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知道?」臊红脸的他也不解自己怎会有这种反应,满心想找个地洞挖,「这 又不是说克制就能克制的。」她要是再靠过来,他可不敢保证他是否会朝那一帘青丝伸 出手指将它缠绕其上。
厅里有某四个旁观者,已经纷纷开始在掩嘴,并试图阻止抖耸的两肩动作过大,而 他们紧捂在掌心里的闷笑声,不时还会偷溜出来。
望着他无措的脸庞,无愁玩心四起地伸指偷摸他一下,想看他还有什幺特殊反应。
风淮的响应是紧紧贴靠在壁上,瞪大了瞳仁动也不动。
真好玩。她再用手指戳戳他,就见他东躲西闪地想避开她的指尖。
「别躲,我有话……」想收手不再逗他的无愁靠至他的面前,才想告诉他说她不玩 了,但以为她还想再接再厉的风淮,在她又要迎上来害他呼吸不顺畅时,他缓缓将身子 移至厅堂一角,并在走至厅门后转身往外跑掉。
她惜愕地瞪着他的背影半晌,回过神来后也撩起裙摆跟着追出去。
「一百两。」翁庆余在他们两人双双离开后,拿出一张银票在庞云的面前摇晃,「 我赌他跑不掉。」
庞云含笑地摇首,「不赌。」结果太显而易见了,败的人,一定是风淮。
绵密的雪花不断飘落,风淮才离开大宅没多远,便很犹豫该不该停下脚步,回头去 搭救那个紧追不放的女人。
跟在他后头的无愁,说来也是个娇养而成的红颜,并不像他这个长年在外头东奔西 跑的人,眼看她跑一小段雪路,便一再在湿滑的路上险险打跌,让他不禁为她捏了好几 把冷汗。
不知不觉中,他的两脚已由跑步变成步行,再由慢步变成停顿,等在原地看着辛苦 想走来的她。
当无愁脚下再度打滑,雪地上身子剧烈晃动不稳时,拔腿奔向她的风淮,赶在她的 小脸亲吻地表前及时拉住她的腰枝,但由于冲势过大,在两人皆一同倒地时,他只好认 命地充当那个作势背的人。
天旋地转过后,雪花纷纷扑面而来,风淮呈大字状地躺在雪堆里,任无愁伏卧在他 的身上,又用柔嫩绵软的娇躯重新占领他所有动荡不安的知觉,令他蠢蠢欲动却又莫可 奈何。
「你……」她上气不接下气地抱紧他的腰际,「为什幺你…﹒﹒要跑?」她连话都 还没说,他就想跑?
在她玲珑的曲线紧贴在他身上与他相契后,他已经不想挣扎了。
「因为你追我呀。」早知如此刚才就不躲了,那时是呼吸困难,现在的情况是更加 喘不过气。
「喘死人了……」她将小脸埋进他的怀里,放弃将他拖回大宅的念头,无力地趴在 他的身上喘息。
轰轰的心音紧贴在她的贝耳上,一声声鼓动的音律,跳动得与她的很相似,脸颊上 传来他阵阵温暖的体温,像个热点,迅速窜至她的全身,暖和了她冷冰的身子。
她从不曾与他如此贴近,现在的她,就近在他的心房之外,若是敲敲他的心门,不 知是否可在里头找着她之前想得到的东西?
感觉他的掌心犹疑地落在她的香肩上,不确定地试探着可停放的位置,彷佛是小心 翼翼,又像是有所顾忌。
「我不会咬人的。」无愁闷闷的嗓音自他胸坎前传来。
得到她的许可后,风难深吸口气扶她坐正,自个地站稳之后再把乏力的她背至身后 ,打算在路过的行人前来围观之前先把她带回去,他们这等模样让翁庆余的街坊邻居见 着实是不妥,因此,他只好舍弃原路改走他道。
无愁软软垂靠在他宽阔的背上,闭着美眸感觉他徐缓的步伐,踩在雪地上无声又平 稳,他身上传来的热意也让人觉得安心。
这些年来,她对他的想象有很多,无论是他的喜怒还是哀乐,还是他不轻易表现在 庙堂里的面貌,这些,都是地盼望知道的,可出现在他眼底的为难和无奈,却是她从未 想过的。现在想来,在明知他已遗忘往事后,她还一径地强行将责任加诸在他的身上, 好故意想使他内疚,她似乎……「我恨你。」都是他害的,他害她也讨厌起自己。
「我知道。」风淮淡淡轻应,试着去忽略身后软嫩娇躯对他带来的影响。
「我真的很恨你。」她环往他颈项的玉臂收得更紧,带着微微的颤抖。
「知道了……」他徐声长叹,甩甩有些晕眩的脑际,开始计算他的罪过程度,「你 找了我多久?」
「自你离京后我就一直在找你。」无愁被他暖烘烘的体温熏暖得有点想睡。
他有些皱眉,「一个姑娘家独自离家在外,府上的人都不担心吗?」她的父亲是怎 幺回事?怎可让她就这样冒失地出走寻人?
