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罢月看了她的惨况之后,感慨万分地摇首。
「我说过我不对你的人身安全负责。」早就叫她改日再来了。
挣扎地想搬开身上的霍鞑,但压在她身上的巨大身躯实在太过沉重,凤楼在徒劳无 功一阵子后,气馁地困坐在地,而后高扬着黛眉,一手指着大刺刺趴在她胸口安睡的男 人,向站在一旁的宫罢月讨个她会有如此热情待遇的原因。
「他中暑了。」宫罢月的叹息无比沉重。
凤楼无助她抱着在她怀里昏睡的霍鞑,一朵乌云悄悄笼上她的眉心。
这就是她所要侍奉的新主人?
﹒﹒﹒﹒﹒﹒﹒﹒﹒﹒﹒﹒﹒﹒﹒﹒﹒﹒﹒﹒﹒﹒﹒﹒﹒﹒﹒﹒﹒﹒﹒﹒
霍鞑一把扯掉覆在额上的绫巾。
被人扛进府内,在躺椅上足足昏迷两个时辰的霍鞑,方张开两眼,宫罢月那张靠得 过近的脸庞就悬在他的面前。
「王爷,你有访客。」宫罢月担心地端详了他那肿了一块的后脑片刻,然后决定把 偷袭他的人是谁这个实情隐瞒起来。
霍鞑头昏脑胀地数着眼前看来似乎有好几张脸孔的宫罢月,在看了老半天,而他的 眼球始终无法发挥聚焦功用后,他委靡地闭上眼,自口中吐出一长串模糊不清的呻吟, 凄凄惨惨地为他每年夏日皆有的下场抱头哀号。
天啊、地呀,难道中个暑还不算受罪吗?到底是哪个乘人之危的家伙把他的脑袋当 钟一样撞过?老天,他浑身发软无力得像个死尸一样,等他复活后,他一定要在那个人 的脑袋上也抡上几拳!
中暑过后的症状,在他醒来后逐渐开始在他的身上表征出来。
他咬牙切齿地用力摀住两际,脑壳却依然犹如遭针镂一下下地锐刺剧痛着,眼前漫 天飞舞的金星,让他无力去思索他先前究竟是遭何人暗算,更没空去搭理宫罢月方才对 他说了什幺话。
「噢……我的头,那个该死的后羿……」
一旁的宫罢月不禁抚额长叹。
「他已经如你所愿死很久了。」每当他中暑一次,那个倒霉的后羿就要糟殃一回。
霍鞑将睑埋在椅内呱呱乱叫,「他也太不讲义气了,要死都不必事先通知一声的吗 ?不然他好歹也把天上的那颗东西带进墓里摆好当陪葬,可他没事干嘛还留一颗挂在天 上祸害后人?他还有没有良心呀?英雄这样当对吗?」
「王爷。」怕他冷落来客,宫罢月忍不住出声提醒他。
「滚!」嘶哑粗犷的闷吼带着一团未烧尽的余火,强力放送地把他轰得远远地,接 下来又急速降温成一阵虚弱的自艾自怜,「我的头,噢,我可降的脑袋瓜……」
「要找他的人是你,你自个儿去和他沟通吧。」宫罢月走至凤楼的身畔,迫不及待 地把烫手山芋奉送给她。
凤楼的娇容上挂着一片惨绿,犹疑了很久后,她困难地咽了咽唾沫,万般不愿的挪 动莲足。
但她甫往前跨进一步时,脑壳剧痛得想杀人的霍鞑,粗声粗气地将出现在他眼前的 模糊人影驱离他的视线范围。
「你耳背呀?你失聪啊?不都叫你滚一边去了吗?知道太阳大就识相一点别站在我 面前幸灾乐祸!要命……到底是谁暗算我?被我逮到我就把他劈成两截当柴烧!」
佳人惨绿的娇颜直接褪为暮冬般的雪白,自小到大从没遭遇过这等待遇的凤楼,当 下就想打道回府。
他真的……是个王爷?会不会是找错人了?不要说礼仪,这男人甚至连一点最基本 的皇家家教都没有。
站在他面前频频皱眉的凤楼,仔仔细细地把他给打量过一回后,还是很难说服自己 他就是她要找的对象。
太子卧桑的德行让朝中人人推崇备至,而这个太子的亲兄弟,却活脱脱像个草莽野 夫,不然就是从某个蛮荒地带流放回来的退化蛮子,此人的言行举止还有外表,皆与他 尊贵的身分……怎幺看就怎幺不搭。
终于挣扎坐起身来的霍鞑,在见着眼前还站了个人后,一手抚着抽搐个没完没了的 居心,臭着一张阴了半边天的大黑睑,心情恶劣到极点地张大了嘴准备开骂。
「我不是说——」眼球终于恢复聚焦功用,吼声突地降了个大调,「你打哪冒出来 的?」怎幺换人了?
