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了怔,没想到他会在这时候提起这件事。
「还没有。」命名这等大事,她是希望由他这个做爹的来决定,只是,她不知道有 没有那个机会能够让他取名。
他在她的耳畔勾勒出他的梦想,「等所有的事情都落幕了,找一天,我们一家三口 ,一块来起名字好吗?」
一家三口……蓄满眼眶的玉泪,顿时脱眶而出,芸湘埋首在他的胸前,让泪水悄悄 渗入他的胸膛里。
^_@熊熊烧起的火炬,将皇城上方的天际映染得光亮如画,金戈与盔甲反射的光影 闪烁炫目,空气里,酝酿着某种诡谲的气息。
为免夜长梦多,南内众臣在舒河的一声令下,秘聚兴庆宫做好逼宫的准备与沙盘演 练后,随即暗中动员了南内水师趁夜挺进皇城,准备趁护京兵团被冷天放带离皇城练兵 的这个机会,打算先进入四大门内,藉由地道直上翠微宫,再关上宫门拿下大内禁军占 领清凉殿。
可是,他们没料到……其它三内也想这幺做。
一踏进四大门内,随即被其它三内的人马堵个正着的南内水师,此刻正进退不得地 停军在朱雀门下,其它三内的人马也和他们一样被迫停军,各据一方遥望在四大门辽阔 的广场中心正下方,那条能够直抵翠微宫宫底的地道。
情况迅即变得虎视眈眈。
青龙门正下方,由律滔带领的东内水师正摩拳擦掌地等待着,准备在上头的号令下 袭向其它三军,可为首的律滔却始终保持着按兵不动的姿态,不想进一步刺激其它敌军 ,以免造成四派人马在四大门内火并的情况。
「不愧是兄弟,你们不但想的一样,连选的时间也都一样。」望着四大门内的人马 ,仇项不得不感叹大家都这幺的有默契。
律滔的眉心几乎连成一直线,「舒河的心很急,朵湛想要代铁勒打这场仗,这些我 都能理解,但……」
「但?」
「怎幺连老六都来了?」他不是自喻为正义之师,还有什幺仁者无敌吗?那他干啥 也跑来凑这种乱臣贼子之类的事一脚?
仇项白他一眼,「他也想当皇帝啊。」
飒急的西风将军旗吹摇得啪啪作响,听得风淮一个头两个大。
站在玄武门下的风淮,此刻既要说服自己的脑海里,别再浮现不孝与不义这四字来 扰乱他的心绪,又要叫自己忍住援兵迟迟不到的火气,可这阵恼人的西风,偏偏又扰得 人没片刻安宁。
「王爷……」庞云穿过兵卫所形成的人墙,气喘吁吁地跑向在主帅位的风淮。
心急的风淮一手拉过他,「定威将军的人呢?」
「短时间内到不了,滕王封锁了土地……」负责调度的庞云累得满头大汗,「若要 绕远路,那还得再花上一段时间。」
「那民团呢?」失去了另外一半护京兵团后,就只能倚靠民兵了,而民团就近在皇 城外,若想要打赢眼前这场小内战,就只有靠那批民团军。
「民团说这幺做是大逆不道,他们不愿参与逼宫宫变。」想起那些在最紧要关头上 忽然抽手不干的民团,庞云就想跳脚。
冷汗瞬间滑下风淮的额际,「情势不妙了……」
位于四大门西面的西内水师,像团整齐的黑云,静静盘据于白虎门下。
不想让其它三内逼宫得逞,事先收到情报的朵湛,率领西内水师据于白虎门下,但 眼前的情况,似乎远比他想象中的还不乐观。
「王爷。」评估完情势后,满脸难色的冷天色挨站至他的身旁轻唤。
「有没有胜算?」朵湛发现冷天色此刻所摆的脸色令他的心情更糟了。
经验老道的冷天色遗憾地向他摇首,「照这情形来看,没有。」
「能全身而退吗?」就算打不下其它三内,也没法进翠微宫,那至少别让西内留在 京中的势力全灭。
他搔搔发,「如果诸王都愿撤兵,或许还有可能。」
「退兵?」朵湛低低冷哼,「他们怎有可能退兵?」既然大伙都已经撕破脸了,现 下谁要是一退,将要到手的皇位岂不就长翅飞了?
朱雀门下。
望着近在眼前,却无法前进一分的翠微宫地道,怀炽懊恼地拚命思索着,究竟是哪 里走漏了消息,以致今夜四大门内才会如此热闹,可任他挖空了脑袋还是想不出个所以 然,但就算他能想得出来,也不能让眼前的景况有所改变。
他伸手推推率领南内水师的舒河,「想到法子了吗?」
「他们也跟我一样都还在思考这个问题。」舒河撇撇嘴角,没想到其它三内居然也 都跟他打同样的主意。
「五哥和七哥不是也赞成你救芸美人吗?」出尔反尔,想帮忙干嘛又来阻挠他们?
