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情形,逐不散的心慌日渐在他的心底发酵酝酿,他不禁要怀疑芸湘是否在冷 宫里出了什幺事,只因为这情况,太像是……有人刻意想将她在冷宫的处境封锁起来。
于是他不得不再来此,他得来安他的心,带了自己的亲卫去处理摄政王派来的那些 人后,他终于能够靠她靠得这幺近。
「开门。」舒河站定在宫门前,无视于脚边一群群匍跪在地的宫人。
宫人面有难色,「王爷,摄政王有令……」
「开门!」在人们的力阻下,他愈来愈心急,也愈来愈不耐。
「但……」除去摄政王的命令不说,这冷宫,又哪曾让男人进去过?更何况他还是 个王爷,若是这事传到朝臣们的耳里,那还得了。
「玉堂!」
深怕他会闯祸而不放心跟着来的冷玉堂,别开眼不去看众宫人请求的眼眸,两掌抚 按在巨大的宫门上,推启隔绝了两个世界的沉重门扇。
「带路。」不想耗费时间在里头寻人的舒河,急躁地随手拉过一名掖庭。
本是不想屈从的披庭,在冷玉堂冷肃着一张脸朝她走来时,只好为舒何带路领他去 见人。
沉重的脚步声在宫廊上阵阵回响,许多宫娥纷纷自房里探出头来看发生了什幺事, 舒河略过一张张讶异的面孔,愈是往里头深走,他的心房愈是紧绷,直至掖庭停下步伐 推开门扉,他才发觉,他一直紧屏着呼吸。
狭窄室内的暗然,令他有一刻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只能听见芸湘震愕的低唤。
「舒河……」
芸湘没想过自己能有再见到他的一天。
看着舒河朝她一步步走来,她放下手拈的针线,恍惚地感觉着这场暗夜里的好梦, 直至他不确定的指尖抚上她的面颊,她才能证实这不是到了底又会成空的梦境,他是真 实地存在着。
同样的温度、同样的触感,触动了她心中那条思念的河流,她闭上眼将脸颊偎向他 的掌心,有种欲哭的冲动在她的心梢泛滥。
她一直以为,她可以抵挡住庞大的思念,有朝一日,她也可以对这份缱绻的柔情予 以忘怀,可是当他再度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才知她一直都在欺骗自己,她并没有她想象 中的那幺坚强。
惊声抽气划破了她梦里的情境,芸湘不解地望着他内蕴着痛苦的眼眸。
「舒河?」他怎幺了?
舒河的两手抖颤个不停,捧起她伤痕斑斑的柔荑在烛光下细看后,强烈的心痛,让 他哽咽难以成言。
「她们是怎幺对你的?」怎会有人舍得将她一双玉雕似的小手,以针扎成细孔无数 ?她们怎可以这般虐待她?
她飞快地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想收回手,「别看了……」
「是谁允许她们这幺做的?」在她身上翻找着其它伤痕的舒河,终于明白微弱的灯 火究竟是为了隐瞒什幺。
芸湘不想让他去追根究柢,淡淡地绕过这个话题。
「欺负新人,或许是这里的惯例吧。」现在的状况已经好很多了,不像进来时的头 两天那幺激烈,只要她在这待久了,那些人也对她失了兴趣,她想,情况会有所改善的 。
「这是什幺?」他指着那些堆积如山的征衣问。
「工作。」她拿起一旁未补完的征衣,接续方才未完的工作。
「别做了。」看着她熟练的缝补动作,他的心头又掠过一阵酸楚。
「不行。」她很坚持,并不想因没把该做的事做完而让自己挨饿。
舒河忍不住紧拥着她,「我叫你不要做了!」
悲与欢,乃苍天捉弄,这些他都愿忍愿受,但人心为何比苍天更无情?再怎幺说, 她也曾经是个美人啊,她不该受到这等待遇,那些人不也都是女人吗?怎幺就没有人体 谅她的处境,反而落井下石?长年在宫中锦衣玉食的她,怎能挨得过这种天壤之别的生 活差距?
倚在他的怀中,芸湘不是不明白此刻他的痛苦,但她并不想多添他一分自责,因为 在自责外,她不能放弃,她知道,只要她好,那幺在外头的他便能继续努力下去,若是 连她也放弃,那他该怎幺办?
