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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芸湘垂下蛲首,「怪我也好,若是能让你好受点的话,怪我吧,错在于我……」

  聆听着她泛满自责的话语,怀炽怔了怔,没料到她会承认,更没料到她会把所有的 错都揽在身上。

  他原以为,她只是个不愿在后宫当个没没无闻,不能攀至权势顶端,才会找上舒河 籍以登天的女人,可是现在想想,她的所作所为又不似他所想的那样,而舒河为她痴狂 的理由他也很介意,一直很想找个机会来一探究竟,可是在靠近了她后,他却觉得一切 都在他的脑海里模糊了起来,让他分不清,究竟谁是对、谁又是错。

  芸湘抹抹脸,让自己的精神振作一点后,抬首向他叮咛,「别再来这里了,这对你 的名声不好,我不希望你因此而触怒了摄政王。」

  因为她的体贴知心,怀炽不自在地别过脸。

  「四哥他……」他迟疑了许久,自怀中掏出一样东西交至她的面前,「他要我把这 个交给你。」

  芸湘愣愣地看着那枚篆刻了滕字的金质印信。

  「他要你等他。」见她迟迟不伸手来拿,怀炽只好源源本本地把话说完。「他说, 为了你,他绝不会放弃南内。」

  她无法抑止手心的抖颤,无法置信地取来舒河最重要的印信,两手紧紧握住它的同 时,她也明白了舒河的决心。

  「舒河……」宛如梦呓般的低吟缓缓自她口中逸出。

  见她颤缩着身子,将印信紧握在胸前的举动,怀炽不解地低首,当闪烁不定的灯焰 照亮了她清瘦的玉容时,他的鼻头不禁一酸。

  「舒河,舒河……」泪痕布满小脸的芸湘,哽着嗓,一声声地唤着他的名,再也无 法掩饰内心被人硬生生拆散的创痛。

  一直都坐在角落不发一言的楼姜,不禁因此而湿润了眼眶。

  她没想到,进冷宫以来,一直都那幺坚强的芸湘,竟会在人前,落泪失声。

  ^+++^不止歇的咳嗽声,在夜半时分格外扰人清梦。

  夜深的廊上深咳声一声声地徘徊着,在芸湘掩上的房门内,楼姜正咳得惊天动地, 挖心掏肺的,几次都像是要把肺腑给咳出来似的。

  一个头两个大的宫垂雪,神色凝重地看着终于咳完一回躺下休息的楼姜。

  他伸手推推芸湘,「她是不是患了什幺病?」打从西风吹起后,楼姜就每日每日的 咳,咳得连他都觉得心惊胆战,只怕她是带了什幺病或是患了什幺不冶之症。

  「我不知道。」已经照料她数日的芸湘摇着螓首,也不知她是染上了什幺风寒才会 咳得那幺剧烈。

  咳得汗湿一身的楼姜,在听见他们小声的讨论后,疲惫地睁开眼。

  「我有肺疾。」她虚弱地解释,然后等着看他们惊惶失措或是想逃开此地。

  宫垂雪的反应仅是皱紧了浓眉,芸湘则是睨他一眼。

  「别这样。」她又拧了一条绫巾,坐在楼姜的身边替出了一身汗的她擦拭汗珠。

  楼姜意外地看着他们并没有离开的意思,随后,感激悄悄覆上她的眼眸。

  在这冷宫中,每个知道她得了这种无法治愈的肺疾的人,哪个不是一见到她就闪得 远远的,因为这个肺疾,在冷宫中她没有朋友,也无人愿与她共处一室,若不是那些嫔 妃刻意想要整芸湘,芸湘也不会被分配到与她同处一室。

  「好多了吗?」芸湘拨开她额上的一绺发,喂她喝下一碗水后轻声地问。

  楼姜的声音有些便涩,「嗯。」

  「你真的不要紧?」芸湘担心地看着她在烛光下的手臂,原本就瘦得令人心惊的她 ,这阵子似乎又更瘦了,臂上布满了淡青色的脉络。

  她摇摇手,「我没事……」

  「看过大夫吗?」宫垂雪也凑到她的身边。

  「看了,他们还不是只有还能再活几年那句老话。」楼姜笑了笑,一点也不为自己 担心。「算了,不必为我找大夫。」

  楼姜话里的认命,令芸湘听了格外不忍,她伸手拉了拉宫垂雪的衣衫,无声地望着 他。

  宫垂雪有先见之明地出声,「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这种眼神叫做有企图。

  她不放弃,依旧用热烈的眼神注视着他。

  「你到底想要我做什幺?」被她看得浑身上下都不对劲的宫垂雪,实在是太过了解 这个顽固的女人有多难缠,不得不认命地垂下头来。

  「带些补品给楼姜吧。」病得这幺重,光靠冷宫里的饮食是不能帮她养病的。

  宫垂雪可不满了,「你当我是什幺?百宝箱吗?还是你以为想要什幺只要开开口, 我就有法子变出来?」在这种地方,他要上哪去找补品?他若是随随便便就出宫去找, 万一他不在的时候她出了什幺事怎幺办?

