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要他死的人里,就包括了我们这些皇弟。」虽然很残忍,但律滔还是把实 情告诉他。
「不可能!」他极力地想否认,否认那些会让他的心更加破碎的事实。
「在我们这儿皇弟的背后,都有着他人看不见的推手,而那些推手,就是逼得太子 远渡东瀛的原因。」律滔叹了口气,伸出两掌握住他的肩头要他冷静下来。「虽然我们 或许没有直接想要卧桑的性命,但那些推手却觉得卧桑很碍眼,因此,为了不为难我们 ,所以卧桑才会选择了离开。」
「好好的一个国家……为什么要弄成这样?」他垂下头来,眼眸里净是无限的怀念 ,「为什么大家不能和从前一样,都安安分分的待在自己的本位上?」
回想从前,这个国家是多么的美丽,岁月无惊、风涛不起,八位皇子致力效忠辅佐 众望所归的太子卧桑,国政如日当中、四海升平,这么平和的世界,难道不是众人所求 的吗?为什么他的兄弟们,个个都要戳破这个梦境?为什么每个人的心,总是这么贪?
「你该长大了。」律滔明白他不愿前进的原因,也知道他所舍不得的是什么。「每 个人都有他的路要走,你不能只看你想要看的部分,这个国家黑暗的那一面,你也得去 看去正视它的存在。」
风准挥开他的手,「别说了。」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贪心的人,他和那些人并没 有什么不同。
「风淮……」
「无论如何,我不会加入东内,也不会加入任何党派,不要想说服我去做我不愿做 的事。」风准深吸了口气,站起身直视律滔的双眼表明心迹。
他微微一哂,「我并不勉强。」他当然知道这个有着铁汉脾气的弟弟,若不是由他 自己想通,那么任谁也说不动他。抬首看了窗外愈下愈大的雪势,他决定在路况变得更 不好前先回府。
「我送你。」风淮拿来大麾,扬手差人去为他准备车马。
「风淮。」律滔的脚步在踏出书房前停了下来,毫无预警地再次为他带来另一波冲 击,「老八恐怕会死在西戎。」
〔你说什么?」他的指尖一颤,手中的大麾掉至地板上。
律滔无奈地叹口气,「有人在暗中断了雄狮大军的军粮。」
风淮不语地看着他。
因为深深屏住呼吸,所以在胸腔里那股紧窒的气息呼出来时,在寒冻的空气里便化 为浓重不散的白烟,迷蒙的烟雾,像一潭正在逐渐形成的噩梦,而他,就像是即将步入 这梦境的人。
「你怎会知道这事?」他试着启口,但在把话说出口时,过往的种种,却在他的心 里如这些飞烟般地迅速消散。
「冷沧浪已经致书来向我求援了。」律滔自袖中取出一封信缄交给他。「还有,他 在信上也提到,有人在暗地里偷施突袭,以致老八生死未——,目前冷沧浪还在派人打 听老八的下落。」
「突袭?」他怔了怔,「谁做的?」那个既不争强好胜,也不多管朝政的野焰,究 竟是得罪了什么人,才会招此下场?
「据冷沧浪的调查,是西内独孤国舅私下派人做的。」也不知道冷沧浪那只小狐狸 是怎么办到的,竟然有办法把凶嫌给揪出来。
他瞇细了两眼,「有没有证据?」
「人证、物证,冷沧浪已派人送来京兆。」律滔就是在等待他的这个眼神。「独孤 国舅的这件案子,你要查要审吗?」
「我……」该涉入呜?如此一来,他还能再怀有初时太平的梦想吗?他还能力挽狂 澜吗?
