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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堤邑有些疼痛,他抱得那么紧,捉得那么牢,彷佛失去了她就将一无所有。

  「爱情是不会等人的。」她忍不住想要叫他别再这么折磨自己。「错过的,那么便 错过了,它不会再回来的,放过你自己吧。」

  他却执着地向她摇首,「我有耐心,只要我继续等下去,总有天,你会像归燕一般 日到我的身边来,我等你。」

  一颗泪珠霎时翻滚出她的眼眶,堤邑在他的怀中哽咽无声。

  「你还是爱我的。」怀炽边拭着她的泪,边将她深深拥紧,不断在她的耳畔喃喃, 「你会爱我的,你会的……」

  在怀炽走后,润儿双手捧来本本怀炽日夜辛勤待在书案上所写成的书册,并将它们 放在堤邑的西前,殷殷地恳求泪水未干的堤邑看一看,但她看著书册上那属于怀炽的字 迹,迟迟鼓不起勇气。

  迟疑地,堤邑抖颤着手打开他所写的诗词书卷,泪眼迷蒙地发现,他将她未被焚尽 的书册,全都重新剩写过一回,并在她的诗词下方,写满了他迟来的回答,和他一直找 不到的爱。

  书页上,写满了各式各样的盟誓与允诺。有的,是细细雕琢情意;有的,是深恐来 不及,故而急就章的心慌;有的,是他在夜阑人静时分,怀念她一颦一笑的思念;有的 ,是他在万般心灰时,多么想力挽狂澜的悔憾……积蓄的泪水让双目有些看不清,堤邑 巴以袖掩着嘴,泪水直落下来,颗颗晶莹的泪珠,染湿了书页,模糊了怀炽藏着爱意的 字迹。

  曾经,那已经止歇的温柔心跳,愈是在她深读他的字字句句时,它便在她的胸口渐 渐复苏,令她了解到,他也是深陷在与她同一处的痛苦里。他的痛,并不比她的来得浅 ,因为他是藉由他人来伤她,可是她却是直接持着一柄伤人的刀子捅进他的心房,她是 伤人的,而她,也比他更残忍。

  似曾相识燕归来。

  已经到了燕归来的季节了吗?堤邑嗅着空气中宛如春日的香气,知道这并不是燕归 之季,却恍恍地觉得那个属于她的浪漫春日又回来了,那总会发生情爱的季节,就是在 这种香味中开始和醒来的。

  她转首看向窗外,远处园中的小湖,湖中迎接盛夏的芙蓉、莲荷,正在骄阳下开得 恣意狂放,亭亭的花瓣随风扬舞,方抽长而出的莲心,似流金般的细穗花蕊,像是初生 的爱情。

  第七章

  「杀怀炽?」辛夫人简直无法掩饰眼中的讶然和快意。

  经过风淮暗地里的安排后,辛无疚再无遭贬,并在圣意下复升一品,留在京兆腹地 的兹县当上了大尉。

  许多失去的,正一点一点地在恢复中,不论是人脉还是门下客邑,都在离弃辛无疚 之后再一次回到他的身边来,准备助他重返朝野,风云再起。

  但他并不感满足。

  他并不是个打不还手的人,曾经被人踩在脚底下的感觉,曾经被人从手中夺走的, 日日夜夜都萦绕在他的心头,正伺机蠢蠢欲动着。在等待契机的日子里,所堆聚起来的 愤意、恨意日渐茁壮,无时不想着该从被夺走的地方拿回来,他不甘,他不甘重做池中 之物,又得一步步重新往上爬。

  花了多少心血、耗费了多少光阴,才获圣上亲睐蒙任东相?而又散掷了多少千金拉 拢政友、千方百计培养门客?这些都是能助他更上一层楼,直通青云顶端的利器,却在 一夕之间,为了怀炽的一个小小的心机,他这过河走卒,全盘皆输。而伤他更甚者,是 怀炽对待政敌的方式,无论他曾经挣求到什么,怀炽都不留给他,只教他在失去了高官 厚爵之后,难堪地被逐出东内,同时也抢走了他的女儿。

  可是,无论他失去了多少,怀炽雅王的地位都不会变的,怀炽依然是圣上宠爱的皇 九子,在朝中的地位还是那么不可动摇,甚至也无人能奈他河……这在他这失败者的眼 中看来,是极端不公的,为什么,在他失去了那么多之后,怀炽还能拥有这么多?

  在这天朝,皇子遇袭遭刺的事件时有所闻,因此,多个皇子遇袭的事件不算多,也 不是什么新鲜事,那么……又何妨再多一椿呢?

