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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都是怀炽做的吗?」看着信里将朝中这一阵子所发生的事件记载得甚为 详细的内容,她不禁泛过一阵冷颤。

  「是他做的。」

  提邑不断朝他摇首,「不可能……」这就是她偶尔会感到心悸的原因?这就是藏在 怀炽总是利用柔吻来转移她发问的真相?不,她一定是看错了,怀炽怎么可能做出这种 事来?

  「很难令人相信吧?」他完全明白她的反应,有些挫败地深吐口气,「在头一次见 着他对付朝臣的手段前,我也是很难相信。」

  他们这些皇兄,谁也不晓得,在他们呵护疼爱下长大的怀炽,并不是个天真烂漫的 皇弟,而是一头在长大后会将他们全都反噬吞下腹的幼狮,怀炽在成长的过程中,吸收 了所有皇兄的长处,而在登朝为臣后,开始将那些他们曾教过他的手法,一一运用到敌 人的身上,即使在那些敌人里,也包括了他们这些皇兄。

  「我不懂……」堤邑颓然倾靠在树旁,藉以支撑着自己摇晃欲坠的思绪,「怀炽到 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这种事怎会是他做的?」她怎一点也看不出来?即使她和他已是夫 妻,可是她还是看不到他的另一面,也根本无法想象,怀炽怎能背着她对她父亲做出这 事来……「在你出阁前,我就该和你说清楚的。」律滔若无其事地把玩着十指,「你太 不明白他在朝中的能耐了,不只是南内,就连西内的人,也都想拉拢他这名能手。」

  「能手?」她愈来愈不想听,也更害怕去知道,深怕她所挖掘出来的,将会推翻她 目前所拥有的小小虚假世界。

  「在我们九个兄弟里,怀炽算是最会玩弄手段的人,为了达成他的目的,他可以不 顾一切。」律滔也与她一同靠在树旁,仰首静看满树已快凋零殆尽的花朵。「在官场上 ,他要人生,那个人便有喘一口气的机会,他要人死,那么任谁也救不了那个人。」

  她终于有些明白,「这就是你帮不上我爹的原因?」

  「不。」他淡淡轻哼,「我只是不想干涉怀炽的事,我也不想过问他的任何私事。 」他只是懒得理而已。

  「为什么?」

  「怀炽是个很忠诚的人,为了舒河,他视我为政敌,因此在朝中我与他势同水火, 下了朝,我们兄弟俩也互不相往来。」律滔早就对怀炽死心了。「以一个兄长而言,其 实我是该忍忍他这种性子的,毕竟他只是效忠而已,而忠心并没什么错,但我就是无法 容忍他的作风,也因此,我并不想过问他的事。」他已经很多年没同怀炽说过话了,而 怀炽也很多年不曾叫过他一声皇兄。

  堤邑试着定下心来,在杂乱无章的脑海里清出一条思路,暂且先把怀炽搁在一旁, 把重心放在即将被远贬的辛无疚身上。

  她将最后一丝希望放在他的身上,「如果以你站在东内的立场,你就会干涉我爹的 事了吧?难道你希望东内少了我爹吗?」

  「已成定局的事,再怎么补救也是枉然。」律滔还是拒绝,在某方面,他和怀炽一 样,也只是把辛无疚当成一枚弈子。「朝局多变,或许这回我是败在怀炽的手上,但只 要我下一回扳回来就成了。」他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也从不以一场游戏定胜负,来日方 长,他可以找其它的机会再慢慢讨回来。

  堤邑无法实信,「那我爹……」为什么他们每个人都变得那么快?难道他们不是好 友,不是同僚吗?怎么一失势,这些人就纷纷弃车保帅?

  「恕我爱莫能助。」觉得已经说够的律滔,伸手拍拍她的肩头,站直了身子拂去一 身的落花,转身想走向辛府。

  「律滔。」她缓缓地叫住他。

  他日过身来,看着面色雪白的她,将十指紧紧绞握。

  「怀炽他……」堤邑几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有办法把话问出口,「在利用我吗 ?」如果对他们这些朝中人来说,人如弈子、弈子如人,那么,她是否也只是棋盘上的 一枚走卒?

