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幕了。
···································· 这两日来,那嫣总在白日里就将自己关在房内沉思,对着秋日清朗的明空怔怔地出神, 在莫名中,有一股催促着她的动力,使得她无法阻止自己的心思继续千回百转的惦念, 但她所朝思暮想的,不是她才刚刚放至地底的那些新酿,而是那名夜里偷了她两样东西 的偷儿。
「别看了,再看皓镧也不会回来。」以为她还在想着那颗遭窃的夜明珠的料俏,伸 出五指在她面前摇晃。
那嫣并不想解释自己此刻想的并不是那颗珠子,她微微侧过秀脸,就见乐观豁达的 料俏,在她脸上根本找不到东西被窃后的痛心或是不舍,她还是把日子过得好好的,并 且笑靥如花地把玩着手上的新玩意。
纳闷的那嫣不禁探首过去,「你手上的东西是怎么来的?」怎么前些天还不见这块 玉佩,而今日它就无端地出现在她的手上?她是哪来的银两买这种质地甚佳且昂贵的温 玉?
「那晚顺手从另外一个夜行客身上抢来的战利品。」那两个小偷抢了她的皓镧不打 紧,反正她也自其中一个小偷的身上换来了递补品。
「你怎拿人家的东西?」堂堂一朝之相的千金,竟也会有这种偷儿似的行??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他们的吧?」料俏非但不?自己的行?感到愧疚,反而还理直 气壮地?高小巧的下颔,「不声不响的跑来府里抢走了我的皓镧,我当然要从他们身上 拿个东西来弥补损失,」
「把东西收好,千万别被人见着了。」已经习惯她这种性子的那嫣无力地摇摇头, 转身拍拍衣裳站起,「我去找姨丈。」
料俏敏感地一手拉住她,「找我爹做什么?」
「这么贵重的皓镧遭窃了,当然得去叫姨丈报官。」那嫣伸指弹了弹她的额际,「 拖了两日,也不见你去告诉姨丈一声,我得去同他说说。」再让料俏拖下去,那颗皓镧 也拿不回来了,即使报官的效果不大,她也得试一试。料俏有千百个不愿地急忙摇首反 对,「不行不行,不能报官。」要不是因为自己理亏,她哪会就这样把皓镧免费双手奉 送给那两个偷儿?报官?那么官府里的差爷第一个要捉的人就是她。
「为什么?」那嫣神色凝重地紧盯着她那看来就很心虚的表情。
她只好转着十指娓娓吐实,「皓镧本就是被人自宫中窃出转卖于市,后来辗转落至 赃商手上再被我偷来的,我这一报官,不就代表我私藏赃物和偷赃吗?」
「你不但会抢东西,还背着我去偷了别人的东西?」怪不得她能弄到那颗无价宝皓 镧,原来她用的也是跟那两个偷儿一样的手法!
料俏忙捂上她的唇,「嘘……小声点。」
「不报官的话你打算怎么办?」那嫣拉下她的小手,责怪地瞪着她。
「还能怎么办?」她摊摊两手,倒是看得很开。「只好自认倒霉了,就当作是吃顿 闷亏算了,反正财去人安乐,往后我也不必担心还会有偷儿再光顾我家。」
那嫣微蹙着秀眉,「但那颗皓镧可不是普通的夜明珠。」一颗无价的夜明珠就这样 被人盗走了,虽然料俏是得之不法,但若要这般眼睁睁的看别人得手,总是会有些不甘 。
「我当然知道这一点。」料俏无奈地杵着额际,老早就知道那颗夜明珠要不回来了 。「但你也知道,我爹?官清廉,每年除了领朝廷那几百石的官俸外,既不污又不贪, 哪来的余钱买古玩?
我根本就不可能在他的面前圆谎。」
都怪她那个?官廉得过头的老爹,这些年来廉洁得让他们全家上下都没做过一件新 衣,或是买不起象样的古玩来充充丞相府的场面就算了,但他也不必一年才领个七百石 米粮,就捐个六百石助贫呀,就算是助民,哪有人是助成这样的?最起码也别让他们一 家子人穷得个个面有菜色,每回一出门就不由自主的想脸红。
「真的不告诉姨丈?」?了料俏的名声,她是应该照着料俏的话做的,但在她的心 里,仍是闪过了丝丝的遗憾。
「不要。」料俏懒懒地趴在桌上逗弄着茶碗,「他老人家若是知道那颗皓镧是我从 赃商那里偷来的,他不把我剥层皮才怪。」
那嫣也只好放弃想找回皓镧的念头,但这两日来,她总会在恍恍出神时在心底偷偷 想着,若是能找回皓镧,或是能得知它此刻是在何处,也许,她就能找到那名自她身上 偷了东西的陌生男子,而她也能够乘机仔细的将那名男子的模样给看清。
她不自觉地抚着那夜曾经因那名男子而温暖过一回的唇瓣。
那夜,她站在光影的明亮处,而他则是一直处于暗处,每当她要看他的睑,他就有 技巧的偏闪而过,不但使她无法看清他的模样,也在她的心中埋下了一个解不开的结。
「表姊。」料俏不解地看着她的举动,「怎么这几天我常看你捂着嘴?」从那天晚 上过后,她就好象怪怪的。
「因为他……」她踌躇地想开口,但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全都吞回肚里。
「他?」谁呀?
