恶感的煎熬里?
连她也不明白。
迟疑不决在她的水眸间凝聚的时间,足以磨蚀掉一人的耐性,彷佛要试炼她的良心 ,又似要催促她作决定的卧桑,在等得不耐烦时,毫不犹豫地离开贴背的窗墙,转身就 要走出殿外与料俏他们面对面,令回过神来的那嫣,飞快地捉住他的臂膀直朝他摇首。
矫捷如猎豹般的身躯瞬间将她深深压按至窗墙上,所能触及的四肢与他的亲密贴合 ,他优雅地侧睑在她的呼吸之前,将唇悬在她的唇前不动,等待着她的答案。
在他随时会走出去的压力和内心不安的催促下,那嫣动用了生平最大的勇气,在他 等待的唇上印下一记轻浅得似若无触的吻,方要抽身离开,随即被另一双等候已久的唇 覆没。
不是上回霸道强占的吻,是轻缓慵懒的诱惑,勾挑的成分占了大半,分明是一相情 愿的掠夺,但他明白,她最无法抗抵的是温柔,因此徘徊在唇瓣上的吻变得格外怜惜, 让她绷紧的娇躯在久峙下,不禁悄悄软化下来,在他深吻而入时忘了推拒。
脑际昏沉沉的,什么也捉不住,流离迷窜在她身边的热度,和他置于她脑后逼她深 吻的大家,在在地催化她的神智,彷佛有极度吸引力般地招引她前去更加深陷,那么的 不由自主。
她想起皓镧。
从第一眼起,她就觉得他的双眼像某样东西,总会在黑暗中,以灿灿的光芒吸引迷 途的人,现在想来,原来是唯有在幽暗中才能绽放光彩的皓钢……他说过?她没见过夜 里的真太子。
倘若他和皓镧一般,在白日,外表都只是华丽优雅却彰显不出其本质,只在夜里才 能看出真性情,那么,此刻的他才是真的他?抑或白日的他才是夏实?她分不清,只觉 得秋露白的芬芳自他的身上沁出来,一点一滴地渗进她的心底,如醉如魅,同时也让她 不想离开他,多想不去面对此刻以外的世界,就这般在他的柔情里沉沦下去。
许久许久,殿外低低交谈的人声,逐渐在那嫣混乱难辨音绪的耳际远离,卧桑缓缓 将唇由H她红艳的唇上挪开,带着火热来到她的耳畔,以低沈沙哑的音律回复她方才的 要求。
「一言为定。」
薄雪稍停的清晨,冬阳越过枝间的枯桠,璀璨刻邻的光束,自天际奔向大地,映在 细细履覆的地面上,大地霎成明镜,祭坛上橙黄的祭幡旗帜迎光映出刺眼的金彩,焚祭 的香烟在光影里衬得薄透似雾。
始于束周,兴于唐,觐礼篇谓:「每岁天子于一阳来复之冬至日,祭天于南郊,行 封禅之礼以告天地。」
于南郊皇嗣祭坛上,站在主祭的太子卧桑正拈香而祭,在他前头领祭的国子监,正 朗朗颂念着祭天疏文以奏天宫?神,在卧桑身后的远处坛下,除了成守边塞的三位大将 军外,文武百官皆全员到齐,鱼贯罗列在冷冽的风中合眼祈祝。
卧桑缓缓睁开眼,望着手中拍祭礼天的香枝,熏烟袅袅地飘飞攀上穹苍,在这晴朗 得一望无际的清晨里,他首次感到,虽然加诸在他身上的承担又重了一层,背负的责任 也加深了一分,可是他的、心却不曾如此轻盈过。
就快了,他的人生、这片始终沉寂的天地,就要动起来了。
尽管在?生皆视他?万能的表面下,他那颗极其不安定而又不众人知的心,此刻正 志下心急跳;
尽管他不知道,当初决定下这一着棋,是否真的正确、是否该贯彻到底起手无回, 但只要转首看向站在坛下呈眷中的那嫣,他便有继续走下去的勇气。
朝天奏表完毕的国子监,回身恭敬地请示太子过后,踱至炯烈燃烧的天炉前焚化祭 夭疏文,坛旁司礼乐官也奏起法号,等待已久的天鼓,开始在悠扬的乐音中缓缓擂起。
鼓声惊飞了林间飞鸟,也敲醒了经过一夜之后,、七版上堆积过多心事的那嫣。
卧桑邋立在口上腊朗的身影,像远不可触的迷梦一般,虽站在她眼前-可是却不真 实。因为现在,他变回了白日里那个身系众人期盼的太子至尊,不是昨夜那名让她答应 出卖自己的男子。
