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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在地底迷途了几日的两人,在终于步出迷宫般的渠道时,等待着他们的,是一片豁然开朗、放眼处处青葱的山谷平原。
似是遗忘了大雪纷飞的冬季,在这山谷里,春意不受季候牵引地提早到来,远山近处皆是漫山遍野的粉白桃红,渠道的河水水势也变得潺缓,在这里,见不箸大漠的风沙和荒凉,反而像是来到了中原的苏杭。朝阳越过地平线,冉冉东升,树梢上翠绿叶片凝聚的露珠,被映照得透明晶莹,更是柔化了眼前似画的风景。
「新……桃花源?」背着走不动的粉黛,野焰站在山谷洞口难以置信地看着前方。
趴在他肩头上的粉黛幽幽轻叹,「是渺无人烟的桃花源……」这么美丽的风景有啥用处?人在哪里?食物又在哪里?
他将她放下来,「我也没见到半个人影和炊烟。」肚子好饿。
她一手指向远处山脚下的小村落,「或许多年前,这里曾经有一些遗民在战乱中流徙至此吧。」
就在他们仍为眼前美景怔仲之时,不远处,一条虽深却清澈见底的小河里,一群群在水里优游的肥美鱼儿,同时招引去了他们全副的注意力。
两人定眼看着那些茬水里游来游去的鱼儿,约莫有数日未进食的他们,口水只差没流下来。
「饿不饿?」饿得前胸贴后背的野焰,有默契地回头看她一眼。
「快饿出人命了。」粉黛忙挽起衣袖和脱去脚上过大的靴子,而后与他一块冲至河边。
野照一把拉住她,小心地扶着她走过河边的石床,将见了那些鱼儿就跃跃欲试的她放坐在一颗大石上。
〔这种小事由我来就成了。」很有君子风度地,野焰将被她脱去的鞋袜全都穿回她的身上。
知道自己可能会碍手碍脚的粉黛,也只能接受他的善意,听话地捧着空空如也的肚子,静看野焰大展身手。
粉黛不语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他又变回了那个对她甚是疼爱的野焰,不再是骑着狮子鬃与她敌对的敌军元帅,令她不甘了抚着唇,回想起她曾对他做过什么事。
那日在她强行吻了他之后,在她来得及无地自容前,野焰便自她的身后赶上,一手拿过她手中的火炬,一手牵起她的柔荑,虽然她已对他解释过牵手的意义,他却仍是一派固执地紧牵着不放,让她不禁要认为,他或许是因为不把她当成女人,习惯性地把她视为东西,因此才会如此地不在乎。
可是,她很在乎的,她很在乎那股在她、心中甜甜的感觉,她很在乎那时瞪大了眼的他心中又有什么感觉,即使他可能不明白她那么做的原由,即使他可能不把她告由成一回事,但她就是无法将两手交握和四唇相接时的那份感觉忘怀。
每当透过火炬看向他的脸庞,她总是会微微地心悸,也恍惚地明白了,为何她会那么在意冷沧浪对他的所作所为,更进一步地在意到,宁愿动兵也不要冷沧浪动他一根寒毛的程度,只因为,他是如此地吸引她。
吸引着她的!不是野焰无双的面容,或是他少根筋时的令人好气又好笑,而是他藏在美貌下对待她的温情款款。野焰或许不知道,姑娘家的情意是纤巧柔美的,他愈是温柔灌溉,它便在她的、心房更加茁壮成长,就如他所说的,她逐渐成为一朵需要他的温暖和亮度的花儿。但他所给予的光源,有时会被飞来的云朵漫盖住,把她隔离在外头,不让她去看他内心深处那此可能曾受过伤的部分。
已经习惯了现在的他后,她很不习惯他在戴着面具步向沙场上时的模样,如果可能的话,她真的不想与他交战。
天际洒落的日光衬着明镜般的河水,站在河水浅滩附近的野焰,波光邻邻的河水投映在他无匹的面容上,此刻的他,无论是赤手捉鱼、快速堆柴生火,他对这类小事似乎是做得很得心应手,又更像是早已习惯,在他的身上,她看不见皇家中人的架子,相反地,他与人几乎是零距离,若不是早就知道他的来头,她还贵会以为他只是一介平凡的布衣。
「你怎么十八般武艺俱全?」在他把捉来的鱼儿一一穿在竹枝上,插在火堆旁烘烤时,她试着将、心中的疑问问出。
忙碌的野焰随口应着,「被训练出来的。」
被训练出来的?是被铁勒训练出来的吗?