本来,她是打算把那夜所发生的事全都告诉料俏的,但被偷去一吻的事,却让她说 不出口,因为她不知该怎么向料俏解释,在当时她怎会因为那名男子的一个身影、一双 晶亮的眼眸和那厚实的大掌,而失去了防备的心思,还让他连续得逞了两回,即使这几 日她反复地思来想去,她还是理不清那时的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到头来,她还是把话继续藏回心底。
「别净是窝在房里了,这样你早晚会闷出病的。」在屋里闷得慌的料俏,想起今日 的大事之后兴匆匆地向她提议,「不如你就跟我出去恭迎宫舆热闹热闹怎么样?」
「恭迎宫舆?」是有节庆吗?还是哪家的王公出游?
早就期待已久的料俏简直有点迫不及待,「听说太子今早率?朝臣和王公举行秋季 诰封大典,等会太子回宫时,将会乘皇辇座舆经过咱们家门前,照例我们这些女眷都得 站在门内迎送。」
她不感兴趣,「这事与我无关。」太子?那个站在世界顶端的人?那种人怎么可能 会与她有什么交集?
「什么与你无关?」料俏一把将又想在房里窝上一天的那嫣拖出房外。「祖上有律 ,官拜三品以上的官眷都得迎兴的,你好歹也是裴家的远亲,当然也有你的份。」
「你好象很兴奋?」被拖着走至外头的那嫣淡淡地盯着她的笑脸。
「等会经过这里的人可是太子,我当然得把握机会好好瞧一瞧。」她快乐地点着头 ,拉着那嫣在府门外拥挤的人群里穿梭。「难得可以看见深居太极宫的太子出官来,现 在要是不看,等他登基之后咱们就再没机会一睹龙?了。」
那嫣无异议地任料俏拉着,直把她拉至一家主母姨娘的身后,一块站在因秋祭而显 得沸沸扬扬的街道两侧内,耐心等待着太子的座辇经过。
不过多久,宫中队伍果然出现在这条京兆大道上,沿路行来,东内卫军和侍仆缓缓 ?太子及朝臣开道,策马骑在太子座辇旁的离萧,策勒着?绳,居高临下地睨看着人群 中的料俏,两眼直在她裙裾边的那块玉佩上打转。
「表姊。」被瞪得不甚舒畅的料俏,忍不住以肘撞撞那嫣,「那个侍中好象在瞪我 。」
「瞪你?」那嫣并没发觉离萧的眼神有多尖锐,「有吗?」
「有。」这里人这么多,那个侍中什众人不看就偏偏看她一个,但看人也不须这么 凶神恶煞吧?彷佛她欠了他什么似的。
一枚自座辇帘内疾射而出的暗器,在一片热闹的喧意中无声地射向座前的马匹,令 坐骑猛地受惊拉蹄而起,反应机警的坐骑师立即停下座舆,而两旁夹道相护的卫士和禁 军,见状后立即纷纷簇拥至座辇旁戒卫,顿时,空气中混杂着欢庆和戒慎的味道。
混乱中,一只修长的大掌悄声地揭开座帘,卧桑那张不曾在白日里出现在宫外及百 姓前的脸庞,也在座窗内静静出现。
那嫣观看的眼眸停伫在座窗内的那张脸庞上。
他在……看她?
对于卧桑那一瞬也不瞬朝她直看来的眼眸,那嫣直接的反应,是慌忙垂下螓首以回 避他看人看得那么坦荡的目光,当她再抬起头来时,没料到他的目光并不曾转移,反而 还用着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眸,一再勾撩着她的双眼。
她有些疑惑,这双如泓潭般的眼,她记得的,只是,她忆不起是曾在哪儿过,同时 ,她也深觉得这双眼眸里充满了危险,纵使与他隔着一段距离,不安感还是泛上了她的 身躯,可是他看得那么专注,目光不曾须臾远离,不知哪来的一股倔傲和求解的意念, 令她挺直了背脊,抬起头来追根究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