  「做件好事嘛。」芸湘放软了声调,再讨好地向他眨眨眼。

  「没看到我现在就已经在做好事了吗?」他一手指向角落那堆由他代楼姜缝补的征 衣,脸色更是臭到最高点。

  楼姜扁着嘴,「缝得真差……」

  他嚷嚷地指着她鼻尖,「再抱怨你就自已来缝!」堂堂男子汉的他,究竟是为了谁 而放下身段做女红呀?要不是怕她没做完会没饭吃,他干啥要这幺委屈自己?

  「宫少爷……」不想让他岔开话题而进一步赖掉的芸湘,再度在他身边柔柔地唤。

  他恼恨地杵着眉,「我想办法去弄来就是了,这样行不行?」鸟什幺女人每次有目 的时,就会用这种柔性攻势来攻击他?

  「麻烦你了。」得逞的芸湘心满意足地笑了。

  宫垂雪挫败地再次走向那堆衣物,满心不情愿的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对了,楼姜,我都没问你为什幺会被贬进冷宫。」能够被封为婕妤,照理说她应 当是很受圣上宠爱的,为什幺会落到这种下场?

  楼姜的脸色一变,「我的情形,算是跟芸湘一样吧。」

  「跟她一样?」他顿了顿,回过身来时愣大一双眼眸,「你是爱上了哪个不该爱的 人?」又一个背叛圣上的人?

  「东内禁军副统领。」

  宫垂雪搔着发,「他……不是早就死了吗?」在东内待那幺久了,他当然听过那回 事,可他没想到那个事件的主角就近在眼前。

  「他被圣上赐死,但圣上饶我一命,将我打入冷宫。」楼姜平板地淡述,素来平静 的秀容蒙上一层黯然。

  「圣上这幺做已算是开恩了。」在见着了她眼底的那份憾恨时,芸湘轻轻拍抚着她 的手臂。

  她哑然苦笑,「我倒宁愿圣上残忍一点。」

  宫垂雪皱着两眉,「你不想活着?」能够留她一命不赐死就算是好运了,她还有怨 ?

  「在这里,活着跟死了有什幺差别?」死不掉,出不去,备受其它宫蛾的欺陵,又 找不到一丝希望,只能静静等着死亡的那日来临,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对她的惩罚?

  「楼姜……」芸湘蹙着眉,不知该怎幺安慰她才好。

  她试着藏住泪,「这些年来,我一直很后悔。」

  「后悔爱上圣上以外的人?」芸湘试探性地问,但觉得似乎不像是这样。

  「不,我是后悔当年我们有机会走,我却不敢跟他一块走。」楼姜以两手掩住脸庞 ,「要是我当时勇敢一点就好了,他也不会因我而不肯离开,才会在事发后被处斩…… 」

  爱情是禁不起试炼和犹豫的,稍稍一错手,恐将后悔一辈子。

  无论是到天涯还是海角都好,没有锦衣玉食、众人所奢求的生活也好,只要两个人 能在一起,那比得到什幺都还要来得满足,只可惜当年她太过胆小,不敢冒险与情人离 开这座噬人的宫殿,她的犹豫延宕了时机,其它早就因圣上特别宠爱她而心生妒嫉的嫔 妃,毫不留情地揭发了她的情事,在圣上派人将她的情人带走后,她没有一日不活在后 悔里。

  或许是因为处境相同,她格外能够体会芸湘的情形,只是,她没有芸湘坚持的勇气 ,也不像芸湘那样全心全意地相信自己的情人,以致她得在冷宫用一生来懊悔她的犹豫 ,可是芸湘不同,她与舒河,应当是会有未来的。

  宫垂雪忽然七手八脚地扶她坐起来,「好了好了,有时间在那边缅怀过去的话,你 还不如过来帮帮我的忙。」

  「笨手又笨脚的男人……」楼姜怔了怔,而后喃声地抱怨着,心底很是感谢他将自 已拉出来。

  他白她一眼,「再罗唆你就自已做。」

  芸湘不语地坐在床畔,全部心思都停留在楼姜的那句话上。

  当时勇敢一点就好了?

  可是楼姜不知道,勇敢是要付出代价的,她就是太过勇敢,所以才要承受勇敢的后 果。这后果,她对自己的下场并没有悔意,她只是很懊悔破坏了舒河的青云之梯,也让 他迈向理想之路,走得格外艰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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