凤楼并没有回答他,谨慎地选择以无言代替可能会招来更多炮灰的言词,神色百般 复杂地在心中计较着不接这件圣差将会有什幺后果,并且不时打量着远处的王府大门, 默默估计它离这里的距离有多远。
强忍着极度不适的霍鞑,耐性在她看似一发不可收拾的沉默里,彻底被她消磨殆尽 。
他凶蛮地摔着火字居,「你是哑巴?口齿有障碍?还是你姓晚名娘,所以天生端着 一张被阎王讨过债的冰块脸?」
原本自认有泰山崩于前而不乱本领的凤楼,忽然不再确定自己是否具有这项本事了 。
「敝姓冷。」命自己无视于那张摆在她面前的恶贼脸后,她僵硬地朝他欠了欠身。
他捧着抽痛不停的脑袋瓜继续戕害她的听觉,「谁管你是哪蹦出来的魑魅魍魉?从 哪进来的就照原路滚出去,本王今日不见客?」
且慢,姓冷?
吼完人丝丝理智才溜回脑海里的霍鞑,大愣不解地回想着这个让他一想到就觉得头 皮发麻的姓氏来由。
「她姓冷?」不好,前些天太子好象有跟他提起过这个姓氏。
「这是她刚才交给我的拜帖。」善解人意的宫罢月在他的脑袋罢工成一团浆糊时, 在他面前将一张刺目的拜帖摊开让他过目。
「冷凤楼?」他的瞳人直瞪着拜帖上头要命的三个大字,「那个牢头?」
宫罢月同情地颔首,「就是圣上派来盯着你的那个牢头。」
糟糕,吼人之前没事先探听清楚来将的底细,没想到她背后的靠山比他还来得硬, 霍鞑忙不迭地回过头来想亡羊补牢。
「冷——」咦,人咧?
宫罢月好心地拍拍他的肩头,一手遥指王府大门前那抹快速离去的纤影。「在那。 」
报到完毕,评估工程也已做完的冷家姑娘,老早就收工走人了。
霍鞑二话不说地立刻跳起拔腿急迫。
「你上哪去?」狂追至府门前硬是把人拦下来的霍鞑,气喘吁吁地将睑凑在她的面 前问。
「我正照王爷的旨意准备滚出震王府大门。」凤楼淡淡轻应,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但很快的又遭人拦截住。
一团黑云降落在他的眼眉间,「滚出去后你打算去哪?」她不会是想去告状吧?
「翠微宫。」她冷冷一笑,「我要去向圣上禀告你这位主子我服侍不来。」
「你想把我退货?」霍鞑哇啦啦地扯开嗓子大叫,「都还没试货你就想直接把我退 货?」太不给面子了!他连十次御状都还没犯满或是让她参到任何一笔,她居然把他转 让给别人!
「正是。」凤楼掏掏又遭受雷公吼的双耳,在他不肯让路而走人不成后,脚跟顿然 一转,转向走回站在原地看戏的宫罢月面前,「请问贵府有没有笔墨?」
「有啊。」宫罢月不明所以地自桌案上取来一支毫笔递给她。
「多谢。」她不疾不徐地自怀中掏出一本折子。
「喂喂……」霍鞑头皮发麻地看着她手中那本眼熟的金黄色圣折,「喂喂喂!你拿 这出来做什幺?」
「准备参你一笔。」这种德行、这种仪教、这种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皇家的蛮人举 止,她太有必要向圣上好好报告一番。
「冰块姑娘,别冲动嘛,咱们有事好商量……」霍鞑当下换上了一张极度谄媚的笑 睑,趁她不能适应的杏眸圆瞪时,一手抽走她手中的折子,一手将那支笔扔得老远,再 亲热无比地揽上她的香肩。
凤楼捺着性子,极度忍耐地瞪着此刻在她面前招遥,赤裸又壮观的结实胸肌。
太……刺眼了。
一个男人,一个赤裸着上半身的男人就紧黏在她身边,她在心底默默期待他能快点 离开她,或是去找件衣裳搭上,可是在等了半天后,他似乎没有要收拾他这一副见不得 人模样的打算,这令她忍不住主动动手帮他把敞开的衣襟拉上,好让他别再来污染她的 视觉。
就在她的指尖碰到他裸胸的瞬间,自手心里传来一份意外的感觉,他挑高了眉低首 往下看。
凉凉的……「真的假的?」他满面诧愕。
「什幺?」她纳闷地看着他那跟书皮一样的脸皮,完全不解他又是为了什幺而再度 变了一张睑。
霍达冲动的一把捉住她的柔荑,将它禁按在胸前,让她清凉的五指贴平在他的皮肤 上。
此时此刻,凤楼的秀眉不再只是初时的微蹙,而是恼怒地紧敛,她忙着想让自己的 小手自巨灵掌下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