  辛无疚闲适地品尝着手中的香茗,将理由说得冠冕堂皇。

  「糟蹋了我的女儿,又令我遭东内逐出,而这些只是他的一点小手段而已,往后我 若是想重返朝野,有了前车之鉴后,我可不能冒险让他再耍手段对付我,因此这个眼中 钉,非拔不可。」

  虽然是很赞同他这么做,但辛夫人不禁还是有些犹豫。

  「可是,怀炽是个皇子,要杀他……并不容易。」堂堂一名王爷哪是那么容易行刺 的?不要说他的身边定是高手如云,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个专门保护他的冷天海,他们 恐怕连他的衣角也沾不到。

  「这点不是问题,独孤冉邀我与他联手。」辛无疚自信满满地扬高了下巴,「只要 独孤冉肯安排,事情就能成。」独孤冉再怎么说也是个国舅,他的人力资源可不会比怀 炽少,只要他肯帮忙,事情一定能够水到渠成。

  「独孤冉?」她愣了愣。

  「他已经想好万全的法子了,咱们只要配合着去做便成。」辛无疚十分满意主动找 上他的独孤冉所提出的这个提议。「除去了怀炽后,也算是我在投奔西内时赠给西内的 一份见面礼。」一举两得,不但可以铲除政敌,也正好可借机一报私仇,而他也相信, 如此一来,西内一定会敞开怀抱接受他。

  「你要加入西内?」她根本就没想过他已经改投明主了。

  「我不得不,东内已无我立足之地了。」他放下手中的茶碗,目光精明地看向她, 「现在我就像是墙头草,只要风儿往哪吹,我就愿往哪边倒,只要能爬回我原有的地位 ,加入哪一内都无所谓。」东内是个现实的世界,只要被打倒或是已无用处,他们便毫 不留情地逐走门下之人,即使是曾经立下汗马功劳,他们也丝毫不惦念。

  「可是独孤再他……」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怎可能会有人愿意在这当口拉失 势的朝臣一把?

  「他对堤邑有意。」辛无疚干脆对她托出实话。

  「什么?」

  他几乎掩不住嘴角的笑意,「独孤冉说,若事情成了,他不介意堤邑曾为他人之妻 ,他愿娶堤邑过门。」

  在独孤冉找上他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

  作梦也没想到,独孤冉对堤邑的追逐之心,并没有因堤邑出了阁而有所改变,相反 地,独孤冉还有心想将他女儿抢回来,并答应在事成之后,定会将堤邑扶上国舅夫人之 位,这种从天上掉下来的大好良机,他若是不紧紧捉住,岂不可惜?

  辛夫人不安地咬着食指,「但堤邑她……」想当初堤邑是那么坚持要嫁怀炽,即使 怀炽与辛无疚反目成仇,她也还是站在怀炽那一边,以她的性子来看,她怎可能放弃自 己最初的情爱改嫁他人?

  辛无疚倒不觉得这有何问题!「她怎么样?」

  「她肯吗?」说来说去,这只是他们这些人单方面的想法而已,就不知堤昌那个正 主儿,愿不愿改嫁。

  「夫死之后,她还能从谁呢?她当然会回来找我这个爹。」他根本就不在乎,「到 时就由我作主,就算她不肯,也由不得她。」

  「那就好。」辛夫人放心地吁口气,「独孤冉打算何时动手?」

  「明日。」

  那就好?他们怎能这么自私?

  紧屏着气息站在门廊上的润儿,两手紧握着提篮不停地颤抖着。

  今日她会来此,是依照怀炽的吩咐,在不惊动南内任何人及政敌的情况下,过来看 看辛氏夫妻对新官衔、新环境适应得如何,也顺道帮堤邑送点东西过来,并代堤邑来向 两老请安,结果,人,她尚未见到,但她的双耳却听见了这出人意表的事……润儿无声 地挪动脚步,在自已被发现前,先一步自太尉府后门离开,而在一离开府邸范围并确定 无人发觉后,她便再也无法掩饰自己踱得又重又急的步伐。

  他们比怀炽更无心。

  一直都保持着旁观者的身份,默默把一切都看在眼底的润儿,初时所无法理解的, 是把自己分割成两面人,人前待敌和人后待妻截然不同的怀炽,她无法认同这种双面者 ,总觉得能把心分成两半的人,定是很无心。可是到后来,她又从隐隐约约中看出怀炽 的真心,到亲眼见怀炽将心捧来堤邑的面前,就连一旁的她,都不是不感动的。纵使怀 炽曾经错过,可是怀炽把公与私分得很开,他并没有欺骗过堤邑,也没利用过堤邑的身 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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