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以为,男女之情这事并不会发生在怀炽的身上,怀炽最大的兴趣,不过是在 朝中搞些斗争、玩弄政局拨弄人心,然而,对于周遭的一切,怀炽都不在乎。
跟在什么都不在乎的怀炽身边,有时,他都会怀疑怀炽是否是真的想要成亲,这一 次的婚姻,会不会只是怀炽的一个手段而已?如果是的话,那么那个女人知道吗?她可 知道,想要待在怀炽的身边,必须拥有一颗坚强的心和不可摧折的意志,否则,她会心 碎的。
「她们出来了。」就在冷天海仍陷于思潮里时,怀炽振奋地轻推他的肩。
在辛相府后的围墙上,润儿满心不安地跟着堤邑一块攀上墙头。
「小姐……」还是很想再劝她改变心意的润儿,颤抖地紧捉着墙绿,小声地对堤邑 轻唤。
「小声点。」花了好大的功夫才爬上墙头的堤邑,忙不迭地回头示意她噤声。
润儿还是很担心,「这事被老爷知道的话……」听人说老爷可是对怀炽厌恶极了, 如此出门私会,若被人发现了,那她可要吃不完兜着走了。
「糟糕,太高了。」堤邑的心并没有放在润儿的话上头,只是进退不得地坐在墙上 ,有些害怕地看着离她很远的地表。
「跳下来。」黑暗中,怀炽的声音自她的下方传来。
聆听着他的声音,堤邑定眼在昏暗的天色里试图分辨出他的身影,就着远处的花灯 光姿,她有些怔然地看着定立在墙畔,正朝她敞开了双臂的他。
「我会接着你。」见她迟迟未动,怀炽沉稳地再向她保证。
没来由的,全然置信的感觉笼罩住堤邑的心房,低首看着他举臂的姿态,她霎时忘 了贸然出府将是要冒多大的风险,而在回来时,她又要遭顿父亲多大的火气,现在的她 ,只想亲近他那双看来甚是温柔的眸子。
翻飞的衣裳在空中划过一道纤纤流影,怀炽收拢了双臂,将一名不会飞的仙子纳至 自己的怀里,环抱着她,阵阵幽香自她的发梢间悄悄流泄出来,远比春花还要甜融的芳 醇香气,一如初相见时将他整个心神掳获住。
靠在他怀中的堤邑微笑地发现,他的胸怀与她是那么的契合,就连心音也鼓动得那 么一致,彷佛这座胸膛原本就是她的归属。
「我为什么要帮他做这种事?」站在墙边接到另外一个低叫不休女人的冷天海,则 是翻着白眼喃喃抱怨。
「天海。」怀炽抱着提邑转过身,「带着她到别处去。」他要出门幽会,但可不要 带着另外两个跟班。
〔我?」冷天海粗鲁地将润儿放下,很是不平地一手指着自己的鼻尖。
「别来碍我的事。」怀炽冷睨他一眼,暗暗警告他要懂得识相。
冷夭海咬着牙,「你、你……」事成了,又翻脸不认人,怀炽是想要他怎么处理个 女人?
怀炽没理会他的恶脸,径自抱着堤邑离开府后,捡了个行人鲜少路过的僻静之抽将 怀里心跳速度仍是很快的堤邑,放在葱绿的草地上先安坐一会,好让她先换息过来堤邑 仰首望着他,「我们要去哪?」在他派人交给她的字条里,就只有简单地写了他要来找 她的时辰而已,也没写清他要带她去何处。
「看花火赏夜花。」怀炽蹲在她的面前忙着为她整理有些散乱的发丝,但就在他目 光往下看时,他顿时睁大了眼眸。
「怎么了?」堤邑忍不住弯下身来,想看清他是在看什么看得那么出神。
他指着她光洁的莲足,「你的鞋……」她……怎么老是在他的面前不穿鞋?