  律滔并不想回答她,可是她看着他的目光,是那样地恳切,那样地无援,虽然说她 已无任何利用价值可言了,他也不想缺德的在这当头再去打击她一分,可是若不告诉她 ,那么,无论她再怎么努力,她也永远靠近不了怀炽一分,永远都只是具摆在怀炽身边 的人偶,他还是希望能将她放在怀炽的身边,看看能不能起一丝作用。

  「就某方面来看,是这样没错。」他踱回她的面前,一手搔着发,「虽然,他并没 有直接这么做,而且以他的能耐,他也用不着利用你,所以我才在纳闷……」

  「纳闷什么?」一直深深屏着气息,堤邑觉得自己的胸口闷炽得有如在撕绞。

  他抬起眸来,不带一丝情感,「怀炽娶你的原因。」

  她有阵晕眩,「难道,他并不是真心想娶我?」

  律滔沉默不语,在心底,也是不明白怀炽会挑上她的原因。如果怀炽要藉姻亲这种 手段来打击东内的话,其实怀炽是可以挑其它人的,可是怀炽却什么人不选,反而挑上 了堤邑。

  初时,他还以为怀炽是因懂了从不明白的爱所以才娶她,但后来,怀炽并没有因娶 了她而放过辛无疚,这让他又不由得失望,因为怀炽还是一个游戏玩家,并没有因谁而 改变过。

  他不该投机赌这一赌的,当初他不该没有极力反对堤邑嫁给怀炽,也不该认为她能 够教教怀炽什么是爱!藉由她妄想改变怀炽这个人,也削减一点怀炽的野心。在这场赌 局揭晓了后,堤邑被迫掉入动弹不得的泥淖里或是心碎都不打紧,可是他却失去了东内 这一代的新血轮,必须从头再来过,千算万算,他就是错把赌注算错在堤邑的身上。

  丝丝缕缕的疼痛钻进堤邑的心坎里,她忽然好后悔,后悔去知道这一切,多想闭上 眼、掩起耳,不看不听那迟来的真相,可是无论她的心再怎么痛,她还是想知道,怀炽 会接近她的理由。

  她哽着嗓,切切地望着他,「迎娶我,也只是个手段吗?」

  律滔别过头去,不去看她心碎的模样,「我不知道。」

  但堤邑却得到了答案。

  虽然不愿相信,她是怀炽政治棋盘中的一枚弈子,或是用来牵制她爹的利器,可是 她在心中找遍了方法,就是无法找到一条理由来说服自己不承认这是个事实。

  她抚按着胸口,心痛感觉像针刺,又像被炙烙,是种切肤的疼痛,怎么也挥之不去 ,让她就快不能喘息了。

  律滔伸手扶稳她,暗自在心底决定再利用她一回。「在他身边这么久,你现在明白 了吗?」

  「明白了什么?」她抬起头来,双眸没有焦距,不知自己是否还能再多收容一分那 此一外来的伤害。

  「他是一柄双面刃,即使他再怎么不想伤人,他也会在无意中伤了人。」或许,她 还能再利用,也许怀炽会把事情隐瞒着她,是别有需要追究的缘故,而柔情似水的她, 可能还有机会去改变怀炽。

  「无意?不,那不是无意」堤邑恻然地摇首,两行清泪也被摇晃出闸,「那是存心 。」这一切都是有计画的预谋,每一步都照着怀炽所定下的棋路缓缓前行。

  「堤邑……」他叹息地拭着她的泪,「他会瞒着你,这代表你对他来说有某种程度 的重要性,他应当不是想伤你的。」

  她凄楚地笑,「可是连你也没有把握是不是?你也不知道他是否存心想伤我是不是 ?」就连他这个与怀炽做了二十年兄弟的兄长,都不明白怀炽的心了,而她这个短暂入 侵怀炽生命的人,又怎能有把握?

  「对。」律滔不得不承认。

  堤邑轻轻推开律滔扶持的双掌,觉得很恍惚,悠悠的风儿带来林里的幽香,让她不 能集中思考,现在的她,必须找个地方让自己静下来,她必须离开这里……「看开点吧 。」律滔看她走得蹒跚,连忙上前扶她一把,并试着劝慰,「辛老的事已经无法改变了 ,但你却还得与怀炽继续做夫妻,既然你已嫁给了他,那么你就要接受他。」

  「接受他?」她微侧过螓首,「我该接受哪一个人?是朝臣雅王,还是我的夫君怀 炽?」

  「都接受,因为这都是他。」他试着做出中肯的解释,「他不是双面人,是他的性 子本来就是这样,他并没有欺骗你,只是他把公私分得很开。」

  「他是分得很开,但,我不是他。」堤邑推开他的手,柔美的小脸上蒙出一抹笑, 可是那笑意,却是如此破碎,「我没有办法像他一样把心割成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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