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以为……」他不是滋味地拉长了音调,「我有那个度量再叫别的男人来看 我老婆的背吧?」
「我们又还未成亲……啊!」一阵刺痛令她惊声抽气,「这次你一定是故意的!」 太不光明了,他居然乘人之危。
律滔叹了口气,在她的抱怨声中开始反省自己是否愈来愈不象样,就连这种换药的 鸡毛蒜皮小事,他都要和她斤斤计较,他的心胸何时变得那幺狭隘了?
明知道她的伤势严重,让大夫来照料她,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可是他就是受不了别 的男人也和他一样见到她衣衫半褪的模样,就连宫垂雪只是想关心一下情况探头进来看 两眼,他也会忍不住冲动的把宫垂雪给轰出去……真是怪了,他以往自豪的冷静和自制 力呢?为什幺愈是和她相处,他就发现他愈来愈不像自己?
愈是将她看在眼底、听在耳里、搁在心上,除了泛滥过头的怜惜之情外,对于她, 他还有着难以言表的自责之感,虽然她已经能跟往常一样跟他眼瞪眼的大呼小叫,可是 瞧她连动都会扯动伤口而暗暗忍疼的模样,他便想让时光退回在长渊侯府里见到樊不问 的那一日,把一切因他而产生的过错,全都弥补回来。
这些日子来,她不好受,他也很难熬。
不待在她的身旁,他会因惦着她而寝食难安,可待在她身边,抬眼儿着那不忍卒睹 的伤痕,他又心烦意乱得很想别开眼,迫不及待地想找些事来做,好让他这颗已被愤怒 蒙蔽的心得到一个杼解的出口。
他的指尖消悄拂开落在她额上的一给发,担心地看向她半掩的眼睫。
「真的很疼吗?」看着她分明已是泪眼汪汪,可是又强忍住不让泪落下来的模样, 他的心底就开始漾满被颠来覆去的复杂心绪。
沁悠吸吸俏鼻,回眸看向他泄漏心事的眼眸,大抵也明白他正在心底兜转些什幺心 事,只是他这副深怀罪恶感,掩都不掩、藏也不藏一下的模样,实在是很违反他以往给 人的印象。
她伸指抚平他纠结的眉心,「现在的你,就不像个伪君子了。」
思及自己能让他露出这等神情,感动不是没有的,将他整副心神占据那幺久了,虽 然在他为她换药时她总会叫上几声,但光从他溢于言表的关心,和在在显示出在乎的举 措,有时她都会觉得,能够换得他的垂爱,这伤似乎伤得很是值得,在他的过度呵疼下 ,她甚至还会有种飘飘然的满足感,但感动归感动,看久了,也是会有点不舍。
感觉他的眉心又在她的指尖下不听话地皱起来时,沁悠转而拍拍他的脸颊试图改变 话题,免得他忧头结面的表情会持续下去。
「我还要在床上趴几天?」趴了好一段日子,生性活蹦乱跳的她,已经没有耐心再 继续趴下去,这比要她服刑坐监还要来得痛苦。
面对她背部交错纵横的伤口,律滔原本忧心忡忡的眼眸,顿时再添上两分难色,不 知该不该老实回答她。
他不禁再次深庆她看不见自己的伤势,那几鞭不仅让她皮开肉绽,鞭上带着的棘刺 ,也将她一背细嫩的雪肤划得狰狞不全,连大夫也说了,光是要完全治愈她的皮肉伤, 少说也要花上数月。
「恐怕……要很久。」考虑了很久,他选择说得很模糊。
「噢。」她没有多问什幺,只是淡淡轻应。
律滔反而再也受不了她这种态度,「你可以不必装成毫不在乎的样子,好故意安我 的心。」从她大哭一场过后,她就没再掉过泪,为什幺她要故意忍着?这种伤势,看也 知道这不是一个女子可以忍受得了的。
「是吗?」沁悠眨眨眼,假装听不懂。
在她的问避下,他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你明知道你的背要很久才能好起来,就算好了,日后也会留下永远的伤疤。」再 怎幺说她也是个女人,她怎可能会不在意?
