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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膛那池浑水,只要我不愿,没人能拉得动我。」

  仅是简单的一句话,里头构筑而成的冰焰,霎时让屋里的冷意降至冰点。虽然已把心中风暴刮起的怒意都尽可能敛藏在表面下,但朵湛的那双眼,却没有隐藏危险和尖锐,直直扫向冷天放,几乎把他给戳穿或是刺上几个洞。

  见识过无数大风大浪,也从不把任何人看在眼底的冷天放,极其难得的怔愣在他的双眼之下,好半天,就只是愣愣地瞧着他,吐不出已到嘴边的话。

  「你不得不,收下它。」勉强想起自己的立场后,冷天放忙不叠地甩脱脑中的那份诧愕,重振心神。

  他挑衅地笑了,「你能强迫我吗?」

  「倘若不能让你收下手谕,那么我便有辱圣命。」冷天放高高抬起下颔,「无论用什么方法,我都会要你收下它。」

  「那你可以试试。」

  「听说......」正面商谈不成,冷天放转了转眼眸,刻意拖长了音调,「你的未婚妻回府待嫁了?」他唯一的弱点,就是那个他视如生命的女人。

  朵湛的眼眸一闪,以电光石火的速度来到他的面前,在他摔不及防之际,朵湛的一掌已紧紧掐住他的颈项脉门,丝毫不掩一身的戾气,五指深深陷入他的喉际,几乎将他的颈子扭断。

  朵湛将他扯至面前,阴森地向他警告,「你若胆敢动她一根寒毛,圣上将永不会再见到你出现在他的面前。」

  「你一日不接,我就一日不会放过她......」极度痛苦而面容涨紫的冷天放,并没有巨服在他的侗喝下。「反正有辱圣命我也是死路一条,可就算我要死,我也会让你接下这道手谕。」

  朵湛听了更是加重手中的力道,并扭头朝外头大喊;「阳炎!」

  随侍多年的阳炎,身影立刻出现在他的面前。

  「杀了他。」他将冷天放扔至阳炎的脚边。

  阳炎愣了愣,「王爷?」杀皇上的人?

  「立刻杀了他!」只要是会危害到楚婉的人,一律是他的仇敌,哪怕是身分再特殊,他也要拔掉眼中钉。

  阳炎举棋不定地看着地上的冷天放。

  侍奉朵湛多年,从未见过朵湛曾经如此盛怒过,也从不知道他的怒火一旦燃起来就会要人命,要是执行了朵湛的这个命令,那么势必会得罪圣上也会得罪冷家,可是不照做,恐怕又难消朵湛的心头之火......「即使杀了我,圣上还是会再派第二个、第三个,或是更多人来......」冷天放抚着受痛的颈子自地上站起,不但没因朵湛的行径而改变心意,反而还更进一步地逼他,「你永远都逃不了的,而她也注定逃不掉。」

  「王爷!」阳炎动作飞快地赶在朵湛的大掌朝冷天放的头顶拍下时,紧急地拦下它,免得会铸下大错。

  「我父皇到底是想我要做什么?」朵湛甩开阳炎的手,一把扯过冷天放,非要对这个无妄之灾讨个理由。

  「他要你学会一样东西。」捞回一条小命的冷天放总算有机会把话传达给他。

  他瞇细了眼,「学会什么?」

  「放弃。」

  放弃?

  他苦心孤诣的经营了那么多年是为了什么?要他在这个当口放弃?不,他不愿,他不愿为了这么一道手谕而被迫放下他手中的一切,眼看他所追求的幸福就唾手可得了,在他等待了那么多年后,他父皇怎么可以这样待他?

  冷天放在他一睑阴晴不定时,接续把未说完的话带到,「圣上要你放弃明哲保身的姿态,别再继续自私自利。」

  「曾几何时我成了个自私自利之人?」

  「其实你比任何人都还自私,因为你只想独善其身保住你自已而已。」冷天放不客气地推开他,并指着他的鼻尖说出他真正的心态。「表面上看来,你是袖手旁观,但实际上,你根本就无心于这个国家,也不在乎它的未来会如何。」

  他不否认,「我是不在乎,因为我有更值得我去在乎的人。」

  「在我带来这道手谕之后,无论你所在乎的人是谁,你都得放弃,不然,那个人的性命恐怕难保。」冷天放淡淡地提醒他这道手谕将会带来什么波澜。「朝中想知道下一任太子是谁的人多如天上繁星,只要是与你有所关联者,都将难逃被牵连的命运或是杀身之祸。」

