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我是新来的助理秘书,祁蔚蔚。」她亡羊补牢地重来一次。
「你好,我是行销部的经理,张行恩。」张行恩彬彬有礼地说。
她觉得他现在一定在笑,虽然她没有办法证实。「经理,有什麽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有!,麻烦你到我的桌上找一找,有一个档案夹标注著[ 讯远科技公司] ,里面有几家台湾交换机厂商的资料,麻烦把那份文件传真给我。」
「好,请您稍候。」她按下保留键,匆匆走进经理办公室。
上工至今,这是她第一次踏进经理办公室。但是箭在弦上,人在线上,她不敢浪费时间去打量环境,埋著头开始翻起桌上的档案夹来。
讯远科技,讯进科技----奇怪,没有啊!
她拿起桌上分机。「经理,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档案夹是什麽颜色的?」
「我也记不得了,只知道放在桌上。」
蔚蔚四处翻看了一下,真的没看到啊!
她挫折地拿起话筒。「经理,对不起,我真的找不到.]
「慢慢来,不要急,档案夹可能被其他东西压住了,你再找找看。」他非但没有半丝不耐,反而出乎意料之外的温和。
这种声音仿佛有一种安定的力量,让她的、心跟著沉笃下来,挫折感一扫而空。她鼓起耐心,细细再翻找了一遍。
讯远科技----啊!在这里!原来它的标签脱落了,黏在上面那个档案夹背後,难怪她没看到。
她雀跃得像个小女孩,寻宝之旅终於有了收获。
「经理、经理,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张行恩终於大笑出来,低隆隆的笑声一路从海的那端烧到这端。蔚蔚终於意识到白己可笑的反应。
「找到就好,我饭店的传真号码是0021-424-5551111。」他勉强捺住笑声,给了她联络方式。
「是,我记下来了,现在就传真过去。」好馍!
「好,我等你。」张行恩也很慎重地回答,可惜笑意藏得不够高明,终究泄出了一点端倪。
「那……经理再见。」蔚蔚羞窘地摸了摸鼻子,挂上电话。
张行恩放下话筒,仍止不住地摇头发笑。
他关上浴室门,隔离流泄而出的水蒸气。浴袍里著劲瘦的身躯,颈问悬著一条半湿的毛巾,他推开旅馆房间的落地窗门,夜晚十点,七月的洛杉矶夜晚间热得骇人。
他的眼镜放在茶几上,极目望去,夜景融成一种迷蒙的光谱。其实,他近视不深,两百多度而已,平时戴著,多少像一层保护色,掩去眸心的思绪流转。
由於他的外型清俊,虽然有一八一的身高,却属於瘦长的体型,整体显得清俊尔
雅,而非壮硕,再加上他的感情生活一向很低调,前阵子同行间竟然曾盛传他是同志,而且还真的有几位此道中人频频向他试探。直到三年前,二十九岁的他不胜其扰,乾脆在鼻梁骑上一副眼镜,以学究型的形象取代清俊本色,才免去一些干扰。
不久之後,妹妹池净离了婚,从英国搬回娘家。他为了减少困扰,以後每遇到需要携伴出席的场合,乾脆情商妹妹帮忙挡一下。由於两人不同姓,又没有特别张扬是兄妹关系,因此外界一直以为池净是他的女友,那些纷纷扰扰的流言才渐次淡了下来。
祁蔚蔚,真是个有趣的大女孩!张行思想到方才的对话,又笑了。
她的年纪一定很轻吧?
上个星期,董事长特地来电关照,说是有个老朋友的女儿要安排在他的部门里。原本他的个性是很不喜这种内线关系,然而公司里,任何人的命令他都可以不睬,唯独对董事长不行。
锺董曾是他的商事法教授,从大学时期就对他颇为赏识,每年寒暑假,一律聘雇他来「实如」实习,直到去年,更不顾股东的反对,大力拔擢无身家背景的他坐上行销部经理一职。老董事长之於他,不只是单纯的老板,还是他的恩师,对他有一份知遇之恩,他不能不尊重恩师的意思。
「我这个老朋友的女儿,涉世不深,有些『情绪上的小毛病] 。她本人很有心,想训练自己的独立性,我们当然要尽量扶人家一把。此外,她的背景我只关照过一、两位相关主管,公司里的其他人一概不知,她自己也不会张扬,你尽可以对她一视同仁。只是,如果她有任何表现不好的地方,尽量对她耐心一点,这样便成了。」董事长是这麽交代的。
情绪上的小毛病是什麽「小毛病」,他不清楚;不过看在她能放弃特权,脚踏实地的做起,这点就值得人称赏。
再想到方才的对话,她的声音极轻、极腼腼,几乎是掠耳而过,没有一丁点重量。而後来找到一个档案夹的欢声,又有趣得让人忍不住想发笑。如此飘忽柔软的声音,它的主人,会有什麽情绪上的小毛病呢?