震撼人心的天鼓声中二波波的鼓动音律,在她的耳鼓内剧烈地震击,让她没办法集 中精神去思考昨夜所发生的每件事,只能揪锁着愁容,静看卧桑在他的舞台上扮演着与 他昨夜截然不同的角色。
忽然间,她敏锐的双耳清楚的听见了弓弩呼啸而过的细微声,可是身边所有的人, 坛下远处的百官们以及坛上的卧桑,却似因震天的鼓声所干扰的缘故,并没有听见那撕 裂她心房的声音。
她想朝卧桑出声示警,更想放声大叫,可是在她眼前出现的景象,却把她所能发出 的所有声音都夺走,未形成的呼喊凝结在她的口中,反把酸涩凄伤全都堆梗在她的喉间 。
时间彷佛停顿了,顺着刺眼朝阳而来的弓弩,在众人皆无防备、无所意料到、更不 及驱往保护之时,如道锐眼的光芒穿过他的胸坎,让他仰身承受椎心之痛后,像具突被 斩断线绳的人偶般坠跌在地,操揽着他太子人生的线绳也散了一地。
「殿下!」坛上大惊失色的祭官们,在他的身下沁渗出殷红濡湿了祭毯时纷纷奔向 他。
距卧桑最近的司棋,首先飞扑至伏卧在地的卧桑身上,?防再有来袭,先以自己的 身子保护性地覆上他的身躯,扭头神色仓皇地大叫:「救驾……快救驾!」
坛上戒卫的武官们,立即顺着弓弩飞来的方向寻找行刺者,在强亮得睁不开眼的朝 阳中,隐约只见到远在祭郊远处,一抹藏躲在阳光中的黑影从容地躲开了所有人的追寻 ,只留下炫眼依旧的朝阳。
当坛上坛下的人都迈开步伐期卧桑奔去时,唯有那嫣怔怔地定立在原地,她的双足 ,像是被人灌了铅般地僵固沉重,无法挪动脚步前去探看那血淋淋的梦魇。
昨夜卧桑低伏在她耳际暖暖的威胁,如同恶咒般,不断在她的耳畔回响……你不担 心我会死在刺客手中?
倘若我是直的出去横的回来……她心底的天色蓦地四暗,风儿吹来,带来细碎的霜 雪将他的声音吹散,也把她紧紧推抵至灵魂里的悸动席卷而出,漫在风中四散飘落。
我要的是什么,你知道……一言为定:!一言为定……一言为定?你怎可以不守信 ?
还不能适应,心房一瞬间被扯紧至欲裂的最紧绷顶点的感觉,有些尖锐、有点闷钝 的痛感?龃丝月进肺腑中最不忍细看的深处-如狂风横扫般,将她的世界翻过来又颔过 去,来得又快又猛,不及招架、不及喘息,原本在她心房里苦苦撑持着守序的情愫,这 一瞬间,全都流离失所。
脑海一片空白之际,不敌揪心痛楚的身体首先反应过来,晶灿的泪烫上了她雪色的 面颊,圆澄欲滴的泪珠,翻落巧巧的下颔,坠至她没察觉正猛烈打颤的柔葵里,一滴、 雨滴……沾了胭脂的泪珠,像她淌血的心。
如果站在这向上苍祝祷的祭天之坛上,便能让总是渺视凡尘人们心愿的神只听见她 的祈求,能让她此刻的心愿直达天听,那么,她要说,她恳切地想向上天说……无论她 曾经有多讨厌卧桑在夜里的另外一面,或有多?想在他那双总能束紧她心扉的双眼下逃 开,那些她都不是诚心的,她不是诚心想逃避那名最贴近她、心房的男子,说不在乎他 的安危也不是真、心的,她一点也不想就这样看他在她的面前,以这种方式离开她。
他不能在把她拉进他的生命裒,将她的情愫霸道的拈起,拖成长长的情丝将她绑在 原地动弹不得后,就这样转身走开,他知不知道,这会痛的,会让人落泪的,在他以一 吻闯进她的生命中夺走了那么多之后,他怎么能让她尝到这样的伤悲?
在坛上周密地将卧桑团团围住的人群细缝中,卧桑的脸庞出现在她的眼瞳中,她那 双被泪水模糊的眸子,人影钻动间,除了看到血债将他的衣衫染成怵目惊心的妖红之外 ,她还看见……他的笑。
他……在笑?他不但凝望箸她,还对她释出那种别怀深意的笑?
那嫣瞠大了杏眸瞪视他面容上一闪而逝的笑意,在人群又把他的身影淹没后,她恍 恍地眨着眼,不太能确定,究竟方才是灿眼的白光使她误看,还是那只是她的错觉…… 她的背脊忽地泛过一阵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