  朵湛别过眼,不想承认他说的都是即将成真的事实。

  没错,不管他是否接下这道手谕,他平静的生活在这夜已经彻底的变调了。一直以来,各内的密探都紧盯着翠微宫的一举一动,而冷天放带来手谕的这个动作,必然也都看在那些人的眼里,不出明日,各内的主人都会知道冷天放曾奉圣命来他这里一趟,到时,为了得知手谕内容的人们,必定会无所不用其极的想弄到手谕,或是想从他的身上得到一丝口风,他若是不成全,那么在他身边的人,都将是被用来威胁他的对象。

  而首当其冲的人,就是楚婉。

  他无法想象任何的不幸会发生在她的身上,他更不想将她给扯进这团风暴里来,可是只要他在她身边一日,她就无可避免地将会遭受到波及,即使想躲,也根本无从逃开。

  冷天放自桌上取来木匣,不容拒绝地将它塞进朵湛的手里,「很多人的生死,现在就握在你的手上,接下来,就看你怎么做了。」

  死寂旋绕在书斋里徘徊不去,虽然房里点了灯,但朵湛却从不曾觉得夜色是如此黑暗,而这黑暗,似乎如一潭将永远泥足深陷的深水,已将他的双足拖进去,即使他用尽了全力想离开脱身,可是却永远都等不到破晓黎明来临的那一刻。

  「为了下一任的东宫太子,你最好是早点学会放弃。」传完了旨意也见他收下手谕,冷天放毫不同情地扔下这句话后便转身离去。

  「王爷?」阳炎担心地看着他那副看似忍耐的模样。

  他简直止不住浑身的颤抖,紧咬着牙关,自口中迸出,「出去......」

  阳炎叹了口气,悄声地退至门边并为他合上书斋的门。

  朵湛踱回桌边颓然坐在椅上,无语地在烛下静坐。

  许久之后,他迟疑的眼眸落在木匣上,他咬咬牙,伸出手拉开木匣上绑束的穗带,掀开包里的金绣缎巾,取出匣中的卷轴将它在桌上摊开。

  在卷中的字迹映入他的眼帘后,他的眼眸止不住地张大,一股细细的悲哀,悄悄渗进他的眼瞳深处。

  将手谕仔细收好后,他将两掌插进浓密的发里。

  「为什么......」

  只差一天,距离梦想就只差那么一天而已,他明明都已经把心安定了下来,并告诉自己会实现他给予楚婉的承诺,与她依依挽手相偕至白头,不去看朝中的那些风云,就照着楚婉的心愿,与她亲爱的厮守一生。

  可是在那些追索他不放的人之中,为何还要加入一个父皇?而他父皇,何苦还要在这当头把他挖出来加入这场纠缠之中?一旦他撕去了他辛苦维持的表相,相信不只是他父皇,未来会有很多人都将因此而后悔的,而将会最后悔的人,一定是即将不守信的他。

  十年心血尽付东流,一场捉弄,却得要他赔上一切,想来他就觉得好不甘。

  他一直认为,他可以悖离命运背道而行的,而在这一路上走来,他也几乎就要认为他真能达成他的心愿,可以紧紧守住他心中那朵只为他盛开的莲,与她长相左右,不会有横生的枝节来阻挠他,更不会有必须加入那场风雨的一天......他终究是躲不开的。

  隐隐约约地,脑海里响起方丈的话。

  你的命里,注定有个魔。

  他的魔......﹒﹒﹒﹒﹒﹒﹒﹒﹒﹒﹒﹒﹒﹒﹒﹒﹒﹒﹒﹒﹒﹒﹒﹒﹒﹒﹒﹒﹒﹒﹒﹒﹒﹒

  云罗飞凤、霞翠披袖,是她梦中的嫁裳,这些年来,她细心一针一针刺出她的青春妍华,就是为了今日。

  坐在八人大轿中的楚婉,盛戴在凤冠上的珠翠,随着轿夫的每一个步伐,不时发出清脆悦耳的纵响,像串待嫁的音符,轿夫的脚步意靠近襄王府,她的心情便更雀跃一分,而那些先前埋在她心头的愁云,也随着花轿的前进逐渐远离她的脑海。

  然而未抵襄王府,外头已是人声如浪,楚婉坐在轿里,隐约地察觉有些不对劲,因为弥漫在空气里的,不是喜庆爆竹或是花彩的烟硝味,而是种诡谲难辨的气息。

  起初,她并不是很在意,但在花轿停在襄王府大门前后,她的心忽地觉得有些不安,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逝去,眼看吉时都将过了,朵湛却迟迟没有前来迎她下轿。

  「发生了什么事?」楚婉忍不住悄悄揭开花轿窗帘一隅,小声地向随轿的婢女秋槐探问。

  「姑爷他......」站在轿外的秋槐僵着一张脸,不知如何是好地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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