「打从你不愿履行婚约后,就很少有人会为我担心了。」她半真半假地说着,在把 力气耗竭后又如此舒适,她的眼皮开始直直往下掉。
『戏说过我是真的忘了……」愧疚若是能判刑的话,他会把自己判下十八层地狱的 。
「不许再走了。」她秀气地打了个呵欠,细致的面颊在他的颈后磨蹭着寻找更好的 姿势,「等我醒来后,我有话要对你说……」
忍下满腹撩躁感的风淮,听她的声音即知她快睡着了,为免她睡熟后糊里胡涂掉下 来,他索性走至某户人家的屋檐下,背着她一块坐在屋廊上,想将她放下让她先睡一会 ,可她却执意以双臂锁住他,就这般栖靠在他身后安眠。
感受着她源源不绝的体温暖意,风淮低首看着她交握垂落至他胸口的那双柔荑,精 雕细琢的,像白皙的美玉,即使是睡着了,还是怕他又会离开般地不肯松手放开他,令 他的心头泛过一片暖洋。
这世上,恐怕没有人像她一样这幺想留住他了。
他不自觉地逸出轻笑,「怪女人……」恨他又不肯放开他?
一只白细的柔荑覆上他的头顶并且拍了拍。
「我听到了。」无愁睡意浓重地挪动着纤臂,在又沉入睡海前将他揽得更紧些。
止不住的笑意泛滥在风淮的唇边,半晌,他再次背着她站起身,但这回在重新上路 前,他却先将身后的她掷了挪姿势,小心地让她的臻首靠睡在他肩头,在确定将她背得 更稳不会松手后,才缓缓迈开脚步。
在律动的步伐中,他恍然发觉了一点。
他还满喜欢这种负担的。
第三章
蔽日的黑云,翻涌袭向京兆。
黑色的旗帜在北风中飘扬,披挂着铁鳞甲的步兵,乘着飒冷的寒风和纷落的冬雪, 穿越过入京的京畿官道,步伐整齐一致地通过京兆腹地来到皇城中心,通过白虎门后, 属于刺王铁勒铁骑大军旗下的后卫兵团,静静停住在西内白虎门内广阔的广场上。
在白虎门内等候已久的襄王朵湛,冒着不断飘落的大雪,快步迎向那名远站在兵团 前,身穿精铁战甲身形颀长魁伟的男子。
「二哥。
「等很久了?」铁勒在走向他时,两眼盯审着他肩头飘落的积雪。
他勉强扯出一笑,「还好。」
『你的气色不是很好。」可是铁勒却没忽略他过于苍白的脸庞。
朵湛忙扬掌想领他进宫,『我没事。」因忙着打理大明宫事务而本就没睡多少的他 ,自收到铁勒即将返京的消息后,这些日子来根本就没沾到床榻。
『我听说楚婉的事了。」
朵湛的身子明显一怔,不自觉地停下脚步。
他平淡地问:「长信侯人在哪里?」
「大明宫地牢。」朵湛别过脸,忍抑地将两手紧握成拳,「我还在等你的发落。」
「杀了他。」铁勒立即朝随侍在侧的冷天色交待,但吩咐完毕后,又忆起另外一事 ,「长信侯在西内有无党羽?」
「有。」实在是很不想照实说,但又不得不乖乖吐实,边观察着他的表情边在心底 祈祷。
他丝毫不加考虑,「同罪。」
「但——」冷天色就连抗议都还未出口,铁勒冷冽的眼眸便将它截断。
「大明宫不留叛徒。」有胆量背叛他,那就要有胆量承受后果。
冷天色所有的话语全都化为叹息,「是……」早知道那些人交给朵湛处理就好了, 也不必等到铁勒回来后就立即被赶尽杀绝。
聆听着铁勒对那些人的处置,朵湛理不清此刻心中的感觉。
这结果,不是他一直期盼着的吗?他心中的缺口,不也是因此而来的吗?为何等到 了他所想要的结果后,那道缺口,却还是依旧不能缝补填满?为何他全然无一丝报复后 的快意之情?
也许是他真正想要的,永远也不能回到他的身边来了吧,杀再多人,做再多弥补, 该是留不住的,再怎幺做也不能追回他的掌心里。
温暖的大麾仔细地盖上他的肩头,密密地阻绝了寒意十分的雪花,让被冰雪沁透的 四肢活略了起来,他不禁转首望向脱下大麾的铁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