他哼口气,「他们是赞成我救芸湘,但可不代表他们也同意把天子的位子让给我。 」
「现在怎幺办?硬闯吗?」箭已在弦上了,又不能在这时候撤,当然只剩咬牙硬拚 一途。
舒河理智地摇首,「硬闯只会徒增死伤,没用的。」想当然,其它三内绝不会眼睁 睁的就让他们先进翠微宫。
「那……」不能硬闯,难道就这幺继续等下去吗?他们四批人马已经僵持很久了, 再等下去,只怕天就快亮了。
舒河也不知道这情况要僵持多久,只是,此刻水师动与不动的后果皆不是他事前所 预料的,情势也与他料想中的完全迥异,恐怕在场的其它兄弟和他一样,此时都如锅上 蚁,头痛地在想该怎幺打破这个意外的僵局。
在燃烧了快一夜后,四大门内的火炬渐暗转为灰烬,幽暗的夜空也逐渐转为淡粉与 微蓝交织的色彩。
「不能等了。」舒河深吸口气,决定就算是硬闯,也要在天明之前率军抵达翠微宫 。
整齐的脚步声忽然渗进了静谧的空气里。
「咦,那是……」怀炽突然抬首看向四周城墙上,正密集增加的人影。
舒河也忙不迭地抬首,瞪大了眼看着那些人据满四大门上方后,随即架弓瞄准四大 门内所有的人。
他认出衣着,「大内禁军?」
「皇城内外即刻缴械!」率领大内禁军与护京兵团包围四大门的冷天放,居高临下 地站在能俯视四大门的城墙上大声宣布。
缴械……怀炽倏然想起那日冷天放在清凉殿上代父皇所传的口谕内容。
百日内,除大内禁军与护京兵团外,京兆缴械,私自于京兆内兴兵者皆视为谋反, 杀无赦。
「父皇……」悚然而惊的怀炽,两脚后退了几步,失声地掩住嘴。
「老天,来不及了……」舒河惶然地抬首看向远处一身丧袍的冷天放,万万没想到 ,让父皇收回成命的希望,竟在这时离他远去。
「圣上驾崩——」
丧钟浑厚低沉的响声,缓缓在晨曦的风中响起,林间受惊的鸟纷纷振翅而起,展翅 横划过微亮的天际,绵延不绝的钟声惊醒了整座京兆,同时也一声声地敲进舒河的心坎 里,不停回荡。
第八章
封神四十八年秋,世宗病逝于清凉殿,举国大丧。
同日,冷天放率军敉平四大门内内乱,宣布京兆缴械戒严,六相临朝联合辅政。
啪!
楼姜两手掩着嘴,怔看着领着大批人浩浩荡荡直闯冷宫的南内娘娘,不遗余力地狠 命将巴掌甩向芸湘。
南内娘娘气抖得浑身战僳不止,「是你怂恿他造反的?」
她怎幺也想不到舒河竟会做出那种事,若非圣上驾崩导致逼宫不成,而六相又坚持 不处分所有兴兵的皇子,以免天朝后继无人,天晓得舒河会有什幺下场?
芸湘静跪在她的面前,一缕血丝自她的唇角流下。
「我并不想为自己脱罪,娘娘认为是什幺,那便是什幺。」逼宫未成,她固然遗憾 ,但只要事情没演变成她预想的最坏局面,舒河也没有性命之虞,她就该深深庆幸了。
「你……」南内娘娘听了更是心火难抑。
「娘娘,咱们还是走吧。」伴着南内娘娘来的掖庭轻拉她的衣袖,很怕这事会传到 皇后的耳朵里。
她含怨的双眼瞪向芸湘,「先皇竟要你这种人陪殉……」
与芸湘相处了那幺多年,即使她深知芸湘的聪明慧心,但芸湘却不会明白她自听见 圣上要芸湘陪殉以来,她的心有多痛。
为了圣上,她耗尽了心血,与后宫嫔妃们争夺圣上争夺了大半人生岁月,但即使她 能自佳丽三千中脱颖而出,母凭子贵荣升一等贵为南内娘娘那又如何?她永远没有一个 完全属于她一人独有的夫君,也不能拥有一份可以不与他人分享的更爱,只要宫中又新 进了一名女人,圣上对她的爱就又被剥夺了一分。
可是芸湘却可以拥有她所得不到的那些,在背叛了圣上后,芸湘有了舒河死生不渝 的爱,这在她们这些永不能得的女人眼中看来,是何等讽刺?她原想,在世时,圣上不 能全然属于她,那幺她等到死后陪殉总可以了吧?可是芸湘不但抢走了她的儿子,还夺 走了与圣上永远在一起的资格。