「方纔急着出门,来不及把它穿好……」她忙自袖里拿出一双丝履,红着脸蛋,急 着要将它们套上向自己的双足。
他伸手接过她的鞋,「我来,你别帮忙。」让她这个穿不惯鞋的人来的话,免不了 又要耗去不少时间,还是由他来会比较快。
堤邑按着微热的双颊,感觉他修长的十指在她的足上轻抚,他为她穿鞋的动作,早 那么小心翼翼,又像是无比珍惜,今她心头掀起阵阵热浪,让她觉得全身无一处不暖融 。
低下螓首凑近他的俊逸面庞,隐约的微光下,他的双眼很灿亮,像是夜空中皎光照 照的星子,有些神秘的味道,但却没有他人所说的深沉,有这双眼的人,怎会是他人口 中的那种人呢?那些人错了,他们都不像她能有这种机会来看清他。
为她系好鞋的怀炽,方抬起首,便与她的目光相交,那一瞬间,她有点想躲,但他 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进她的水眸里,他那明洞的视线,像是要看穿她似的,正一寸寸 地挖掘着她藏在眼眸里的秘密。
柔情就这么倏然而至。
他的视线是一道编织美丽的网,身在其中的她并不想离开,甚至就想这样被他掳去 ,因为,那看来太像是两盏柔和的明灯,照亮了生命里的光彩,彷佛只要她鼓起勇气往 前一跨,她便可以跨进一场瑰丽的梦境里。
很想沉醉,很想和他在柔柔吹拂的东风下约好,将生命中其它繁琐的事都放下,将 那些扰人烦忧的心情也都放下,一起挽着手喃喃诉情,相偎在月光里,感觉着彼此的心 跳和体温。
「走吧。」怀炽首先挪开被她缠住不放的视线,伸手轻拍她的面颊,稳妥地扶她起 身。
小心扶着她走过人来人往的赏灯大街,还记得她穿著丝履走起路来会感不适的怀炽 ,刻意带她来到不那么拥挤的湖畔,轻握着她的柔黄,与她一同临风恣赏那些盛开在夜 晚天际的花朵。
似花的烟火,妆点了漆黑的夜,在奔向天际划破黑暗后,照亮了提邑柔美的面容, 朵朵烟花倾其所有的美灿恣意盛开,令幽寂的黑夜亮如白昼,在夜空中留下一片灿烂, 但在绚丽过后,又化为璀璨星雨,带着点点星届无声地头落。
侧首细看她专注凝视天际的模样,他的心,有些犹疑。
今夜会来找她,是因为他也有些不确定非要娶她的原因,而在见了她之后,他的心 头更是摇摆不定。
真要将她娶进门来吗?真的要把她拉进他的世界来吗?她可知道他的世界是什么模 样?她就像是新生的初雪,是那么洁白无垢不染尘埃,他怕,一旦在将她拉进来后,她 将会如那些烟花一般,在奔向天际绽放完美丽之后,就消逝无踪。
他之所以会有这个想法,是因为近来在他的脑海里,时常迥荡着那些人曾说过的话 。
爱情不是斗争、不是游戏,那是会要你赔上一生的赌注,如果你没有本钱玩的话, 那就不要轻易涉入。
你若不是真心的,那就罢手吧。
他并不知道为什么会是她,可是眼前的她,那笑意,是如此惑情,是如此令人想望 ,令他忍不住想忘了耳际徘徊的那些话语,再多靠近她一些,再多掬取她的容颜一点。
为什么他们总认为他会伤人呢?他不会的,他怎可能会去伤害她?
无论他是否真心,也不管他是否有爱,倘若爱情是个游戏的话,那么,他已经涉入 了吗?动情是什么样的感觉?又该如何做,才能知晓他已经恋上了呢?他一无所知,也 无法寻出个解答来。目前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若这是一场游戏的话,他是万万不能罢 手的,只因为,像这般握紧了她的柔葵后,他便知道,他不愿再放开。
被那些漫天烟花迷去了心神的堤邑,忽地感觉发髻似乎有些动静,她回过眸来,看 怀炽将自小贩的手中买来一小撮绑束好的杏花,轻轻地在她发上寻找一个适合簪放的位 责。
他边簪边向她解释,「上回帮你簪的桃花掉了……」
「我还存着。」她笑着摇首,凝视他的双眼闪亮亮的。
「存着?」不是已经被人踩碎了吗?
堤邑一指轻按在粉色的唇上,「秘密。」
思索了许久,他决定将一直放在心中的疑惑问出口。
「你知道……」他犹豫地迎向她的水眸,「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吗?」或许她在知道 他在朝中的另外一面后,她就不会像现在对他笑得那么不设防了。
「为什么这么问?」在湖岸凉风的吹拂下,她的音调也显得轻柔。
「你真甘心嫁我?」他非问不可,因为就算这是场游戏,他也不要一个身不由己的 人加入,他要的是她的心甘情愿。
她笑着反问:「你真愿娶我吗?」她才是没有信心的那个人,至今,她还不敢相信 他所选的人会是她。
「愿。」没有迟疑,沉着声的他很快地回答。
美绝的笑意在她的面容上漾开了来,「那么我就愿嫁你。」
措手不及的,他的心房忽地捶擂着,那心音听来分外急切,他有些讶然、些许惊慌 ,从未有过的温存感,缓缓地将他包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