沁悠水灵的大眼漫无边际地流转半晌,迟迟不把焦距转回他身」,然而就在她考虑 说谎前,一只修长的食指偏过她的面颊顶高她的下颔,要求她示诚的意味摆得很明显。
「我若是哭出来……」不得不低头的沁悠闷闷低吐,「只会让你更不好受而已。」 他都已经为樊不问够内疚了,她实在是不想不道德的再一把将他推至谷底。
「不要太为我设想。」顶在她下颔处的指尖转而抚上她柔美的面庞。
她撒娇地偎向他的掌心,「这是天性,我也没有办法。」
律滔沉默地凝视她许久,半晌,低首吻上她凉凉的唇办,在退开来时,握紧她垂在 床侧的小手。
他试着让自己听来很镇定,「我们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有件事,我想先对你说清 楚。」
仔细分析着他语气里那份异样的冷意,沁悠有些怀疑地睨向他那双变得充满肃杀沉 郁的眸子。
看来,他可没把这件事看得云淡风清,也没把樊不问种下的仇怨隔夜就实之脑后, 只是她很纳闷,像他这种男人,他的报复心态会是怎幺样?而他又可能会做到什幺程度 ?
可以想见的是,无论他将怎幺做、会对哪些人做出什幺事,这些都不会是她日后想 去探究的。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的心,比舒河还要狠?」他把玩着她柔嫩的掌心问。
「没有。」她几乎可以从他的动作里感觉到他紧张的气息。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的心,比鲣湛还要残?」他又问得小心翼翼。
「也没有。」她开始发现他心前地在数她的手指头。
「回京后,我会做一些不想让你知道的事。」律滔想了不下数种说同,可是到头来 ,他还是无法对她道出实际内容。
「提醒我,以后尽量不要问。」再不想办法安一下他的心,恐怕他会在做那些事时 ,一天到晚闷在肚里担心她。
他忍不住要问:「你会害怕吗?」聪明如她,应该知道他想做些什幺。
「怕你?」她绕高了秀眉,「不会。」别开玩笑了,诱拐他都来不及了,她哪有间 闲工夫去怕他?
「往后呢?」
「很难吧。」沁悠微微勾起唇角,也学起他捐来拐去的说话方式,「我娘常说,我 这个人,不该记的,我总是记不住。」
为了她的慧心,为了她的善体人意,律滔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谢谢……」他埋首在她的身畔,喑哑的声音里掺了不易察觉的哽咽。
她伸手轻抚他的发,「别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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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京后,律滔便以调养身子为由,将沁悠接至翼王府长住,而他自己则镇日在太极 宫内办公,若非夤夜时分不归府,沁悠似乎已与他有了某种程度的默契,不去询问他夜 归的原由,也不开口过问他究竟在忙些什幺。
或许沁悠是没感觉他有多大的改变,可是宫垂雪却觉得忙碌的他令人愈来愈觉陌生 ,隐约地察觉到,他似乎变了。
每回在律滔密召束内大臣议事时,守在殿外等待的他,总会在殿门再度敞开时,看 见律滔眼底筹谋深算过后仍未散去的深沉。随着律滔在暗地里推动的举措,东内内部也 日渐与西内和南内紧绷了起来,虽然他就跟在律滔的身边,可就连他也不知道律滔到底 在做些什幺,而知情的仇项口风也紧得很,丝毫不肯透露半分,这让他的心愈来愈感不 安宁,总觉得这是山雨欲来前的宁静。
这日清晨,被召至他面前的宫垂雪,两手接过他递来的奏折。
「这是南内诬陷定国公的证据。一份交给圣上,一份把它交给风淮。」
「这、这……」宫垂雪愈看两手愈止不住地打颤。
霍鞑炮轰南内兴庆宫的内幕虽然众所皆知,就达圣上也心底有数,朝中众臣为了三 内情势,至今皆守口如一从没人张扬过,可是律滔却不,他不但把来龙去脉查得详细清 楚,还搜齐了人证物证,将这件案子涉入的大小官员全都一把抓起,甚至连主谋舒河、 霍鞑、怀炽也都在名单上。
「有什幺问题?」律滔自桌案上抬起头来,阴沉的俊容像是殿内的一抹黑影。
「王爷,这案子牵连太广了,若是风准把它揪出来审,恐怕不只是会令三位王爷镀 铛入狱……」要是圣上禀公不循私,端出一条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那……「他们 三个死不了。」嘲弄的笑纹跃上律滔的唇角,他舒适地靠人椅里。
宫垂雪没看过这样的他,这时候,反倒觉得他的笑意,和舒河在使心眼耍心机时像 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为了舒河,樊不问会把所有的罪名自己扛下来。」他会刻意调出这件案子,为的 可不是他的三个兄弟,他的刀靶是只冲着樊不问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