很难得的,他居然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孩儿,好奇起来。
张行恩……
蔚蔚坐回山自己的桌位,望著墙上那一方刚正的五官轮廓,幽幽陷入遐想。
台湾男人的音质以男中音居多,鲜少听见如张行思那样低沉浑厚的嗓音。不过,看看他粗犷的外型,剽悍的体格,也难怪会配备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嗓腔。
她叹了口气,嘴角撇开一缕思慕的笑意。
本来,她偏好的男人是他旁边那种白面书生型。粗犷的人对她而言太过赞强,不适合多愁善感的她。可是,想起方才他充满耐心的等待,以及合著笑意的浓音,她的心坪枰狂跳了起来。
她从高中毕业之後,就不曾为任何男人心动过了呢!遑论像今天这般,连面都没见过的暗恋。
可是,真的好心动啊!
她走到照片前,细细研究他的长相。
嗯----看起来应该有四十岁,不年轻了,可是每个人提起他,怎麽都称赞他是「新生代的优等生」呢?话说回来,相较於执商圈牛耳的工商大老,四十岁就熬出头的男人,确实算年轻了。
「你在看什麽,看得这麽入神?」陈秘书打趣的话声从身後传来。
「噢,没事!」蔚蔚红著睑,尴尬地坐回桌位。「我刚刚在研究全部门的面相。」
「你会看相?」陈秘书细细打量她。咦?脸红得可疑哩!「怎麽脸这麽红,是不是哪个男生来向你表白了?」
「才没有,你不要取笑我了。」蔚蔚好害羞,整张俏脸躲在萤幕後面。
陈秘书轻笑起来。
几日的朝夕相处,她发现蔚蔚平时不爱讲话,也不怎麽理睬人,看起来像一朵孤芳山口赏的兰,然而,这只是表相而已。
每当她完成一件小事,例如破了自己的打字纪录、整理好一份散乱的资料,或找到一份遗失已久的文件,她都会高兴得像天塌下来一样,脸上漾著一种小女孩式的腼觐笑容。如此率真的反应,真令人怀疑她以前是否都住在象牙塔里?
「陈姊,刚刚你不在的时候,张经理打电话来,请我帮他找一份文件,我已经处理好了。」蔚蔚先起个头。
陈秘书以前和他日夜相伴,对他的了解一定比公司里的任何人都深。她对张行思的好奇心水涨船高,顾不得自已「少说少错」的原则了。
陈秘书看看墙上的照片,再瞄瞄她似有期待的娇容,心中一凛。
她难得的兴奋和睑红,该不会和经理有关吧?
若真如此,可就大大不妙!且别说张经理已经有一个固定女友,连董事长的女儿也公开表示过对他的好感;在强敌环绕之下,像她这样心思单纯的人,绝不适合下去膛浑水。此外,张经理虽然不忌讳下属之间互相交往,自己却对办公室恋情敬谢不敏。种种外在条件都对她不利。
「我知道了。」陈秘书明显地冷淡下来。「以後经理的事尽量交给我来处置,你尽量别插手.]
蔚蔚天生细、心敏感,陈秘书的疏冷她当然不会没感觉。罢了、罢了!
可是,忍了五分钟,她实在按捺不住。
「陈姊,请问经理今年几岁?他看起来很年轻……」
陈秘书重重把档案夹放下来。「你认真工作就好,不要过问太多上司的私事。」
蔚蔚碰了一个实心实铁的冷钉子,满鼻子灰。年龄又不是什麽商业机密,难道也不能问吗?
她满心茫然,水眸瞠望著萤幕。
每次总是如此,习惯性的说错话,却永远不懂由曰己错在何处,直到人家讨厌她了,排挤她了,她才发现情况不对。
明明提醒自己,少说少错,篇什麽老是学不乖呢?真是的!
之後整个下午,她都戒慎戒惧,不敢再随便开口。
下了班,蔚蔚漫步返家。祁宅位於敦化南路上,是一间七十来坪的大户,步行到公司,只需十分钟。
暑夏之际,午後六点的天空间未全黑。她站在自家楼下,仰望著十七届的豪华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