不留给他拒绝的余地,律滔直接把责任加诸在他的身上,「撇去三内之争不说,以 你中立的立场来看的话,像这类袭击皇子的事件,不是该由你亲自审查的吗?」
「你这小人……」风淮紧握的双拳,几乎要将掌心按出血丝来。
「想说什么就说吧。」知道自己踩着风准心中缺口的律滔,只是静立在他的面前等 待着。
风准突地一把揪紧他的衣领,「为何你要告诉我这件事?为何要故意把我给拉下水 ?你明知道我的梦想是什么,也知道我不可能会对这种事袖手旁观,为什么要逼我!」
「因为,只有你可以阻止我们这些弟手足相残。」律滔冷静地陈述,话裹不带一丝 情感。
「什么?」他的脑海里有一阵的空白。
「你若不查,那么我就会在东内的压力下接手这个案子,并且势必追究到底,而到 时,我可不能保证放手去做的我,将会对我的兄弟或是国戚采取什么手段。」律滔拨开 他的手,在转首看向他时,眼底阴冷的眸光,是他前所未见的。「你要知道,我的心并 没有卧桑那么仁慈,也没有他睁只眼闭只眼的容人度量。」
望着他深沉似海的眼眸,一阵打骨子里释出的冷意将风淮笼罩住,令他感觉自己像 个站在悬崖上摇摇欲坠,却又苦无退路的人。
律滔一掌按在他的肩头上微微施压,「现在的你,是全朝公认最具威信的中立者, 只要你出马,不管是东西南三内,还是朝中心怀不轨的王公们,每个人都不得不卖你一 个面子,因此,你的存在,对我们而言是绝对必要的。」
他紧咬着牙,「我查……」
「那就好上「但我得先声明,我这么做不是为了谁,我是为了老八的安危。」无论 如何,只要有一线希望,他就要维持住这个国家不让它分裂。
〔这个我当然知道。」律滔了悟地点点头,而后又以捡便宜的眼神望着他,「对了 ,还有一个案子,不知道能不能也顺便拜托你?」
「什么案子?」
他搔箸发,「东内有一批要为雄狮大军采买军粮的款子,流了出去却始终没拿到货 ,而且束内只要是有经手采购军粮的大臣们,手下所经营的事业或商号全都在近期一一 出了事,我怀疑有人在幕后搞鬼吞粮。」现在柬内正因这件事而兵荒马乱得很呢,就不 知故意扯东内后腿的舒河,是否正笑得很得意。
「你不会希望我来查此案的。」不想被他利用的风淮,笑笑地对他来个反警告,「 倘若我要查这件吞粮案,那我第一个就先代圣上审老八私自对西戌动兵的这个案子。」
「那……」律滔识面地摸摸鼻尖,「好吧,这事由我自己来,不劳烦你。」
「五哥。」在律滔拾起地上的大麾想走向门边时,风准又叫住他。
他缓缓回过头来,「嗯?」
暗自思考了很久,风准忍不住将那藏在心底已久的疑问问出口。
「你……也想成为下一任的太子吗?」他会这么努力的为东内办事,是因为他也想 一尝权势的滋味吗?
「不。」律滔含笑地朝他摇首,「我并不愿成为另一个卧桑。」
第八章
月光流域,宛如银色的水泉潺潺流过星河,惊蛰过后的春草中,夜半传来虫声唧唧 。
如此静谧的夜色里,有个深夜被微声扰醒的野焰,静立在暂时栖住的小屋屋外远处 ,面色不善地瞪着什么时候不来,偏偏在他日子过得正优闲的这个时候来打扰他的老友 。
「你那是什么表情?」冷天色不满地指着他那看来一脸嫌弃、又不甚欢迎的臭脸。
野焰没好气地抚着额,「拜托你们这些姓冷的兄弟,说话不要全都是同一副德行好 吗?」为什么每个姓冷的,说话的口气和内容都是那么像?
「喔。」冷天色马上从善如流地换了副模样,笑咪咪地抚着颊问他:〔这么多年没 见面,看到我有没有很感动?」
「铁勒派你来的?」野焰并不想搭理他的笑脸,只想知道这个老跟在铁勒身边的头 号大将,怎会在三更半夜跑来这种地方。
冷天色含笑地挥着手,「不,我只是来探亲。」
他压根就不相信冷天色的谎言,「我不是你的亲戚,而且沧浪不也在这里。」
「我知道。」冷天色走近他,就着满月的月光仔细打量他的面容,「但我听说我家 小弟既要代你掌管雄狮大军,又到处派人在找你,我想他定是分身乏术没空见我,所以 我就先来帮他找找失踪已久的主子。」看他的样子,根本就不像是饱受苦难的失踪人口 嘛,而且气色还比上次看他的时候好多了。
「我还想再失踪一阵子。」在这里闲适快乐的日子过久了,一想到要回去军营里再 过那种军旅生涯,他的心就有些疲倦。
他冷冷地绕高冷眉,「你想累死我小弟吗?」他快活,沧浪可就悲惨了,而整支雄 狮大军,恐怕也会被急疯的沧浪给弄得鸡飞狗跳。
「好吧。」野焰不情愿地朝他伸出手,「把出去的路径给我。」他能下来找到这里 ,那他一定有出去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