她轻轻拍抚着他,「还记得吗?是你叫我一定要活下去的,倘若这点小事我就受不 了,往后我怎幺熬得下去?」
舒河霍然松开他的拥抱,「我带你离开这里。」
「别冲动了。」在他愤红了双眼时,一旁的冷玉堂紧张万分地眨着眼向她暗示,她 只好赶快安抚下他激动的情绪。
他拉起她,不能再多忍受一分。
「走,我们走,现在就走!」他要带她离开这个磨人的地方,管他会是什幺后果, 因为再怎幺糟,也不会糟过此刻。
「舒河。」芸湘扯住脚步,试着对他动之以情。「想想怀炽吧,他把他的未来都赌 在你身上,不要辜负他好吗?你忘了你最疼他这个小皇弟了吗?你怎幺舍得看他因你而 在南内失败后跟着你受罪?」
「你呢?难道我就该辜负你吗?」他难忍地问。
「你没辜负我。」她轻轻摇首,「你的爱,是我自已求来的,所以会有今日,我也 算是自求的。」
「我不能让你留在这里,天晓得她们还会怎幺对你?」在这他两眼看不到、丝毫使 不上力的地方,他怎能放心,又如何心安?只怕他前脚一走,那些满是妒意的宫娥后脚 就会又找上她。
芸湘微凉的小手抚上他的面颊,「只要能免去一死,哪都无妨,因为,没有任何地 方可以摧折我的意志。」
舒河不语地看着她明媚的眼眸,温柔的抚触,令他一身激越的气息缓缓沉定。
「我对我的爱情负责,所以不管是落到任何境地,我不后悔。」无论是粗茶淡饭还 是下人般的日子,她都甘之如饴,有再大的风雨她都无惧,因为使她坚强令她成长的, 就是环绕在她身边的这些,她得过下去。
「芸湘……」他喃声低唤,将她凉凉的身子纳入怀中。
「别再冒险进来找我了,我会很好的,你别担心。」谁知道他这幺闯进来会有什幺 后果?要是因此而触怒了摄政王该怎幺办?
「她是?」角落的人影映入舒河的眼帘,他这时才发现角落里有另一个女人的存在 ,防备地拢紧了剑眉。
芸湘微笑地介绍,「楼婕妤。」初入冷宫那日,那道出声想帮助她的声音主人,她 找到了,那个人,正是与她同住一处的楼姜。
因她的表情,他松了口气,也知道了这女人并无害于她。
「照顾她。」舒河走至她的面前开口。
对于他突如其来的请求,楼姜有些意外,一时间不知该怎幺回答他才好。
「请你,好好照顾她。」他诚挚地恳求。
「会的。」颇受他的心意感动,楼姜一口答应下来。
冷天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王爷,摄政王有令,请你立刻移驾大明宫。」
舒河回首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来这的消息已经经由西内亲卫通报到铁勒那儿了。
「你若是见了铁勒,千万不要动气。」芸湘霎时紧张不已,直拉着他的手向他叮咛 。「听我的,无论他说什幺就由着他去,尽量顺他心意知道吗?」
他低首看着她脸庞上的惊慌,半晌,一个吻落在她的眉心。
「舒河?」这淡凉的吻更是让她心生不宁,就怕他离开这后会做出什幺事来。
「你等我。」舒河推开她,转身率冷玉堂准备前往大明宫复命。
冷玉堂在经过冷天色的身旁时,低低地留下一句:「别碰她。」
冷天色的反应仅是挑挑眉,并没有回答,一直站在门边等他们走远后,便举脚准备 跨入房里。
「看来你似乎把你弟弟的话当成耳边风。」宫垂雪的声音忽地出现在他身后。
冷天色讶异地回首,「你来这里做什幺?」今天的冷官也真热闹,居然来了这幺多 人,难道暗中监视着冷宫的并不只铁勒一人?
他一手指向芸湘,「阻止你杀她交差啊。」谁晓得铁勒到底授了他什幺命令?万一 他不只是来这里传话怎幺办?
「谁要你来鸡婆的?」冷天色不是滋味地瞪着这名程咬金。
「翼王。」
他暗暗嘲讽,「怎幺,他还无法放下滕王?」
「就算是,那也与你无关。」宫垂雪一脚跨进房内,定身立在他的面前,打算阻饶 他的意味摆得很明显。
冷天色大约估算了自己的胜算和眼前的情形后,脚下的步子不再往前,反而向外退 去。
「代我向你家主子问好。」算了,不急于一时。
「我会的。」宫垂雪愉快地送客,随后放松地靠在墙上深深吐了口大气。
但房内两个女人防备的目光,又让他不由自主地叹口气。
他挥挥手,「别对我有敌意,我不像那个姓冷的那幺冷血。」难道她们看不出来, 他长得就是一脸好人样吗?被派来这种全是女人的地方,他已经够委屈了,她们竟还这 样欢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