她不敢问,因为她不希望他的脸庞上又纠结着愁云,但她心里很是费解,就拿她来说好了,她说什么也是一国的公主,也是皇家中人,可过于粗重或是琐碎的小事,从小她就没碰过半桩,但他却和她不同,不但事事都由自己做,做来还再熟练不过,如果这是被铁勒训练出来的成果,那他当年到底是接受了什么样的训练?
食物芳美扑鼻的味道逐渐传来,粉黛嗅着那已勾去她三魂七魄的香气,与他一块蹲在火堆旁耐心地等待着慰劳五脏庙的时分,在鱼儿烘烤熟透之际,他们便相偕埋首猛吃。
「瞧你的吃相。」野焰含笑地以袖拭净她的面颊,不忘帮她把那头长发拨拢至她的身后,免得沾染上烟尘。
粉黛停止进食的动作,心中千迥百转地望着他带笑的脸庞。
这是会拨动她的心弦的,而她,只是一名平凡的女子。
他总是这样,在无意之间给予她一些难以想象的温柔,而他给的愈多,她的心也愈沉重,渐渐地,她明白了什么是愁绪,也体会到了唯有在倾心之后,才能够品尝到的酸甜、心情。
他可能不知道,他正用温柔慢慢地让她沦陷。
她清清嗓子,「野焰。」
「嗯?」取来水要让她解解渴的野焰,不明白地看她将他的双手拉下,正色地面对着他。
「不要对我那么温柔。」她的心并不是固若金汤的堡垒,反而是一池很容易引起波澜的小小水塘。
「为什么?」难道温柔是不该的吗?
粉黛直望进他的眼底,「因为那会在我心底造成一种希望的假象。」
他的一举一动,无论原因为何,在她的眼里看来,都是一种多情的表现,同时也是伤人最深的一种方式。就因为他曾说过他不愿像他父皇,所以在他多情的表面下,其实是藏着一颗无情的心,难道他不知道他这么做,是比他父星来得更伤人的?
因为他的细心呵护,和宠溺她的习惯,令她的心时升时跌,像海涛般起伏不定,总是很怕有一天,万一他不再给予了呢?到时她又该怎么办?
他说过,女人就像是向日的花儿,在她找到他这颗热力四射的太阳后,若是失去了他的光芒,她不知道她是否也会枯萎。
野焰头一回在她的小脸上见着了烦忧,一直以来,她总是用像花朵般烂漫的笑靥来飨宴他的视觉,用银钤似的笑音来满足他的双耳,即使是她换上了戎装,或是气怒了一张小睑时,他总会觉得她那娇美的模样,会让他在心底,有一种似曾相似的温暖流泄出来。
河岸边遍生的桃林,在风儿的轻抚下,点点似心的粉色花瓣迎风飘送,落花如雨,而在花雨中的她,令他舍不得移开目光。
人面桃花.…:「你说过,姑娘家的手是不能乱牵的是不?」他执起她小巧得能让他以掌紧握包珑的柔美,在问着她时,眼眸晶亮亮地望着她。
「嗯。」粉黛低首看着他以两掌将她的小手全包握起来,温温的热意,缓缓爬上她的身子。
他若无其事地问着:「看在我曾救你一命的份上,我可以向你要一个愿望来报答我对你的恩情吗?」
「你想要什么?」对了,她都忘了要向他感谢落水时的救命之恩。
野焰执起她的柔荑,在上头浅浅地印下一吻,「往后这双小手,别再让其它的男人牵。」
心房里那颗志下心急跃的心,似惊蛰时分的春雷,漾漾地在她的胸腔里回响着,那些因他而产生的情傣,渐次地苏醒。
她紧屏箸气息,「现在在你眼里,我是小猫还是小狗?」
「你是我的小野花。」他笑了,抬眼细看着她与桃花相映红的容颜。
「你会在乎我这朵小野花吗?」她只怕他还在别的地方种了更多属于他的花朵,而她,又能分到他的几分爱花的心情。
「在乎,很在乎。」他习惯性地伸手轻揉箸她的发。
「比在乎其它的人还多一点吗?」粉黛的口气有些酸。
「嗯。」
「比在乎冷沧浪还要多吗?」她还是记得她认定的情敌。
他椰榆地挑挑眉,「多很多很多点。」她居然会吃这种醋?
一种释怀的感觉,彷佛是在闷钝的胸口里找着了一个出口,令她胜云的脸庞上像是扑上了粉色淡柔的胭脂,而在她细致似菱唇边,漾出一抹轻浅得似是弯月的微笑。
桃花依旧笑春风……野焰的目光不曾离开片刻,衬着蓝天绿水的桃花花林,缤纷的落英,在他的眼里消失了,现在他的双眼,只能收纳这个远比花儿更瑰丽的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